跟隨大軍?沈器覺得很靠譜。
因為他根本就不認識去江陵的路!他下山才多久?這時代交通嚴重不發達,地圖屬於軍事用品,另外江陵正亂著呢,恐怕很難雇到馬車——關鍵是,他也沒錢啊。
隱士能有什麽錢,本來就不多,這段時間搞造物,材料是需要花錢購買的,早就被他折騰光了。
再者說了,他必須及時趕到江陵,至少不能比平叛大軍晚。然而若是靠自己打聽著走,萬一走岔了路,搞不好等他抵達江陵,仗早已經打完了。
於是沈器行禮:“這樣最好,多謝陛下體諒。”
景和帝點頭:“少年人不狂妄自大,朕很欣慰。不過軍隊是有規矩的,正所謂令行禁止。隨大軍而行,必要有個名目,名不正則言不順……”
沈器忽然有種不好的感覺。
景和帝揮手道:“朕便封你做個都頭吧。”
“做官啊……”沈器臉一苦。
景和帝心中一陣憋屈,做官分明是好事,又不是要殺你的頭,至於跟送你上刑場似的?
按大景朝的軍製,都頭是正兒八經的中層武官,麾下五百兵馬,通常分十個“隊”,每隊五十人編制。都頭之上,就是高級軍官指揮使了。
千萬別以為都頭不起眼。
大多數武職,苦熬一輩子都不一定混成都頭。
足足五百人的頭兒呢。
民間對都頭的俗稱——將軍。
和許多事物一樣,戰爭也是發展變化的。以前兩軍對壘,並不是見面就全軍拉上去開撕,而是先“鬥將”——各自派出將領,在兩軍陣前對打。
是不是感覺有點像是某種比賽?
一方有超級強悍的武將,另一方搞不定他,則士氣頓時大降,在接下來的混戰中,往往就很容易認慫。
那這麽做的原因是什麽呢?
很簡單,過去人少。
兵士乃珍貴資源,一通混戰耗光了豈不太可惜?要知道當時大家抓到俘虜,是真會直接收編的。沒必要考慮忠心問題,將領才講忠誠,小兵都是混飯吃的。
況且,將領就不能收編了?
玩三國遊戲,招降將領是重要策略之一。
鬥將降低敵人的士氣,普通士兵不至於太拚命,從而降低傷亡率,保存更多兵力收編……
隨著時代發展,鬥將早已被淘汰。
或許是人多了不在乎損失,又或許是讀書人所謂的“人心不古”,總之如今兩軍對戰,大家都是直接開撕。
將軍這個稱呼還在,指的正是都頭們。
鬥將沒了,都頭自然也不必單獨上場展示個人能力,而是帶領麾下兵馬在長官的指揮下衝陣。
但都頭的個人武力依然很重要,因為他們和指揮使不同,並不參與戰略戰術決策,要帶人馬在第一線廝殺,做縮頭烏龜行不通,實力不夠真的會死人。
景和帝封官,一出手就是“將軍”,絕對夠豪爽。
一如從前破格提拔鄭取玉,這事兒傳開,官員們恐怕又得不服氣好一陣子了。
“就是臨時掛個名頭。”身為帝王給人封官,居然還得委曲巴巴的勸對方接受,景和帝也是醉了,“朕會交代鎮海王,不用你上陣殺敵。”
先給個武官套住沈器,再徐徐圖之咯。
景和帝就不信,年輕人能對權位一點都沒興趣。
必須說明的是,武職並不低文職一等,景朝不講文貴武賤那一套。另外,文武相互轉職,也算不上太罕見。
這也是為什麽,景和帝破格提拔鄭取玉,傳統讀書人有怨言,也只能捏鼻子接受的原因。鄭取玉可不僅精通文韜,武略同樣十分牛,不遜於周定浪。
沈器想了想,問道:“有沒有不用帶兵的職位?”
做都頭又不上陣,浪費麾下五百兵力不說,那些大頭兵撈不著殺敵立功,會不會咒自己死?
景和帝沉吟:“有是有,例如隨軍參謀……”
古代真有參謀一職,且和現代參謀的作用基本相同,就像“馬桶”也不是現代人發明的詞匯。
“就它了!”沈器拍手。
景和帝一瞪眼:“敢不敢等朕把話說完?”
打斷別人說話本就無禮,何況打斷的還是個皇帝?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景和帝倒不至於和沈器一般見識,但他覺得有責任糾正沈器的行為。
沈器訕笑:“您說,您說。”
景和帝說道:“大軍出征,通常要設置參謀軍事。然而用不用他們,完全取決於主帥。鎮海王乃名將,精於統軍作戰,是不需要參謀輔佐的。”
“那不是更完美?陛下也說了,掛個名頭而已。”
景和帝心說,這樣一來,你還怎麽品嘗權柄的美味,從而喜歡上大權在握的感覺,願意為國效力?
不過心中的小算盤肯定不能明說,景和帝考慮片刻,點頭道:“也罷,那你就暫且掛個參謀的職位。”
“我,呃,草……在下遵旨。”
景和帝笑道:“沈卿有了官身,該以臣子自稱了。”
“好吧,臣謝陛下。”
自稱什麽的根本無所謂呀,又不是一旦做了官,這輩子就賣給了皇帝,還可以辭官嘛。皇帝不允許都沒用,因為還有種行為叫“掛印而去”。
沈器告辭出宮,準備隨軍出行。
景和帝喝了內侍端來的藥湯,坐在禦案前皺眉沉思。
這時,周青樨來了。
景和帝揮手讓人放周青樨進殿。
“父皇,沈器要去江陵?”周青樨問道。
景和帝一怔,隨即沉下臉:“你是怎麽知道的?”
先前他和沈器談話,殿內可沒旁人,若是這種情況下談話內容都能傳出去,皇宮還有秘密可言麽?
“猜得唄。”周青樨沒看出景和帝的想法,理直氣壯道,“那家夥總說自己懶,結果什麽事都要親自出馬,隱士嘛,根本不懂使喚人噠。我估計,他不會老實蹲在京城等消息。”
景和帝這才放下心來。
“你猜對了。”景和帝若有所思的看著閨女,“青樨呀,看來你很了解沈器嘛。”
“當然。”周青樨洋洋得意,“他一抬屁股……咳咳,女兒也要去。”
“什麽?”
“我也要去江陵。”
景和帝斷然道:“絕對不行!”
“為什麽?”
“你是朕的公主,怎能以身涉險!”景和帝反問道,“朕倒是要問問你了,你去江陵,又是為了什麽?”
周青樨說道:“為國出力,為父皇分憂咯。沈器查案,女兒可是全程參與的。他說過,我就是他的‘華生’,雖然我不知道華生是誰,但是感覺很重要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