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拂衣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或者說,行動永遠快過思想。話音剛落,人就嗖的一下消失不見了。
“不可!”鄭取玉大急,“老三你給我回來!”
一般人碰到這種情形,當事人都沒影了,自然不會白費力氣喊叫。可蒼梧山傳人互相比較了解,鄭取玉很清楚,秦拂衣就算瞬間走遠了,也能聽見自己的喊聲。
果然,秦拂衣的身形重新閃現。
“朝堂不是江湖,武力解決不了問題。”秦拂衣沒好氣的說道。
“那麽你又擔心什麽?”秦拂衣不以為然,“你留我陪著你的唯一理由,不就是怕對方玩策略鬥不過你,直接給你來個肉身消滅……”
鄭取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你們這些文人真矯情,還不如小師弟爽快呢。”秦拂衣不耐煩的揮手,“行,那就半年。”
“什麽半年?”
“給你半年時間搞定,半年後我……”
“好,半年後師弟可隨意離去,師兄自己扛。”
鄭取玉爽快答應,半年說長不長,但也足夠師父逍遙了。鄭取玉確實有些擔心政敵玩武力,畢竟小師弟前車之鑒在前。可實事求是,他的三觀決定了他不可能太當真,留下秦拂衣的主要目的,還是為逍遙子考慮。
“噗,誰讓你自己扛了?”秦拂衣撇嘴,“就你這點能耐……嘴巴再給力,還能咬死人啊?”
鄭取玉:“……”
“我秦拂衣說話直,但我也關心師兄弟好吧。半年後若是你還沒搞定,我會乾掉所有對你有威脅的人,只要給我列個名單——包括皇帝。”
“別瞎說!”鄭取玉低喝。
秦拂衣眨眨眼:“我很認真的啊。”
……
魯靈樞的身體狀況,趕路已經問題不大,但沈器和大家商議了一下,還是決定再等等。
能多調理一段時間,自然更保險。
關鍵是,對付周玄機、阻止來自未來的陰謀,是個不可能一蹴而就的任務。
沈器還沒自大到感覺天下無敵。
當初景和帝派兵圍捕,若不是館驛四周空間有限,京城禁軍一起上,不,只需調一個營五千人馬,大家必跪,小智的推演能力再牛也沒轍。
更別說如今周玄機成了景秀帝,大內高手肯定已效忠。那些真正會武功,擁有內力的家夥,不用太多,糾集上百個,大家絕扛不住。
三師兄武功蓋世,都不敢說能對抗幾百“普通高手”圍攻——他可以輕松逃走,但那是另一回事。
沈器的計劃,是先找到師父逍遙子,再說服逍遙子招來三師兄,加上大師兄韋觀,兩個超級牛人一起配合,才可能在皇帝的地盤誅殺史林濤及周玄機。
至於導致天下大亂,沈器就顧不上了。
長痛不如短痛,讓周玄機和史林濤繼續折騰下去,恐怕比天下大亂更嚴重。
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因為朝廷的政令,越來越令人懵圈。
比如最近的一條聖旨,竟然是將天下手藝人歸類為“匠戶”,由朝廷統一管理、分配工作。
什麽意思呢?比如你是鐵匠,以後就不能隨意為百姓打造農具了,而是成了“有編制”的鐵匠,打造什麽、為誰打造,都由朝廷說了算。
更嚴重的是,你的後代也必須是鐵匠。
無論有幾個後人,都不得讀書科舉,也不允許改行種地,只能繼續打鐵,把手藝一代代傳播下去。
甚至連婚配,也得聽朝廷的。
朝廷為匠戶子女指定婚配對象,而且男女都包括——想靠嫁得好改變命運?呵呵。
乍一看,似乎對手藝傳承有好處。
其實恰恰相反。
俗話說得好,不想做官的裁縫不是好廚子……
讀書做官,至不濟當鄉紳、地主,是這時代所有人的終極夢想,手藝人自然也不例外。“匠戶”制度,剝奪了手藝人自由選擇的權力,他們能歡迎才怪。
然而朝廷不講民主,這是最終決策。
所以最近比較流行的事,便是手藝人改行。
在被編入匠戶前搶先改行,種地也好,經商也罷,總之扔掉祖傳的手藝、工具,還是可行的。
朝廷雖然沒明確允許,下面的地方官卻樂見其成。
大多數手藝人選擇種地,因為經商是有準入條件的,不是人人都有做買賣的天賦。況且,誰敢保證哪天朝廷不會腦子一抽,把商人也編成“商戶”?
種地最安全。
縱觀歷朝歷代,農民永遠最被重視……雖然土地兼並起來,農民往往也是最慘的。
在沈器看來,周玄機的目的昭然若揭。
甭管是主動配合史林濤,還是稀裡糊塗被忽悠,繼續讓他搞下去,中原或許短時間亂不了,卻會逐漸失去創新能力。而這只是開始,沒人知道史林濤還有什麽損招。
眾人在客棧又住了兩個月,也就是周玄機登基四個多月後,魯靈樞的身體總算恢復得差不多。
沈器和大家商議,明日出發尋找逍遙子。
結果當天午後,有人找上門來。
由於朝廷並未給出明確說法,沈器等人雖不是逃犯,可也沒法保證不會被追捕,所以大家這段時間深居簡出,到今天為止,這座縣城還沒人知道他們的身份。
這種情況下被找上門,不警惕才怪。
若非對方是熟人,搞不好沈器、周青樨和殷嬌嬌已然大打出手,然後收拾行李趕緊開溜了。
來者是——馮輝。
曾伴駕景和帝為其使喚,後來因忠誠被提拔,以不會武功的“普通太監”身份,繼任大內密探首領。
“殿下,沈先生。”見到兩人,馮輝二話不說撲通跪倒在地,“奴婢總算找到你們了!”
說完,嚎啕大哭,涕淚橫流。
這情景似曾相識,當初景和帝進宮,馮輝就哭得酣暢淋漓。他的哭法很有特色,不像成年人,倒像個孩子。
周青樨眼圈一紅。
見到馮輝,免不了想起景和帝,周青樨原本強行壓製的傷心、仇恨,又被勾了出來。
沈器鬱悶道:“咱有話好好說,別哭行麽?”
馮輝抽抽噎噎收起哭聲。
“還有,別跪著啊,站起來說話。”
“奴婢愧對先帝……”
“你的心情我明白,但事已至此,自責於事無補。”沈器擺手,“陛下自己作死……咳咳,我是說他過於重感情,總喜歡為親情徇私,結果躲過了倆兒子,最終還是沒逃脫命運。”
馮輝眨眨眼:“沈先生您說什麽呢?”
“你的自責,難道不是因為身為密探首領,沒保護好陛下,致使他被周玄機暗害麽?”
“暗害……不不!”馮輝用力擺手,“陛下乃是病逝,駕崩時奴婢就在旁邊伺候,絕非被人暗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