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敏君還想說話,卻被馬傳安嚴厲的眼神製止,“諸位,太過分了吧,你們是想讓我溫陽侯府傾家蕩產麽?”
“惹出了禍事,就該承擔,溫陽侯素來明白事理,這次不會胡攪蠻纏吧?”
“就是,歷代溫陽侯都是道德君子,溫陽侯又豈會胡攪蠻纏?”
“溫陽侯,事情因你女兒而起,是無論如何,你這個做父親的,也該承擔些責任嘛,多多少少,你總要拿出來些銀錢。”
這些前唐遺貴們也曾是官場老油條,似擠兌人的辦法多得是,幾句話下來,連馬傳安的列祖列宗都捎帶上了,讓他無法拒絕。
“你們幹什麽?都來鬧什麽?”
看到走進來的吳鎮東,前唐遺貴們都下意識閉上了嘴巴。
國破家亡的他們,最後的尊嚴就是追念往日的榮光,可在吳鎮東這位前唐王爺面前,他們的尊榮不值一提。
而且他們都是投降大秦的前唐權貴,遇到力戰殉國的忠良之後,心裡都沒什麽底氣,覺得自己矮了吳鎮東一大截。
“王……吳公子,讓您見笑了。”想起旁邊還有個大秦宗室,馬傳安只能改了稱呼。
“溫陽侯,此事我也知道了,不太好辦呀。”
聽到吳鎮東的話,馬傳安不由發出一聲長歎,既然是賭,就輸贏憑天意,可這事又是馬敏君帶頭,如今賠光了錢,自己該負責又不該負責。
“王爺,我也願意拿出些銀錢賠償,可我府中銀錢也輸光了,侯府乃是祖產,若是變賣……”
“溫陽侯,你放心,有我在,自然不會讓你為難,咱們若是成了一家人,馬敏君惹出來的事情,就該由我擔待。”
吳鎮東之前就曾請媒人說媒,可吳鎮東早就被大秦除了王爵,如今只是庶民,也沒什麽家產,人品也有些不堪。
看在吳鎮東父兄皆死於國戰的份上,馬傳安可以對他保持尊敬,將女兒嫁給他卻是萬萬不能。
今日舊事重提,形勢卻發生了逆轉,侯府是族產更是家族最後的榮光,變賣了,他沒臉去見列祖列宗,不賣,今天這一關如何過去?
“溫陽侯聽說尊夫人已經懷有身孕了,,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家族想,也要為你即將出生的孩兒想呀。”
馬敏君母親早逝,馬傳安續弦再娶,如今夫人懷有身孕,總不能孩子還沒生下來,家就沒了吧?
想到這裡,馬傳安不由長歎一聲,下意識看向了馬敏君。
“爹,不我嫁!”
“馬小姐對本王或許有些誤會,本王可以對天發誓,若溫陽侯同意了這麽婚事,再下立刻出面,助侯府渡過此關,日後也會善待馬小姐。”
自己父親的心思,馬敏君自然能猜出來,急得不斷跺腳,下意識看向了曾經幫自己解過兩次圍的李衛。
看著馬敏君哀求的目光,李衛心中不由一軟。
眼看著馬傳安就要同意,一陣大笑聲突然傳來。
一個對大秦宗室沒絲毫好感的前唐遺老冷冰冰的問道:“你笑什麽?”
“當年前唐十幾萬大軍,在我大秦鐵軍面前猶如土雞瓦狗,不堪一擊,我大秦兵鋒所指,前唐無一處不敗,無一處不降,取前唐國土猶如探囊取物。”
如此囂張的言論,讓前唐遺貴們心中都生出了強烈的亡國之恥,對李衛怒目而視。
一個前唐遺老立刻指責道:“馬傳安!這就是你招入府中的租客?為了賺錢,你真是一臉臉面都不要了!”
李衛冷笑道:“有本事就找我,找馬傳安算什麽本事?你們知道你們的前唐為何如此廢物?”
“為何?”
“就因為你們不團結,我大秦兵鋒所指,你們還內訌不斷,互相攻訐,如何能不敗,如何能不亡國?如今已經亡國了,你們還要狗咬狗,真是賊性不改!”
“胡說,我大唐文武眾志成城,一心抗敵……”
“你說什麽?你口中的大唐,是哪朝哪代?一心抗敵?你抗的‘敵’是誰?”
李衛的話剛說完,李仁和和身邊二十多人紛紛抽出腰刀,看到這陣勢,鬧得最凶的前唐遺老就流出了一身冷汗。
如今可是大秦的天下,他們平時背地裡罵閑街沒人管,可如今當著大秦宗室的面說這些話,往輕了說是心懷怨懟,往重了說,這就是不滿大秦統治,意圖復國。
“怎麽都不說話了?剛才不是都有很多話說麽?來來來,你回答我之前的問題,不回答?那你回答,你,你,還有你,都回答一下。”
只要被李衛一指,不管是誰都急忙後退,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前唐遺貴們此時就像是待宰的雞,瑟瑟發抖,一個字都不敢說。
“我,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這裡氣氛不好,你們不想說,沒問題,去郡守府好好說。”
“去就去,你以為我們會怕麽?”吳鎮東直接吼道。
“在景懷郡可有不少前唐遺貴,你還能都抓起來不成?你不過是個來此遊玩的宗室子,有這麽大的本事麽?就算你有這個本事,我們鬧起來,景懷郡必然大亂,當地官員會縱容你胡作非為麽?”
聽了吳鎮東的話,一眾遺貴瞬間恢復了底氣,他們大多當過官,自然知道,官員最怕的就是自己治下出現民亂,不管是何起因,只要出現了,官員們都會被問責。
輕者丟官,重者滿門抄斬,景懷郡的官員們絕對會第一個站出來阻攔。
有了其他前唐權貴的聲援,吳鎮東更加得意,似乎有恢復了前唐王爺的尊榮。
“有本事,你就抓人,先抓我,不過我要事先提醒你,抓我容易,讓我從監牢裡走出來,可就難了。”
“說得好!老朽今年六十有四,早就活夠了,把我也抓上!”
“算我一份!”
“大家榮辱與共,有本事全抓了!來呀,我要是皺皺眉頭就跟你姓!”
看著群情激憤的遺貴們,馬敏君的臉色一片蒼白,連李衛出面都沒用,自己今日恐怕真要被許配給馬傳安了。
想到這裡,馬敏君絕望般閉上雙眼,似乎已經認命了,可李衛對他們威逼卻毫不在乎,“你說得對,我沒什麽大本事,可我是宗室子,有上奏皇上的權力,也不需要多說什麽,隻談一談景懷郡前唐殘留勢力的猖獗。
當然,上奏之前,我會去找郡守談談,應不應該上奏,呵呵,你們說,郡守會如何做?”
話音一落,吳鎮東臉上表情立刻凝固,為了安撫前唐百姓,大秦對前唐權貴給予了優待,明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夥,可他們心裡面白,這不過是權宜之計,別說朝廷根本不信任他們,就是大秦權貴們看他們也不會順眼。
一旦消息傳回長安,朝廷恐怕會直接發下詔令,恐怕郡守都要被治罪。
吳鎮東咬著牙說道:“我……優待我們,是大秦先帝的承諾!就算是皇帝在此,也不會對我們太過苛刻的!”
“你說得對,先帝的旨意不能違抗,皇帝也不會難為你們,可大秦權貴們對你們會客氣麽?一群前朝遺老,還佔著寶貴的爵位,霸佔著土地產業,若是將你們掃蕩一空,能空出多少資源分給我大秦本國權貴?”
身為曾經的權貴,他們太知道這個階層是什麽德行了,別說大秦權貴,就景懷郡中的官員們也常常看他們眼紅,窺覬他們的產業。
真要鬧起來,有大秦皇帝默許,高層權貴推動,郡中官員對他們絕不會客氣,就算真激起民變,會也變成復國叛亂,郡守剿滅他們,有功無罪。
看這幫家夥全都閉嘴了,李衛冷冰冰的問道:“你活夠了,不怕被抓?老東西,你裝什麽勇敢,要真有骨氣,前唐亡國的時候,你怎麽不殉國?還有你,我可是宗室,你想跟我姓,也想做我大秦皇親國戚,太不要臉了吧?
怎麽著,你們日子混不下去了,想要進監牢裡,去蹭我大秦的牢飯?行呀,誰願意去,記下個名字,我成全你們,都有誰,報名!我是大理寺捕快,清查謀逆也是分內事,正好整理份謀逆名單出來,報答君恩。”
李仁和亮了亮自己手中鋼刀,冷笑道:“光報名不行,順便按個手指印吧,這沒印泥,一人手指劃條口子。”
“我,我……哎呀,老了,不中用了,老朽腹中劇痛難忍,要去看郎中,告辭了。”
“我家中還有急事,先走了。”
“銀錢的事情以後再說,這事不算完。”
李衛想的沒錯,他們根本沒抗拒大秦王法的膽量,抬出“謀逆”兩字,嚇的腿都站不穩了,不用驅趕就紛紛離去。
沒了眾人支持的吳鎮東看到李衛不懷好意的目光後,被嚇得一縮脖子,“囂張跋扈,你會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了,溫陽侯小心這家夥,我,我先告辭了!”
成功渡過這次劫難,馬敏君興奮的跑到李衛的身邊,剛要開口,就聽到馬傳安冷冰冰的訓斥。
“回來!”
“爹,他可幫……”
“我讓你回來!人窮志不短,鄉間的泥腿子都知道的道理,你不明白麽?白讀聖賢書了,我用不著他幫忙,現在就去找人,變賣溫陽侯府,把錢還給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