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波絲卡弗:法官大人,我要求傳召本案的法醫官出庭作證。
約翰·溫斯洛普法官:本席批準。
許仲文從法庭外面被帶進來,乖乖地坐在了證人欄裡。
辛波絲卡弗:請問你在山洞裡找到的那副骸骨上發現了什麽線索?
許仲文:在骸骨的骨縫裡找到很完整的切口,分別在四肢、胸骨附近都能找到骨組織被切除的現象;另外,整副骸骨都有被烹煮過的跡象,部分骨頭還有碎片,相信是被人啃咬過。
辛波絲卡弗:以你的判斷,能不能分辨出該副骸骨的主人死去的時間有多久?
許仲文:如果是一副死去多年的骸骨,那麽在骨的部位會出現自然愈合的現象,而且骨頭會隨著年月的逝去而發黑,並且會保存得比較好,因為埋藏在泥土裡的緣故,骸骨會受到比較好的保護。但是在山洞裡找到的骸骨,既沒有找到土壤的殘余成分,也沒有找到自然愈合的現象,而且骸骨本身就不算很完整,而且骨頭被煮過,死亡時間不會超過三天。
辛波絲卡弗:不超過三天?人死了以後,屍體至少都要經過幾年的時間才會徹底化為白骨,如果不超過三天,那豈不是超乎人體構造的認知了?
許仲文:我檢查的那副骸骨並不是因為腐爛所造成的,在骸骨上很容易就找到了肉屑,還有牙的印記,所以我的結論是,那副骸骨上的皮肉是被活生生切割下來,就像屠夫宰殺牲畜那樣……
法庭內發出驚歎的聲音,法官敲響了木槌,以此維持秩序。
辛波絲卡弗:所以,在山洞裡找到的骸骨並不是死去多年,而是被人謀殺的?
許仲文:可以這樣說。
辛波絲卡弗:你是否對骸骨的信息進行進一步的檢驗?
許仲文:在進行人臉識別重組技術高度還原之後,我們得到了骸骨的真正信息。
辛波絲卡弗:法官大人,控方要求傳上P1證物。
書記員拿著一份淺藍色的文件夾遞交給法官。
辛波絲卡弗:麻煩你告訴陪審員,死者的身份是什麽。
許仲文:翰林·舒伯特,21歲,歌劇院的候補藝術家。
辛波絲卡弗:殘留在骸骨上的肉屑說明了什麽呢?
許仲文:有人吃掉了骨頭上的肉,而且那些肉多半還沒煮熟,所以大腿的骨頭還呈現紅色的現象。
辛波絲卡弗:所以,我們就出現了人吃人的現象,對嗎?在這個高度發達的文明社會裡。
許仲文:很遺憾地告訴你,是的,目前的檢驗結果恰巧映射了這一切。
辛波絲卡弗:很感謝你為這宗案件所做的一切。法官大人,我暫時沒有其他的問題。
約翰·溫斯洛普法官:第一被告辯護律師,你可以開始發問。
黑澤明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很狼狽地站了起來,弄得法庭上的人都哄堂大笑。
辛波絲卡弗無奈地搖了搖頭,用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他。
黑澤明咳嗽了幾聲,眼神呆滯:請問你在檢查骸骨的時候,是否還有其他的發現呢?例如骨頭的密度以及形狀的大小。
許仲文:骸骨的形狀的確有些異於常人,密度也比普通人的要小。
黑澤明:請問為什麽會有這種現象發生呢?
許仲文:當一個人攝入的營養嚴重不良的時候,就會出現骨頭縮小,密度收窄的現象,例如經常餓肚子的人,肋骨的部位會變得異常脆弱,由於無法保證營養的供給,骨頭的堅韌度也會有所減少。
黑澤明:請問死者的骸骨是不是出現了你剛才所描述的那種現象?
許仲文:是的,我之所以描述得那麽清楚,就是因為我在檢驗骸骨的時候發現的。
黑澤明:根據你的說法,如果我告訴你,死者在生前遭受了極大的痛苦,而這些痛苦多半是來自饑餓感,你是否同意?
許仲文:同意。
黑澤明:如果他當時的情況持續下去,餓死也是既定的事實……你是否同意?
辛波絲卡弗:反對!法官大人,我反對辯方律師作出假設性問題。
法官:反對有效。
黑澤明神色凝重,神神叨叨:現在我要問最後一個問題,這個問題說重要吧也不重要,說它不重要吧也很重要,重要的因素在於對該案件有一個很關鍵的決定方向,當然我相信陪審團也很有興趣知道的一件事。
許仲文:只要是我能回答你,而且在我的專業范圍之內,我就可以回答你。
黑澤明萬分期待,整理著衣衫,既害羞又很激動:人肉吃起來是什麽味道的?你有沒有試過?吃完之後會不會有哪些後遺症?又或者說會不會長寄生蟲之類的……
法官嚴厲地呵斥著。
黑澤明:法官大人,我暫時沒有其他的問題。
法官:第二被告辯護律師,你可以開始盤問證人。
隨後法官的眼神轉移到黑澤明的身上,眼神中藏有的怨恨啊……
喬治·威爾:關於骸骨的檢驗情況,你能否從骸骨給出的信息去判斷死者是如何致死的?又或者能不能準確指出他真正的死亡原因呢?
許仲文:擺在我眼前的只是一副骸骨,缺少大量可靠的信息,我無法回答你這個問題。
喬治·威爾:你能不能判斷死者是死於哪些暴力虐待呢?又或者說他生前遭受過哪些毫無人性的對待呢?
許仲文:我恐怕不能回答你這個問題。
喬治·威爾:在骸骨上面是否套取到指紋或者唾液等DNA信息呢?
許仲文:骸骨被熱水煮過,所有的DNA信息都已大量遺失。
喬治·威爾:那也就是說,沒有任何的證據指出,他是死於謀殺,對吧?
辛波絲卡弗喊著:反對!法官大人,我反對辯方律師提出引導性問題。
法官:反對有效。法醫官只需要提供關於屍體上的信息,其余的一概不用回答。
喬治·威爾:你根據你的驗屍經驗……噢,不好意思,我需要糾正一點,或許是驗骨經驗,那副骸骨能不能告訴你,他是死於謀殺的呢?
辛波絲卡弗:反對!
喬治·威爾(笑了笑):法官大人,我暫時沒有其他的問題。
對於他來說,只需要強調含糊不清的具體信息就足夠了。
法官此時已經受到了某種程度上的震撼,當然他還能撐得住,畢竟他遇過更多更殘忍的案件,不也這樣一路走下來了。他開始敦促著第三者被告的辯護律師盤問驗屍官。
葦菲爵士身體可能有些不適應,他吃力地使自己站起來,持續了很久,他才勉強站起來。他的其他律師朋友想要幫助他,但是被他阻止了。
葦菲爵士:請問骸骨的情況是否良好?例如缺少手的骨頭或者其他的。
許仲文:沒有。如果缺少了其中一樣,我們是無法使骸骨還原的。
葦菲爵士:你能不能從骸骨的細節上判斷,他生前是否遭受過毒打?
許仲文:我剛剛已經說得很清楚,看不到的。
葦菲爵士:舊患呢?
許仲文:左腿有摔斷過的跡象,不過是自然愈合的。
葦菲爵士:你能不能判斷死者生前的生活水平?
辛波絲卡弗:反對!法官大人!
葦菲爵士瞥了一眼法官,法官隻好說著:反對無效。
許仲文:從骨頭的構造以及骨質的情況來看,他的日子過得還挺清貧的,肯定不會好過。
葦菲爵士:謝謝你。法官大人,我暫時沒有其他的問題。
此時的納什已經很緊張地抓著被告欄裡的木欄,看上去很激動。
辛普森伸長了手,搭著他的肩膀,示意讓他冷靜。
第一次公開審訊就這樣結束,倒也不是司法人員的倉促辦事效率,而是因為法官對於爵士行列的名銜的人的突然出現,感到有些不適應,尤其是約翰·溫斯洛普法官,他在審理案件之前還不曾看過三名律師的詳細情況,連名單也沒有看,所以他不知道三個律師的身份。直到第一次公開審訊才得悉葦菲爵士接手了該案件的辯護工作。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他隻好匆匆忙忙宣告庭審結束,然後拉下帷幕。
葦菲爵士離開法庭,回到等候行政辦公室收拾東西,回去的路上他還在不斷地抱怨著:早知道檢控官如此平庸,我就再遲到多一會算了。那麽大的一個案件,卻沒有多少實質的證據可以控告我的當事人,這種事情實在太諷刺了。
愛麗絲一直跟在爵士的後面,她非一般的速度跑到他的面前,像老鷹抓小雞那樣擋在他面前,他好奇地問著:女士,請問你是真理女士嗎?
她猶豫了一小會才回答:不是……
他毫不猶豫地嚷著:如果你不是真理,那麽別擋在我面前!
她才不理會法庭上的事情,她扯著嗓子喊:你為什麽提前吃藥了?這裡面肯定有貓膩!
他回過頭,好奇地問著:哦,是嗎?你出發之前都檢查過我的東西,還有什麽問題?
她那雙固執的小眼神實在讓人無法生氣:我不知道哪裡不對勁,可是我知道就是哪裡不對勁,就算你告訴我沒有不對勁,我還是覺得有些地方是不對勁的。
他的心情沒有剛才那麽糟糕,他看了看時間:好吧,盡忠職守的女士,請給我半個小時的時間,我得把剩余的工作給處理完。40分鍾後,我會聽你的話,不過在這之前,你就先別打擾我了。
他推開門,剛要把門關上,她焦急地說著:可是半個小時只有三十分鍾……
他毫不猶豫地把門關上:對於我來說,半個小時的定義只有40分鍾。
門關上以後,他才轉向韋恩:噢噢!你知道這種感覺簡直糟糕透了!上帝為什麽會造出如此麻煩的女人呢?
韋恩理所當然地為其辯護:爵士先生,女人最麻煩的地方就是她們最可愛的表現。
他沒有想到韋恩會反對他的話:哦?是嗎?你這個老不死,是不是結婚了?
韋恩得意洋洋地說著:很奇怪吧?我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只不過之前的戰爭導致我其中的兩個兒子慘死,最小那個孩子剛剛結婚。
這一下他愣住了,牢牢地抓著拐杖:真有趣,你還有孩子。我還以為你像我這樣,孤獨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韋恩搭著他的肩膀:爵士先生,你不會孤獨,你還有一個律師事務所。
他自言自語地嚷著:對的,除了事務所以及一個名銜,我幾乎一無所有。
韋恩扶著他坐到一張沙發上,那張沙發軟綿綿的,一躺上去就很容易犯困。
“雖然我沒有出現在法庭裡,但我還是想知道今天的情況。”
“很好,但又不算特別的好,我聽到其余兩名被告律師的盤問方式以及意圖,似乎他們並沒有打算讓自己當事人承擔責任。”
“這難道不是爭取權益的其中一個方法嗎?”
“可能是,不過在這種情況下總有人需要犧牲。”
“那麽,誰將會是犧牲品呢?”
“噢!該死的!我難受極了!雪茄!雪茄!”
當他喊出雪茄的時候,聲音顯然變得更小了,他當然要小心點,免得讓愛麗絲聽到,否則估計能把她氣炸。
他接過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不過肺,他愛死這種緊張又刺激的感覺。
良久以後,他恢復了精神,眯著眼睛看著雪茄,不禁感歎著:噢!上帝!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有為雪茄服務的一天。我可是一名律師,我擅長辯護各種謀殺類型案件,處理夫妻之間的財產分割,我很專業,可是到我老去的時候,我竟然要換取雪茄來作為打官司的代價。
韋恩貌似明白了:這麽說,一切都不是很順利。
他頓時反應過來:噢……對,的確不是很順利。不管怎麽樣,我得轉移矛盾,把案件的焦點全部轉移,這樣就很容易找出破綻。只不過……這一次的對手都相對年輕,雖然我不擔心,但是他們始終比我年輕,說不定還沒有我那麽能乾?算了吧,暫時不去思考這個問題。
切爾西律師此時出現了,看樣子他是來傳消息的。
“我們的當事人似乎有話要說。”
他很無奈地說著:好吧,這種事情常常都會發生。
由於三名被告在庭審結束以後應該立刻被送回拘留所,但是中間有一段時間可以彌留,他們可以與各自的律師談話,或者商量對策什麽的。
葦菲爵士就喜歡這個時刻,畢竟納什一旦被押送回去,他要找他,就得再次坐飛機到那個島嶼上,他的心臟將會承受不了,他身體出問題的時候,就連地鐵也很少坐。
切爾西律師倒是很有紳士風度,幫他打開門,默默站在門口,讓葦菲爵士與納什單獨談話,他似乎沒有打算參與進去。
納什把手裡的書合上,笑了笑,向前與爵士握手,但是爵士始終沒有答應。
爵士冷冷地說著:年輕人不必那麽客氣,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如果沒有,你應該乖乖跟他們回去那座像天堂那樣的島嶼。
納什不太好意思但又不得不問著:你的身體狀況貌似不是很理想,在法庭上我還看到你在吃藥呢?你是不是患上了什麽疾病?
爵士回頭看著切爾西,對方沒有反應:我沒有告訴你吧?我全身都是毛病,醫生不允許我攝入過多的糖、煙草、鹽分、以及肉類食品。否則我的心肝脾肺腎都會爆炸,偶爾會呼吸困難,身體機能失去調節,說不定會隨時暈倒在法庭上。
納什很認真地問著:所以,這就是你在法庭上很敷衍的原因?其他律師問的問題都很尖銳,唯獨你卻擺出一副應付式的盤問。
爵士從他的衣領裡拿出雪茄:首先我對這個案件還有很多地方不是很了解,第二,當然最重要的是,我還沒有充分的準備,其他的律師顯然是做足了功課才會顯得遊刃有余。
納什很想生氣,但是又不敢直接發怒:不管怎麽樣,我不想坐牢!
爵士倒是有些生氣:如果你不能完全信任你的律師,那麽你可以考慮更換律師,你說得對,我年紀大了,身體裡藏著不少的老毛病,很影響工作。
切爾西多嘴說了一句:不!納什先生,老爵士雖然很難纏,但是他的確是一個很好的律師。你如果完全相信他,你將會獲得很好的辯護。相信我,除了他之外,沒有更適合的人選。
納什變得很沮喪,此時門外的警察在提醒他,時間差不多了,他差不多要回拘留所了。
他很不耐煩地喊著:知道了!你這個笨蛋!
爵士叮囑他:你先回去吧,我會為你處理好你所擔憂的事情。
他被門外的警察帶走了,在離開的時候,他擺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似乎有很多話要說。直到他完全離開了,爵士才松了一口氣:看來我真的不太擅長與別人相處。
切爾西安慰他:沒事的,這種事情總會這樣發生。
他自嘲著:希望你不要覺得找我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老爵士帶著複雜的心情回到了律師事務所,很奇怪的是,他聘請的律師助理多半是已經有家庭的女人,她們很勤勞地處理工作上的問題,很自覺地完成手裡的工作,對爵士很細心也很寬容,無論他的談吐方面多麽的刻薄,也從來不見怪。
另外這些小妞們平時也很愛打聽發生在事務所的事情。
例如對面律師樓的史密夫律師又是如何出軌以及如何被抓住的;後面那棟高樓大廈剛剛建完沒多久又要拆掉重新建造之類的話題。
他對於辦公室要討論的話題向來是不管的。
當他推開門,悶悶不樂地沿路返回自己的辦公室的途中,他被夢露攔住了:嘿!聽說你今天上法庭了,結果如何?是否一切順利呢?
他直接地說著:看到你,我就覺得所有的事情都不會順利。得了吧,讓開吧,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處理,另外你今天的工作要是沒有完成,你就別想下班!
她根本就沒有當作是一回事:這樣就對了,懂得生氣的老爵士才是正常狀態。這一份資料對你的幫助很大,拿去吧。
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噢,這是你工作范圍之內的事情,對吧?
她很調皮地挨著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地說著:另外,你要記得,我很久沒有加薪酬了。
他把手裡的資料遞給韋恩,推開她:很好,很好,你的建議我會慎重考慮,如果可以。
門被很粗暴地關上了。
關上門以後,辦公室裡就只剩下他與韋恩兩個人。
他把自己的衣服掛在架子上,坐在椅子上,拿起辦公室的鋼筆,在一張紙的空白處寫下了一個日期,然後抬起頭問著:你從哪裡找來的女士?一個比一個麻煩。
韋恩解釋著:這可是你說的,先生。太單調的人不太適合在事務所工作。
他恍然大悟地說著:我很感謝你,居然還記得我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