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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管理員會難過。
《誰為他們辯護》026 驛動的心
  距離肯尼迪槍擊案貌似還不算很久,可是普通市民似乎早就不記得這件事,昨日的哀傷已經過去,他們心裡仍然有很多的苦悶與痛苦,然而接下來的日子他們卻異常快樂,依舊依靠賭錢度日,繼續以往的舊形象,資本主義的生活該如何度過就如何度過。誰做總統,誰是總統,他為什麽是總統,他為什麽不是總統……諸如此類的問題都不是他們要擔心或者要考慮的事情了。

  辛波斯卡弗與詹斯一同坐車前往肯尼迪生前所住的別墅……那是國家總統專門配備的住所,距離行政辦公室很近,幾分鍾的車程就能趕到,為此方便總統在任何時候都能及時應對所謂的突發事件以及簽署各種緊急議案。

  因此總統的書房從來不準備睡衣,多半是穿襯衣,或者其他更為方便的衣服,盡可能地避免在挑選衣服上浪費時間。

  總統的別墅配備了三名司機,七名傭人,四個保鏢,花園還有兩個管理員,兩個廚師以及三個醫生,兩個翻譯專家。

  肯尼迪案件發生以後,這些人全部被撤換了。

  據說是新總統要求的,他不希望上一任總統的隨從還逗留在他的辦公區域,這讓他感覺起來十分的奇怪,他會因此無法專心做事。

  所以撤換所有人是唯一的方法。

  其實也不僅僅是撤換人,肯尼迪的私人物品這幾天都在陸陸續續地清走。

  例如買來存放的肉罐頭就送去給孤兒院的小孩子;數以千計的書籍則送去國家興建的圖書館以及博物館之類的機構;衣服就送去給慈善機構做慈善用途;總統還很喜歡音樂,別墅裡還放著一座鋼琴,款式看不出,可是應該很昂貴。

  辛波斯卡弗對鋼琴有著謎一般的眷戀,她在欣賞鋼琴的同時,還時不時用手去觸摸部分位置已經鋪滿灰塵的地方,冰冷的感覺使她不禁聯想到,總統或許也很喜歡彈鋼琴,可是因為公事繁忙,她一直沒有時間觸摸鋼琴,但是在琴譜上卻有著還沒有完成的曲譜,那是使用鉛筆留下來的音符,很顯然總統在嘗試創作樂曲,那是一首還沒有完成的曲譜,在完成之前,她就匆匆忙忙地撒手人寰,留下了很多意義不明的遺物。

  她突然心血來潮,對著已經創作了一半的琴譜嘗試著彈奏著。

  第一次的時候音調不對;第二次的時候節奏不對;到了第三次,她已經慢慢有了感覺,跟著曲譜如癡如醉地彈奏著……

  直到詹斯手上抱著一箱東西,那是一個紙木箱,一般是拿來收藏書籍之類的。

  她看到詹斯以後,手就自覺地停了下來,他手裡的東西不禁掉落到地面上,發出一聲巨響。

  兩人沉默了一會,他說話的語氣很沉重:嗯……其實……呃……我覺得你彈得挺好的。

  她很惋惜地望著鋼琴:彈得再好也沒有任何的意義,我只是一個律師,可是我卻在這裡彈鋼琴;我喜歡彈鋼琴,可是我卻在法庭上與別人據理力爭。

  他被她所說的話弄糊塗了:慢著,你應該是喜歡當律師才跑去讀法律的,對吧?可是你現在的表情好像在告訴我,你並不是很喜歡,甚至有些厭惡律師這個身份。

  她用那雙手彈了兩分鍾的《匈牙利第二狂想曲》,本來她還想繼續彈下去,可是她最終忍著痛苦地放棄了。看得出,她很惆悵。她苦笑著:你知道嗎?我小時候在貴族學院接受教育的時候,每天要練5個小時的鋼琴,那時候很多人都在問我,將來是不是想成為音樂家。我當時也覺得自己很有音樂天賦,對生活充滿了激情,對音樂充滿了向往,對未來充滿了信心。那時候的我真的以為自己將來可以成為音樂家,可是中途發生了變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覺得音樂家還沒有讀法律那樣充滿了挑戰,做律師可以名滿天下,可以認識到非常厲害的人,可以接觸到一些平常人根本接觸不到的階層。我覺得那個階層充滿了神秘感,我很向往打開那個通道,結果我做到了……當我接受了心臟移植手術那一天開始,我注定要原路返航,可是我卻再也找不到原來的路。前面的路遍布霧霾,我看不清自己的未來,很沮喪很失落很彷徨地日複一日地活著……

  或許他也被她的哀傷給感染了,萬分惆悵地說著:人生就是這樣,當你回過神來的時候,你就會發現現在的生活與小時候所期盼的根本就不一樣。可是我們總要學會接受那樣的世界,賦予我們並不完美的秩序,我們只能混在其中,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去向……

  “說起來還挺諷刺的。如果某人沒有悲慘地死去,你到現在為止仍然會是一個隻為金錢而伸張正義的律師,對吧?”他所說的話勾起了她的回憶。

  是的,她非常想念猶文太,她隻說了句:誰不是這樣呢。

  他們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就進入了肯尼迪的書房,裡面堆滿了各種各樣奇怪的書籍,還有好幾個箱子的信封。本來傭人已經在清理信封,但是在這期間被一群頑皮的孩子給撞倒了,整個地面上全是純白色的信封,裡面的信紙泛黃老舊,部分的筆墨已經褪色。

  她蹲下去撿起其中一封信,念著:署名是花花公子?誰會改這種無聊的名字呢?

  他也蹲了下去,隨手撿起一封信說著:其實我還挺懷念寫信的那個時期,最起碼還能表達你對某個人的思念,可是電子郵件就不太行。互相寫信的人都會給自己起一個名字,可以是代稱,也可以是直接反映自己本身性格特點的昵稱,這樣看起來就很神秘。

  她笑了笑:那麽這個花花公子的故事一定很豐富多彩。

  他動手在整理著凌亂的信件:一封信代表著許多美好的回憶呢……不過現在說回憶顯老了。我還是不提這兩字好了。

  突然,在一個信封裡掉出了一張照片,她下意識地撿起來,發現是肯尼迪生前的照片。

  日期是去年這個時候,她在英國倫敦拍的照片,上面的日期與地址都表明了。

  背景是倫敦的一家酒吧,五彩繽紛的招牌照耀著她的臉龐,疲倦不堪的笑容,固執的眼神,敢於鬥爭的精神都在這張照片上表現出來了。

  給她拍照片的人關系非比尋常了吧?當時已經是深夜,仍然有佳人陪伴,可見關系不簡單。

  她不禁給自己一個耳光: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呢?人都死了,還在研究這些。不過對於給她照片的人她倒是很好奇,她隨口地問著:你看,這張照片很有意思,不知道是誰給她拍的。

  他看了一眼:很可惜,我也很想知道。以前我年輕的時候,還嘗試過追求她,不過失敗了。

  她不禁兩眼大放異彩:不會吧?不會吧?該不會真的有人與總統談過戀愛吧?
  他的反應也很激動:算了吧,我都沒有成功。只是我們的關系很好,有一段時間很親密,後來不知道為什麽感情變淡了就沒有再聯系。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她都準備競選總統了……現在我回想起來,覺得她真是不簡單。讀法律的時候,她永遠是最用功那一個,每天晚上逗留在圖書館的時間比任何人都多,她還希望圖書館的人把她關在裡面,這樣她就可以留在裡面……

  她打斷了他的發言:先慢著……你剛剛說什麽?總統以前是讀法律的?她與我們都是一樣?都是律師?

  他似乎不太願意提起這件事:恐怕你們不會是同一個時期的律師。關於她的資料,我已經給了你一份,上面有寫,只不過記載的信息不是很詳細,可是也有記載了這個信息,對吧?你為什麽會不知道呢?

  她隨口地回答著:拜托!我遇到這宗案件已經很不耐煩,根本就沒有心思去看那麽多文件。我真的沒有想到,她也是律師。

  他似乎話中有話:是啊,她讀法律,最後還不是跑去當選總統了!雖然她的光榮使命還沒完成就壯烈犧牲,不過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她。

  她貌似聽懂了他所說的話,看著手裡的照片,意味深長地說著:我明白你的意思……

  她正準備把照片重新夾在書本裡,突然發現了照片裡的某一處折痕,折痕體現在肯尼迪的頭部,這裡恰巧就是她中槍的地方,她驚訝地從包裡拿出檔案裡的照片,那是肯尼迪遇害之後,從她屍體上拍攝下來的。經過對比之後,折痕的位置剛好與中槍的地方吻合,她再看了一眼日期……沒錯,就是一年之前的照片恰巧在預示著她的死亡方式。與林肯遇刺出現了同樣的怪異現象,她不禁聯想到林肯中槍的地方是在歌劇院;肯尼迪中槍的地方也在歌劇院附近;凶手躲到了一個很安靜的地方,然後被逮捕。雖然她信仰科學帶來的力量與現存的世界秩序,可是出現在她眼前的現象卻使她不禁疑神疑鬼。

  觸摸著照片的同時,她仿佛觸摸到林肯與肯尼迪的靈魂那樣,她能感覺到它們的存在。

  他看著她整個人都愣住了,好奇地問著:你怎麽了?
  她瞬間回過神來,苦笑著:沒事……或許是我太累了。

  他彎下身撿起其他的書籍,跟著附和:是的,你說得很對,我們太累了,都需要休息。

  她突然問著:我想買一束滿天星。

  他不以為然地說著:這種花送給長輩是一種不錯的選擇,不過如果是我,我會選擇白玫瑰。別問我為什麽,我喜歡白色的浪漫。

  她捂著臉,表現得很累,一副精疲力竭的樣子:總統的那張照片,我可以保留下來嘛?

  他的注意力在其他的事情上:當然沒有問題,你要來幹嘛?
  她盯著照片看:留個紀念也可以吧。就算不是同一個時代也需要相遇時的浪漫。

  這下子他就徹底不明白了:你到底在說什麽?
  她愣了愣:沒事,我們走吧。

  肯尼迪的照片就這樣被她帶了回來,鑲在相框裡,擺在茶幾上,與林肯生前的那張照片放在了一起,兩個偉人湊在了一塊,她手裡拿著白葡萄酒,輕輕地用杯子碰著相框,輕聲地說著:讓我們一起喝一杯吧。從此以後,就由你們陪伴著我,其實我挺孤獨的,需要更多的朋友,只可惜我的朋友顯然不懂我,他們不理解我,不過沒關系,以後的生活估計會更好。

  她一如既往地從書櫃裡拿出林肯生前所撰寫的回憶錄,躺在沙發上,翻開泛黃的信紙……

  喬治·斯仃尼案件很快就召開了審訊,全程熱門的案件再次翻起了高潮。

  眾議院時不時高聲感概:吊死那些黑鬼!燒毀他們的房子!搶掉他們的食物!奴隸他們的身體,殘害他們的精神意志!否則哪一天他們就會開始這樣對待你們的小孩!貝蒂·曼迪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白人被殘忍地殺害!被侵犯!生前遭受難以想象的折磨!他們在種族侵略!他們在剝奪我們最為重視的東西!孩子是家庭的希望!是國家的未來!但是現在居然被一個黑鬼給殘忍地殺害了!我們無法容忍這樣的事情出現在我們的眼前!一次也不可以!我們要公審這個畜生!
  對黑人的辱罵已經是日以為常,黝黑的膚色更是歧視其他人的最直接證據。

  如果你是黑人,他們有權利拒絕為你服務,拒絕為你出售商品,拒絕讓你上車。

  有誰能想象到,我就是在這麽一個社會浪潮的衝擊下,擔任了喬治·斯仃尼的辯護律師,我當然成為了白人們的公敵,黑人的偶像。我發現自己常常遊走在黑與白之間,不斷來回地徘徊著。

  對於我來說,喬治·斯仃尼是一個孩子,他才14歲,我有去過他的家,非常的簡陋,一家七口就窩在那麽一個擁擠不堪的小空間裡,他還有三個弟弟,一個妹妹,算起來他算是老大了。他的父母知道自己的孩子被抓了進去,也很擔心他,可是他們要穩住其他孩子的情緒,不敢讓他們知道哥哥被逮捕的事情。這一對可憐的父母在擁有七個孩子之前,已經有四個孩子夭折,喬治·斯仃尼是第五個孩子,好不容易盼著他長大了,像個男人那樣進去讀書,沒想到意外就這樣發生了。他們在我面前假裝鎮定,很渴望拿好一點的飲料招呼我,可是他們的孩子還要吃飯,實在是拿不出更好的東西來招呼我,當然我也不是那種非要吃吃喝喝的那種人。我找他們只是要了解斯仃尼的日常生活以及他在學校裡的表現。

  他媽媽是最傷心的。

  “小喬治是我們最疼愛的孩子,他一個人在學校住宿的時候常常會躲起來哭泣,他不習慣在學校的生活,更不喜歡在一個飽受歧視的地方讀書,可是那已經是唯一一家願意收留他,讓他讀書的地方,我們不斷地勸他暫時忍耐,讀到好成績,就可以去另外一家更好的外語學校。他很努力讀書,放假在家裡就負責照顧著其他的弟弟妹妹,白天耽誤了他不少時間,常常要熬夜趕功課,他對待陌生人也很有禮貌,感情豐富是他最不好的一點,總是容易同情別人。我們一直以為他已經很堅強,可以保護自己,可以照顧自己,這樣我們就不用太擔心他……直到那天早上,警察來通知我們,說他被逮捕了,剛開始那會我很肯定他們搞錯了,他那麽善良,不可能惹事生非,後來我們去了警察局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們居然說要在路燈柱上絞死他……”

  她的眼淚慢慢流了出來,我也很難過,可是我最無法忍受的就是看到女人在哭,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某種咒語那樣,讓人難受。

  我遞給她一張紙巾:你別那麽傷心了。案件還沒開始審理,他不一定有事的。可是我想知道,關於那個小女孩,你們有印象嗎?

  她在試圖恢復穩定的情緒:那個孩子我們沒有見過。不過斯仃尼常常在我們面前提起她,說她是一個很有禮貌很有教養的孩子,她出事了,我們也很難過。

  我也跟著附和:她的確是一個不錯的孩子。可是你們有沒有覺得斯仃尼有可能對那個女孩很喜歡呢?畢竟他那麽欣賞她。

  她帶著哭腔:不可能的……他只是想好好讀書,像那種複雜的男女關系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其實我也有跟他提過,白人與黑人之間有一道類似障礙物那樣的橋梁,我們是過不去的,根本就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我讓他放棄那個白人女孩,結識其他的黑人朋友。可是他不聽,還因為這件事生氣了很久,後來我也就沒有再提這件事。我要是早知道與那個小女孩太親密會害了他,無論如何我都會阻止他接近她。

  我只能轉移話題,在一個處於傷心階段的人,是沒有辦法很理智地討論每一件事。

  “他的床在哪裡?”我好奇地問著。

  她指著角落裡的一張席子:那裡就是他睡覺的地方。

  我徹底驚呆了,雖然我也熬過窮,尤其是大學時期,我讀法律的費用都是依靠銀行貸款來完成支付的,到了今天,我仍然在償還讀法律時的所需要的學費。最困難的時期,我試過跑去酒吧做兼職,也在律師樓做著實習生的工作,那時候的我也租不起房子,做兼職的地方就是我的床。再艱難的時光我都熬過去了,關於那段貧困的時光我從來沒有向別人提起過,我還得學會在其他人面前偽裝自己不堪的過去。我想學會遺忘,可是我不應該遺忘。

  我不失禮貌地展露著笑容:他的私人物品都放在哪裡呢?
  她捏著鼻子:聯邦警察已經來過這裡進行搜查,所有的東西都被他們帶回去了。

  我暗自咒罵著:來晚了!

  她貌似發現我的咒罵,我立刻改變自己的臉部表情:還有沒有其他的東西是沒有被帶走的呢?

  她神情肅穆地搖了搖頭,隨後問我:他會沒事的,對嗎?

  做醫生不能向病人家屬擔保任何的事情,做律師也一樣。

  我只能回答她:這件事我會盡力去完成,如果他沒有做過,是不會有事的。

  到了這個時候,我也只能這樣安慰她,同時也在安慰自己。

  突然,跑過來一個小孩子,很激動地抱著我。

  她那雙眼睛充滿著愛憐:這是我的小女兒,桑尼。聽起來很像一個男孩的名字對吧?我相信每一個人都有這樣的想法。

  我抱著桑尼,心裡起了莫名其妙的激動。

  就像是一種鼓勵那樣,當時我在告訴自己,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拯救這個可憐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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