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聯邦警察總部,律師的存在是一個十分罕有的案例。
因為一旦有律師出現,多半是有警察在執法的過程中違憲,或者違反了法律上的規定而遭到律師的極度不滿意產生的投訴。
帕特麗夏就是這樣出現在警察總部,由於布達拉美宮在不久之前其實已經實行聯邦製,很多法律上的細節是由參議院與眾議員共同投票決定,包括所有的議案。
因此,律師也不是了不起的角色,最起碼在權力上受到製約,但是地位仍然存在,而且還是高高在上的那種。
而帕特麗夏現在出現在警察總部的原因則是因為,她認為諾曼警官企圖利用誘導的方式使她的當事人作出不適當的供詞,她要代表她的當事人對諾曼進行起訴。
諾曼是聯邦警察的其中一個小分支,是負責刑事類型的案件,最重要的是,他是那個部門的行政主管,在權力上有著絕對的話事權,就算他的辦案手法可能有那麽的一點不符合程序也沒有人管。
可是帕特麗夏似乎並沒有打算放過他,她拍著桌子,大聲地怒吼著:我要投訴你們的警務人員,用非法的手段接觸我的當事人,企圖妨礙司法公正。
諾曼絲毫不感到害怕,狠狠地吸了一口煙,隨口地說著:這個世界不僅僅只有你一個律師,我也有一個律師在現場。
林肯開口說著:關於這件事,我已經與我的當事人了解過,他與你當事人討論的話題與案情絕對沒有任何的關系,他們聊的話題頂多是個人生活習慣之類的,因此構不成妨礙司法公正的罪名。最多就是私底下接觸被告,可是司法制度規定的是,私底下接觸被告並且討論相關的案情。可是他們討論的事情與案件並沒有關系,所以妨礙司法公正這個罪名是無法構成的。
帕特麗夏很不服氣地嚷著:你別那麽得意,我與我的當事人了解過情況之後,我再追究你。
諾曼滿不在乎地說著:那就隨便你了。以前想要投訴我的人多了去了,如果我每一件事都很害怕,做事畏畏縮縮,我這個警察做了也沒有意思。
帕特麗夏很生氣拿起公文包掉頭就走,臨走的時候,還很用力地把門帶上,由於用力過猛,整個房間都震動起來了。
諾曼驚呼道:你簡直無法想象,這不是正常人類可以發出的力量。
林肯隨口地說著:我是一個小時之前才接受了你的委任,根本就不合法,我是為了配合你才沒有把真相說出來。像你這種做事方法,一年裡估計被很多律師投訴吧?
諾曼臭不要臉地說著:我可是著名的律師小夥子,不是因為我是律師,而是因為我認識的律師比認識的警察還要多,就是因為我常年被人投訴。普通市民、聯邦法官、檢察官以及檢察州長。如果我認識的律師不夠多,根本擺不平這些所謂的風波。
林肯面無表情地拍響著手掌:你還挺驕傲的。你想玩什麽花樣?
諾曼好奇地問著:你覺得我在耍花樣?很容易出事的。
林肯丟下一句:你知道就好。
隨後他就拿著自己的公文包,扯了扯領帶,很生氣地離開了辦公室。
臨走之前他說了一句:對了,律師的費用我稍後會寄給你一張帳單,你懂規矩的,對嗎?
諾曼沒有說話,此時在他心裡已經在考慮其他的事情。
在他看來,從馬科列夫口中套出了最後的秘密已經是最成功的一步,對於指證或者檢控絕對是沒有難度的。可是最大的問題就是,他應該如何讓弗琳茨接受這個難以置信的事實呢?
如果你讓一個很年幼的小女孩知道,她的父親已經死了,現在的父親只是一個雙胞胎的兄弟。她會怎麽辦?估計難以接受這種事情。搞不好會心理崩潰。因此他必須要買一個保險,一個安穩的保險,為了打贏這場官司的一個賭注。
他找到了米歇爾,米歇爾對此表示難以入手:雖然我在她身上取得了相對的信任,可是要一個人接受一個如此震撼的真相,是很難的,就算她會接受事實,仍然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才能完全適應。我不擔保她能夠在官司完結之前從這個心理陰影走出來,如果走不出來,這宗官司就輸定了!因為她沒有辦法出庭作證,也沒有辦法從這個窗口走出來。
他愣了愣:你的意思是,我們仍然有一半的概率會成功的,對吧?
她不以為然地說著:我們的確很有可能成功,可是要付出的代價是,可能會摧毀一個小女孩的下半輩子以及她成長以後的人生。
他提出了問題:是嗎?那麽讓她下半輩子對著一個冷血的殺人狂魔就很安全?我跟你說,那個家夥沒有人性的,連自己的親兄弟都能殺害,他還有什麽事情做不出來?
她深呼吸著,試探性地問:你真的決定要這樣做了?
他點了點頭:我們已經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她是唯一的目擊證人,如果她不願意出庭作證,我們根本就毫無勝算。站在正義的角度去思考問題,我是絕對不希望那個家夥無罪釋放,然後逍遙法外。這樣對於死去的人來說,絕對不會是一個很理想的結果。
她無可奈何地說著:我盡管試試吧。
在加州旅館的診所裡,米歇爾帶著弗琳茨走進了治療室,諾曼就這樣站在外面觀察裡面的情況。為了防止弗琳茨想不開做傻事,他早就已經做好準備,隨時開槍製止她,或者擊斃她。
弗琳茨好奇地問著:這裡是治療患者心理疾病的場所,為什麽帶我來這裡?
米歇爾假裝輕松地笑著說:我們今天沒有預約太多的病人,恰巧我們有很多的時間,所以我們可以來玩一個最新的臨床實驗心理測試。
弗琳茨看起來很感興趣:嗯哼?關於什麽的?
米歇爾不太習慣說謊,一時之間她也找不到像樣的理由,隻好一邊思考一邊陳述著:嗯……那是關於……關於臨床實驗對於心理陰影承受打擊的廣大力度所帶來的傷害究竟是多少以及其複原時間與後遺症。
弗琳茨不是這個專業領域的人士,她還是一個孩子,因此她聽不懂,但是同意了實驗。
米歇爾深呼吸著說:
“首先我們來假設一個立場:你的父親在你爸爸媽媽結婚之前就已經遇害了,你會怎麽樣?”
“不!那不可能!他們的婚禮我有參加。”
“很好,你可以嘗試著回想當時的場景,有很奇怪的地方嗎?”
“他們都很開心,不過爸爸的神情卻變得不一樣了,變得冷漠孤僻以及很容易生氣。”
“他以前就是這樣子嗎?”
“不!他不曾變成這樣,後面就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你爸爸有一個雙胞胎的弟弟,他們雖然在外表上長得一模一樣,但是內心的性格完全是兩回事。你爸爸的弟弟孤僻冷漠、自私小氣、極度貪婪,極盡刻薄之能事。他不僅妒忌你父親的才能以及在社會中的地位,還迷戀他在金錢上的支配權。因此他對你父親動了貪婪的殺機……還記得你爸爸為什麽突然想要結婚嗎?因為那個時候已經不是他了,而是那個混蛋的雙胞胎弟弟。他渴望性欲所帶來的刺激,帶來器官上的愉悅,他已經頂替了你父親的位置,佔據了他所擁有的東西。包括權力、金錢以及社會地位還有事業。他拿到了所有的好處,可是沒多久,你媽媽就發現了他是雙胞胎的事實,他就對你媽媽痛下殺手……也就是你不斷夢到的那個場景。你口口聲聲說,不敢相信父親是一個如此冷血的人,你是對的,因為那個人根本就是不是他,而是他的雙胞胎弟弟。”
弗琳茨笑了笑,但是此時眼眶裡已經飽含了淚水,她顫抖著問:你這個臨床心理實驗的問題還真的很……嚴厲……我都被感染到了……還差點信以為真……
米歇爾轉換了說話的語氣,神色凝重地問著:如果我告訴你,剛才的那個不是實驗,而是一個事實呢?
弗琳茨捂著臉,含糊其辭地發出聲音:不……不是的……事情肯定不是這樣的……
米歇爾一字一句地陳述著:我沒有騙你,我剛剛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的全部。你父親在那個時候就已經遇害,他的雙胞胎弟弟冒充了他是畫家的身份,高價賣出他的作品,賺取金錢,佔據了你們這個家庭,控制著你們。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惡魔!你該醒悟過來了!
弗琳茨再一次情緒失控,掩面而泣,整個肩膀都在顫抖著。
米歇爾默默地離開實驗室,諾曼靠近窗戶,觀察著裡面的情況,很心急地問著:怎麽樣?她的情況怎麽樣?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米歇爾頗為痛心地說著:其實我覺得自己很殘忍,非要把那麽殘忍的一個真相告訴她。如果她什麽都不知道,繼續這樣無憂無慮生活下去,會不會是一個更好的選擇呢?
諾曼咧開嘴笑了笑:無憂無慮?你確定會是這樣?她的噩夢是怎麽來的?你可別自欺欺人了,要解決噩夢最根本的方法不是逃避,而是戰勝它。現在機會來了,我們不能錯過這麽一個機會。
此時,弗琳茨跑出來,瞪著雙眼,對諾曼說著:原來又是你在搞鬼!你搞那麽多事情無非就是想讓我站在法庭上指證我的父親罷了!我是不會輕易上當的!
諾曼很認真地說著:如果你非要恨我,隨便你,可是不代表你可以逃避事實!
弗琳茨不依不饒地說著:反正我是絕對不會相信你的!我也不會站在法庭上說出不該說的話!你死了這條心吧!
諾曼笑了笑:既然你不相信是吧?那好,你跟我來一趟!
他拉著她,強行登上了飛往奧地利的飛機。
在飛機上,他惡狠狠地說著:是你逼我展現最殘酷的一面給你看的。
她沒有作出任何回應,只是很安靜地望著窗外。
飛機慢慢地起飛,飛往一望無際的天空……
第三天的早上,他們來到了馬科列夫從小成長的小村莊,找到了山腰的位置,他呼叫了當地的警務人員,要求支援,找來了施工隊,利用機器,把山腰裡的泥土挖了出來。
最後,挖掘機挖出了一副骸骨。
奧地利的警察很驚訝地問著:發生什麽事情了?
布勞恩眼看著自己兒子的骸骨被挖了出來,不禁跪在地上痛哭流淚。
諾曼很冷靜地描述著:一個女人看著自己兒子的骸骨被挖了出來怎麽會不難過。
他走過去,扶起布勞恩,簡單地說著:她就是馬科列夫的女兒。
弗琳茨與布勞恩面面相覷,心情倒是很複雜。
弗琳茨冷冷地問著:那副骸骨是誰的?
布勞恩很傷心地說著:沒錯……那是馬科列夫的骸骨……他被那個混蛋給殺了……
祖母與孫女之間或許因為根本沒有見過面,兩人就算相認了也並沒有變得感情有多好。相反的是,諾曼還給了布勞恩關於馬科列夫小時候的照片,他深有感觸地說著:這些東西我還給你吧,它已經幫我解決了很多謎題。
弗琳茨看著布勞恩手裡的照片,深有感觸,但是她不願意在這個地方逗留,一聲不吭就走了。
當天晚上,她與諾曼一起坐飛機從奧地利飛回布達拉美宮。
在飛機上,她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直到下了飛機,她也一直保持著沉默。
她沒有回到自己的房子裡,而是在米歇爾的旅館裡逗留,把那個實驗室當成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拒絕與外界交流,也不給外面的人有機會進來。
米歇爾拍了拍諾曼的肩膀,並且許下承諾: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她。最低限度,不會允許她在我面前自尋短見。
諾曼點了點頭,他心裡不是沒有感動。
他回去了以後,很快就收到了由帕特麗夏發起的律師信,也就是警告函。
律師信的內容無非就是指控他在案件審訊期間刻意接觸被告,違反了法律秩序。
相信沒多久,就會有檢察官找他談話,尤其是詹斯,他一向很尊重法律原則,也很重視法制觀念,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違憲的人,尤其是當這個人還是一個執法者的時候,那就更加不可以輕易原諒。
但是諾曼卻不在乎這些無聊的檢控,他把律師信扔在了沙發的底下。麽多久他就接到了林肯律師的預約電話,他很爽快地應約了。
對於他來說,從來不會輕易放過與社會精英交談的機會,尤其是對方的律師身份。
沒有人比他更需要律師朋友了。
沒有人比他更懂法律了。
沒有人比他更懂如何違憲了。
他與林肯在一個餐廳見面,不過這裡的食物很奇怪,無論是牛排還是奶酪,都很極端。要麽牛肉只有兩成熟,要麽就是奶酪的味道很重,一般人還真的承受不了這種味道。
因此他只要了一份意大利面配肉醬,還有一杯鮮牛奶。
林肯就更過分了,要了一份黑椒牛排,只有一成熟,那些鮮血淋漓的肉汁仍然彌留在牛排的表面。
他看著就很反胃,好奇地問著:你吃這種牛排不擔心得病啊?
林肯無所謂地說著:多殘忍的事情我都見過了,這一點不算什麽。
他愣了愣:你是指我目前正在處理的案件?
林肯回答著:我一直很奇怪,這宗案件的有關人員看著很眼熟,可是我又說不出他們是誰。後來我重新翻查舊檔案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我為他們處理過一系列的資產轉移項目以及相關的財產分配的共同協議,他們當時的處理方案仍然在我電腦裡存著備份呢。
他很不爽地嚷著:你怎麽不早點說!我就是需要你手頭上的記錄文件!
林肯連忙說著:我知道應該怎麽做了。不過能不能幫到你,我真的不知道,畢竟財產分配這件事本來就不能說明太多的問題。
他充滿期待地說著:能不能起到作用就要看你到時候在法庭上的表現了。
林肯很有把握地說著:那麽,我很高興可以幫到你。不過關於投訴你的那個律師……
他很不耐煩地說著:誰會在乎這些呢?如果我贏了,我說你是黑手黨都有人相信。
辛波斯卡弗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點燃了一根香煙,任由香煙在煙灰缸裡燃燒著,在周邊的環境裡釋放出一陣陣的煙霧。
安娜匆匆忙忙地敲了敲門,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對方已經闖進來了。
“剛剛接到諾曼警官的新證人名單,這一份是對方的資料。”
辛波斯卡弗很想讚賞她的工作認真態度,可是她很不滿意對方的魯莽:下一次麻煩你在我同意你進來之後才進來。要不然我會覺得你很不尊重我這個上司。
安娜貌似也沒有聽進去,自顧自話:哇哦!這個新證人還是一名律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