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遇到了很殘忍的真相的時候應該如何去面對呢?
驚恐?恐懼?還是欣然接受如此殘酷的事實?
我想,我們都不一定能在心裡找到所謂的答案,但是我們總是渴望改變某一些不可改變的事實。
我們總是如此倔強,如此投入,到醒悟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傷痕累累。
諾曼警官在自己的房間裡寫下了這一段回憶錄,那是他對弗琳茨的人生遭遇所表達的一種不滿意的抗議聲音,他為她不幸的人生在抱打不平,但是除此之外,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他寫下回憶錄的時候,已經是早上的八點鍾,距離開庭審理還有一個多小時,他本來應該穿戴整齊,然後出席法庭旁聽的席位。可是在他寫完回憶錄之後,突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想法,他想要探望弗琳茨,盡管他知道可能這並不太合時宜,可是他還是要這樣做。
他瞞著米歇爾,找了一個理由,約了她出去,然後一個人靜悄悄地潛入診室,在一個透明玻璃窗的獨立房間裡,他看到了弗琳茨孤獨無助的身影,孤獨一人逗留在一個慘白的四面牆裡,半天都沒有動過,仿佛整個人都動彈不得那樣。
他看著她如此孤獨,心裡不是沒有難過與愧疚的滋味。眼睜睜地看著一個本來就無憂無慮生活的小女孩突然要面對如此糟糕的環境,他開始反思,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問題所導致了目前的這種場景。如果她在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他是不是要負上一部分的責任呢?這個問題,他一時半會還沒有想明白。
但無論如何,開庭的時間快到了,他隻好默默地離開了。
他已經答應了自己,將來有機會,他一定要好好照顧這個小女孩。
他匆匆忙忙趕到普通法院,辛波斯卡弗正在氣定神閑地往臉上補妝,帕特麗夏仿佛還在生他的氣,故意挑了個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全程怒目而視對著他,他感到一絲絲的顫抖。
他湊過去,很小聲地問著:現在是什麽情況?
辛波斯卡弗不以為然地說著:距離開庭還有兩分鍾。還有,待會可能會有很精彩的司法辯護。
帕特麗夏不甘示弱地說著:是嗎?我待會可是用盡了全力,你可不能生氣。
辛波斯卡弗帶著嘲諷的語氣:什麽?原來你之前都沒有認真對待過啊?難怪在我看起來,你佔了上風,原來這並非是你的全部實力,我還以為你已經用盡了全力呢。
兩個女人莫名其妙就在法庭外面的走廊上鬥氣,雙方的怒火很容易就能感受到,諾曼最害怕女人與女人之間發生的爭吵,因為吵起來是真的難以忍受,甚至是沒完沒了的程度。
法庭敲響了鍾聲,他非常慶幸這一刻的到來,要不然這兩個法律界的女強人說不定就要在這裡打起來了。文人之間的鬥爭是最麻煩的。
普通法院
兩人迅速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像賭氣般盯著對方看,你不服我,我也不服你。
約翰·溫斯洛普從外面走進來,手裡抱著一遝檔案,跌跌撞撞地撞進了法庭,看起來非常滑稽,而且手忙腳亂,他一進來就看到了兩個女律師的怒目對視,深深感覺到,今天的庭審絕對不簡單,甚至可能會非常刺激。
他朝書記員眨眼,給了一個暗示的信息。
書記員喊著:COURT!
所有人紛紛肅立,然後鞠躬著,隨後就坐了下去。
書記員宣讀著:馬科列夫案件現作第四次公開審訊。
諾曼心裡在默默念叨著:他的真實名字應該是赫魯西曉,真正的馬科列夫已經死了。
約翰·溫斯洛普很嚴肅地問著:檢控官,今天的控方證人沒有問題了吧?如果這一次再出現任何的問題,本席可不會再次考慮延期審訊了,這樣對所有人都是不公平的,你懂我的意思了吧?
辛波斯卡弗站起來,很虔誠地鞠躬著:放心吧,法官閣下,控方今天絕對沒有任何的問題。
約翰·溫斯洛普展露了難得一見的笑容:很好,那麽你現在開始傳召證人了。
辛波斯卡弗點了點頭,朝著法庭的門口位置喊著:法官大人,我要求傳召本案的證人——亞伯拉罕·林肯出庭作證。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至證人進來的入口的位置。
他們之所以會對證人的身份感興趣,是因為在法庭上是很少出現律師作為證人的情況,因為大多數的律師縱使是對案件有知情權,但仍然不會考慮出庭作證。估計是擔心影響自己的聲譽以及往後的事業與前途。但是此時此刻的林肯律師一點也不擔心出庭作證帶來的負面影響,他就像是背負了眾多的苦難,無怨無悔地從外面走進來,很堅定地坐在證人欄內。
他很清楚今天將會發生的事情以及遇到的情況,他早就有心理準備。
書記員雖然認得林肯就是一位律師,可是他仍然要依照規矩,遞宣誓的詞稿過去給他,他愣了愣,約翰·溫斯洛普看出了林肯律師的疑惑,解釋著:雖然你是一名資深的律師,可是法庭的規矩我們仍然要執行,你……還是宣誓吧。
林肯接過詞稿,雖然很不願意,但還是宣誓了:
“本人謹以真誠致誓,所作之證供均為事實以及事實之全部,如果有虛假或者有不真實的成分,本人願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法律製裁。”
約翰·溫斯洛普提醒著:主控官,你可以開始盤問證人。
林肯痛苦地閉上眼睛,在他看來,要他在法庭上宣誓,那就等於意味著,他的誠信在眾人看來仍然具有相當的迷惑性。
辛波斯卡弗拿起一份文件,架了起來:請問你是否認識本案的被告?
林肯:認識。
辛波斯卡弗:你們之間是什麽關系?
林肯:他是我的客戶,也就是我的當事人;哦不!準確來說,他是我一位律師前輩的客戶,我跟進過他的案件。
辛波斯卡弗:你為他處理過官司上的問題?或者提供過法律意見?
林肯:那倒沒有。大概在十年前,我當時正在為考大學的事情作準備,當時的我已經決心考入法律系,在這期間,我認識了一位律師中的佼佼者—路德·金。他總是教會了我很多法律知識,並且允許我參與他的法律團隊的細微工作中,我從中也學到了不少的法律知識。我覺得很開心,那段時間可以說是我人生中最開心的光輝時刻。
辛波斯卡弗:我很開心,看到你對法律如此執著。那麽,我們或許現在可以進入正題了。
林肯:當時,被告馬科列夫與其妻子凱瑟琳來到我博學多才朋友的律師樓,他們正在打算辦理財產分割或者財產轉移的問題。
辛波斯卡弗(皺著眉頭):麻煩你描述得詳細一點。
林肯:當時被告要求凱瑟琳把名下的房子以及其他產業全部轉移到他的名下,包括那幾輛歐洲車,很具有紀念價值,最開始的時候,凱瑟琳是同意的,但是到了轉移房子產業的擁有權的時候,凱瑟琳就表現得不太願意,甚至是不太高興。因為她不願意把屬於自己的一切交給這個男人,可是這個男人聲稱是她的丈夫,絕對有權力分割這些產業。女方不同意簽署法律轉讓文件,兩人最終鬧了個不歡而散。
辛波斯卡弗:你的意思是,被告當時希望奪得凱瑟琳名下所擁有的資產,但是遭到了拒絕?
帕特麗夏反應很迅速:我很驚訝!我專業的律師朋友竟然用“奪得”兩個字來取代轉移的字眼。這樣顯得他不是特別的專業,我很難過。
辛波斯卡弗:那我還是換一個字眼好了。當時的被告是希望繼承凱瑟琳的所有產業,但是對方不同意,然後兩個人就鬧了個不歡而散是吧?
林肯:是的。
辛波斯卡弗:他們當時是否準備離婚?
林肯:不可能,他們當時感情依舊很好,但凱瑟琳對這個男人相當的警惕,簽署法律文件之前,她還不斷谘詢我的法律意見,盡管我當時還沒正式進入法律院系就讀相關專業,但是我也提醒了她,這個男人立心不良。
辛波斯卡弗:以你估計,或者根據資產估值總量來看,凱瑟琳當時名下的產物價值多少?我的意思是,至少在市面上。
林肯:按照當時的價值來說,最起碼是700萬美元,其中就包括了名下的兩棟房子,一套別墅以及四輛歐洲車還有五家股票公司的持有股份。
辛波斯卡弗:當時被告是否要求凱瑟琳把所有名下的產業全部轉給他?
林肯:是的。
辛波斯卡弗:換言之,被告當時是有一種強人所難的感覺?
帕特麗夏很生氣地站起來喊著:我很納悶!主控官竟然企圖使用引導性的方式引導證人作供。
約翰·溫斯洛普:主控官,既然辯方律師已經指出你的錯誤,那麽請你重新發問吧。
辛波斯卡弗:那麽之後呢?被告是否繼續要求凱瑟琳轉讓名下的產業給他?
林肯:我不清楚。因為後來我已經不在律師樓幫忙處理一般性的事務。
辛波斯卡弗:如果被告的妻子無緣無故遇害,而被告又一直沒有去報案,根據被告與凱瑟琳的婚姻關系,是不是就意味著,被告可以一直長期佔有凱瑟琳的名下產業……
帕特麗夏:反對!我反對主控官在毫無根據的情況下作出猜測!
約翰·溫斯洛普:反對有效。證人不需要回答檢控官的問題。那好吧,檢控官,辯方律師多次反對你的盤問方式,請你要注意你的辦事方法。
帕特麗夏咧開嘴笑了笑:如果在一個國家幾乎沒有反對的聲音,是不是代表著這個國家是不正常不健康的呢?反之,在法庭上也是一樣,很應該有反對的聲音。
她走向陪審團的位置,對著他們說:相信你們很明白,我這樣做是為了向你們展示,被告與其妻子激發矛盾的所在。法官大人,我暫時沒有其他的問題。
約翰·溫斯洛普:辯方律師,你可以開始盤問證人。
帕特麗夏站了起來:林肯先生……不對,應該是林肯律師,你成為律師有多長時間了?
林肯:還不到兩年的時間。
帕特麗夏:你一共處理過多少宗案件?例如民事訴訟、民事糾紛以及刑事案件?
林肯:少之又少。
帕特麗夏:盡管你的經驗十分缺乏足以令人信服的地方。那麽我想問你,你是否清楚《婚姻法》的基本條款?
林肯:知道,我當然知道,這是司法考試的一個基本法,每一個律師都應該清楚。
帕特麗夏:可是從你剛才的表現來看,你好像壓根就不知道或者不清楚《婚姻法》的條款……哦,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質疑你的專業能力,我的意思是指,當時的你似乎對《婚姻法》的條款並不完全清楚。你要知道的是,一對夫妻在正式踏入婚姻關系之後,兩人的財產分配是共同擁有的,刻意分配只是代表著,某種承諾與愛護,你同不同意?
林肯:同意。
帕特麗夏:所以當我的當事人向妻子索要名下產業的佔有權的時候,只是出於一種婚姻關系的承諾方式,你是否同意?
林肯:絕對同意。
帕特麗夏:所以當凱瑟琳拒絕轉移名下的產業給我當事人的時候,也只是說明了她對我當事人的愛與承諾在某種程度上仍然沒有達到某種足夠。你是否同意?
林肯:我還是同意。
帕特麗夏:所以,當凱瑟琳拒絕的時候其實是很正常的現象,對吧?
林肯:你可以這樣說。
帕特麗夏:因此控方所提及到的所謂殺人動機根本就不應該存在對吧?
辛波斯卡弗:反對!法官大人,我反對辯方律師提出的問題遠遠超出證人的專業范疇。
約翰·溫斯洛普:反對有效。證人不需要回答辯方律師的問題。
林肯:就算這樣不能證明被告的殺人動機,但是也能側面展示了被告是一直對凱瑟琳名下的產業虎視眈眈,他的目的十分的單一,就是要奪取屬於凱瑟琳的東西。我只知道一件事,自從那一次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凱瑟琳,馬科列夫我倒是有見過,但是就再也沒有見到他的妻子……
帕特麗夏及時地阻止了他的陳述:停止!停止!請你停止你的發言!我希望你搞清楚一件事,今天我們要審理的案件是馬科列夫究竟有沒有殺害他的妻子,你告訴我們這些,貌似與案件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只需要告訴我們,當日你負責處理凱瑟琳的產業轉移計劃的時候,有沒有私底下與他們聊過,或者了解過他們夫妻生活的和諧程度?
林肯:沒有。我當時還不算真正的律師,我甚至連法律詞典都沒有觸碰過,我只是負責為他們辦理產業轉移的手續,讓他們在法律文件上簽署各自的名字,剩余的事情我將會移交給真正的律師去辦理。
帕特麗夏:換言之,你當時只是負責辦理很普通的手續,很表面地去評估馬科列夫的人品,站在外面的角度去觀測他們夫妻的關系。是你一廂情願地認為馬科列夫只是想奪取凱瑟琳手裡的產業是吧?
林肯:我可以理解的程度只是這樣。
帕特麗夏想繼續說下去,但是林肯很堅決地說著:嘿!等等!你知道這裡是法庭是吧?你知道我們要尋找的就是馬科列夫的殺人動機對吧?剛剛我已經說得很清楚,馬科列夫要求凱瑟琳把名下所有的專業轉移給他,她不同意,兩人就鬧了個不歡而散。之後我讀了大學就再也沒有見過凱瑟琳,但是倒是經常遇到馬科列夫,他活得多瀟灑,壓根就不用乾活,不用參與社會的勞動,什麽事情都不用做就可以獲得了凱瑟琳名下所有的產業。因為什麽?只是因為凱瑟琳失蹤了,而這個家夥絲毫不在乎,繼續享受人生,他壓根就不關心自己的妻子去哪裡了。為什麽會這樣?我想,你們應該會很清楚。
帕特麗夏饒有興趣地倚靠在木欄的一旁,閉著眼睛,得意洋洋地說著:你剛剛陳述的那一番話十分的精彩,不過隻適合拿來做推理小說的橋段,而不適合擺在這麽嚴肅、莊嚴、神聖的法庭上。由於控方的紳士們由始至終都沒有一個強而有力的證人目睹馬科列夫殺人的過程,因此我十分懷疑控方這一次的落案起訴是不是存在私人感情的呢?這個問題,相信很快就會有一個很理想的答案。法官大人,我暫時沒有其他的問題。
約翰·溫斯洛普:檢控官,你是否還有更多的證人或者證物?如果沒有,那麽本席將會考慮過渡到辯方律師的主要流程。
辛波斯卡弗:法官大人,控方仍然有一位重要證人尚沒有出席,但是由於某種特殊原因,控方希望暫時保留這位證人的出庭作證的權利。
帕特麗夏:反對!法官大人!這樣是違反了法律的程序!
約翰·溫斯洛普:反對無效,控方絕對有這個權利。不過那是在結案陳詞之前的事情;一旦到了結案陳詞的階段,控方就再也無法傳召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