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文太剛剛從酒吧裡走出來,他是一名警察,平時下班了,他總愛在這家酒吧喝酒,迷人的燈光,陶醉的音樂使他不斷地錯失大多時間在這家酒吧裡,躲在裡面他就可以不用理會酒吧外面發生的事情,哪怕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大可以不必理會。
其實他本來是不喜歡喝酒的,但是大約在一個月之前,他失戀了,跟他在一起五年的女朋友毫無預兆,毫無保留地向他宣布了分手的決定。他誠惶誠恐地一度讓阿MAY回心轉意,阿MAY是他的女朋友,她從來不喜歡開玩笑,所以他知道她是認真的,他很不願意失去她,還說要帶她去喝奶茶,街口的雙巧克力奶茶是她的最愛,每一次他惹惱了她,他都會帶她去喝奶茶,每一次她都能順利地平心靜氣結束一場看起來一觸即發的戰爭,而這一招也成了他的殺手鐧,屢試不爽。至少在他的范圍內,他會認為,原來所有的女孩只要一不開心,帶她們去喝奶茶就一定能解決所有的問題。但是這一招殺手鐧在MAY的手裡瞬間變得無效了,她終結了他自認為的絕招,破滅了他對普遍女性的幻想。
阿MAY對他說:你別以為我真的很喜歡喝雙巧克力奶茶,味道太甜太膩,喝了之後就不再想嘗試其他的飲料。我以前是沒有想太多,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可以選其他的口味,我以為你會想到這一點,我很有耐心地等待你的覺悟,但沒想到你始終還是老樣子,真的以為我很喜歡巧克力口味的奶茶。沒用的,我現在已經喜歡別的口味了,巧克力真的太膩了。
那一瞬間,他迷惘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睜睜地看著阿MAY從他身邊經過,消失在傾盆大雨的迷你空間之中。
他在酒吧附近的街道上遊蕩著,手裡還拿著空的啤酒罐,語無倫次地對著啤酒罐自言自語:巧克力口味也沒有太大問題吧,甜甜膩膩的也挺好啊,無緣無故幹嘛要換口味呢?厭倦了就直接說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他走著走著,突然被一棟鐵欄給擋住了去路,前面就是車來車往的馬路,側邊有紅綠燈,紅燈太久的城市總是令人沮喪不已,一群人站在馬路邊心急如焚地等待著綠燈的到來,眼看著車輛不斷地從他們的眼前駛過,越等就越是煩躁不安。他翻過去,背對著對面馬路,望著廣闊的天空,今晚似乎沒有月亮,他望著圓圓的月亮,頓時就意識到他跟阿MAY之間的關系是不可挽回的了,這時候他多希望上帝能降落一場大雨,淅淅瀝瀝猶如豆大般的雨點落在他的臉龐上,肩膀上,他甚至希望被雨淋濕全身,然後感冒,病得迷迷糊糊,神智不清,這樣他就不用老是想著MAY那張充滿嫌棄他的嘴臉,那張臉就像某個流氓式的廣告彈窗那樣,一聲不吭,毫無心理準備就突然跳了出來,擋住了你的視線,而最令人氣憤的是,你還不能關閉這個窗口,任由這個窗口佔據著你內心的位置。
在他感到異常哀傷的時候,對面馬路突然傳來一聲慘叫,作為警察的他(雖然是喝得醉醺醺)立刻展現出身手敏捷的特質,從欄杆上一翻而過,落在地面上,跑過去一看究竟。只見一輛車停在馬路中間,一名五六十歲的老年人倒在了血泊之中,路人對傷者指指點點,還有一部分人拿出手機在現場拍攝小視頻,個個都激動不已地將拍攝好的小視頻上傳到網上,還有一些在交頭接耳。他跑過去,脫掉了外套,披在傷者的身上,傷者渾身發抖,臉青口唇白,腿部部位大量出血,看來傷得頗為嚴重的。肇事者從車上下來,慌慌張張地說:糟了!我撞到人了!快點叫救護車吧!
十分鍾過後,傷者被送上了救護車,肇事者終於松了一口氣,拍了一下猶文太的肩膀:幸虧有你。
猶文太喝得很醉了,兩眼快要合上,斷斷續續地說:剛才那一幕我看得很清楚,你是肇事者,不過還好你並沒有脫離現場,但是你撞到人了。他拿手銬銬住了他,並向他宣布:你被逮捕了,跟其他警察回去錄一份口供吧,哦,對了,萬一傷者不幸逝世,那就是刑事罪行,你有權利找律師。
猶文太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家裡,這是他住的地方,兩室一廳,兩個房間的空間很狹窄,但客廳的空間是最大,毫不誇張地說,客廳的容量大到可以拿來開派對都不是問題。對於他來說,客廳就是一個放啤酒的地方,大大小小體積的啤酒擺得滿地都是,在他被告知失戀以後,他立刻就意識到,在這個最艱難的人生時刻,只能依賴酒精的麻醉方可渡過難關。於是他跑遍了城市裡大大小小的便利超市,買了很多很多的啤酒,各種牌子的都有,但他最喜歡喝的是’1664’這個牌子,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是對數字對年份有關的個體感到特別的親切,尤其是有關某個年份的數字。1664這個牌子的啤酒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對於所有的醉漢來說,他的修養算是比較良好的了,喝醉了也不會鬧事,可謂是醉漢中的君子了。
他住的地方東西很少,很多東西都很陳舊,尤其是電視機,人人都換了新款,唯獨他還在堅持使用老牌電視機,雖然連上天線就能看到電視節目但常常會冒出令人厭煩的雪花,到了深夜時分更是畫面直接消失,想看也看不了,所以他從來沒有試過看電視看通宵的,因為一旦過了凌晨兩點多所有的畫面都會直接消失,這是他最不能忍的地方,但沒辦法,他不肯接受新的事物,總需要付出代價的。
好不容易酒精才從大腦裡消失作用,他又不知死活地打開了一罐新的’1664’橫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節目,他拿著遙控器,漫無目的地跳著節目,一個接著一個地跳,他的心空了一大半的地方出來,他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幹嘛,只知道拿著遙控器按來按去,渾身無力,又懶得思考,不想做其他事情,這時候對於他來說,拿電視機當消遣節目是最開心的事了。
渾渾噩噩地熬過了一天,由於酒精上腦,他又糊裡糊塗地度過了一天,到了第二天的早上時刻,他才意識到肚子餓了,畢竟他已經一整天都沒有吃過東西,拖著尚未喚醒的身體,他艱難地蔓延至樓下的早餐檔,此時一名戴著墨鏡的女人從他身邊匆匆忙忙地經過,兩人驚慌失措地互相擦肩而過,互相對視0.03秒過後,兩人便各自逃離。
他在享用美味早餐的同時,正在閱讀一份新的報紙,這是他的飲食習慣,吃東西一定要看報紙,他的飲食消費支出多半是伴隨著文娛娛樂的。他目光呆滯地盯著報紙上的一個最醒目的標題:紅綠燈交通意外,傷者重傷不治,肇事者將會被起訴。
辛波斯卡弗戴著墨鏡,匆匆忙忙地從水泄不通交通道路截了一輛計程車。
今天早上她遲到了,因為她的鬧鍾並沒有響起來,或許鬧鍾已經響過,不願意醒過來的人很有可能是她。
布拉達美宮就是這樣的一個城市,清閑與忙碌的區域分得很清楚,繁華與落後的區域也相當明了。
繁華的鬧市有一個很不好的地方就是過於喧鬧,城市內人心惶惶,每天都有席卷而來的裁員新聞,股市狂跌,不少人因此傾家蕩產。富貴與貧困仿佛每天都能自由變換似的。她被囚困在這麽一個繁華的地方也確實是苦不堪言,但她並不介意,因為她知道,這是上帝在試驗她。
她是中猶太人,母親很早就去了德國生活,父親則選擇去了英國定居,丟下她孤零零一個人在布達拉美宮生活,每天被該城市的幽怨呐喊弄得神經兮兮。她往頭上編織了一頂小小的帽子,很精致,一般戴在上面,很少人會發現,一旦發現了,她是猶太人的身份就會因此被暴露。她不希望自己的種族問題成為困擾她的關鍵,她壓根也不想讓別人發現她是猶太人的事實。
原本她今天回寫字樓的時間應該是早上的十點鍾左右,但皆因她的好助手APPLE接受了一個客人的預約,她必須要在九點三十分之前回到寫字樓,與委托人見面。時間觀念與專業知識是一個律師該有的特質,她絕對不允許在自己的人生裡,出現過一次半次的遲到記錄,這是絕對禁止的!她喜歡戴墨鏡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她不希望自己的眼神被其他人看到,這是她的最後底牌,絕不能讓其他人觸摸到這張底牌的殘余影子。
她帶著風一般的速度回到了寫字樓,APPLE很早就站在那裡,端著一杯熱呼呼的咖啡等待著她的到來,她飛快地接過咖啡,急促地罐了幾口,苦澀的咖啡使她皺著眉頭,隨後她對著鏡子稍微整理了一陣子的儀容,接著APPLE站在門口站崗,沒多久她就豎著OK的手勢。
她迅速地跑回了辦公室,很安穩地坐著,氣定神閑地等待著客戶的到來。
大約兩分鍾後,有人在外面敲門,她說了句:comein!
另外一位戴著墨鏡的女人出現了,她們倆戴的墨鏡是同一款產品。
該女人很快就開始做著自我介紹了:我叫夢麗拉娜,有一宗官司需要你的幫忙。
辛波斯卡弗抬起手腕一字一句地說著:無論是什麽情況,我們的談話多半是由八萬塊一個小時開始,不過你穿得那麽時尚,就算你九萬塊一個小時吧,如果沒問題,現在你就可以講明你的委托任務了。
夢麗拉娜從包裡拿出香煙,叼在嘴裡,開始用打火機點燃香煙。
辛波斯卡弗拿出不準吸煙的牌子。
她冷笑著:吸煙要不要罰款?
辛波斯卡弗無所謂地說:罰款五千,當然規矩不是我訂的。
她拿出一萬塊丟到桌面上:這裡有一萬塊,我請你吸煙。
“謝謝,我不吸煙,我想我們可以開始啦。”
“近如那宗交通意外事故你有聽說吧?”
“你說的是,在紅綠燈交匯處發生的那宗交通意外?”
“是的,肇事者被抓了,那個男人是我丈夫—溫伯斯夫由於傷者在送院之後證實搶救無效而死亡,他就被傷者的家屬以故意謀殺的罪名起訴,他現在已經在拘留所等待上法庭。我要給他找一個辯護律師,我找了很久,始終找不到一個符合我心意的,到了最後時刻我終於想起你了,辛波斯卡弗大律師,你百戰百勝,有著常勝將軍稱號的頭號人物,傳說到了你手裡的官司從來都沒有輸掉過,哪怕勝利的概率很渺茫,但你仍然可以出奇製勝,扭轉局面,就算是證據確鑿,你都能控制局面,反敗為勝。”
“行了,不用再稱讚我了,這些讚美的語言並不適合我。首先我要給你一個預設的立場,沒錯,在律師界裡,我的勝出率是比較高,而且在我的印象中還真沒有怎麽輸過,當然我本人絕對不是很自負的那種,但是我的律師費一向收很高的,這一點我希望你能夠明白。”
夢麗拉娜摘下墨鏡,鄭重其事地說:溫伯斯夫是一個很重要很關鍵的人物,我絕對不能讓他坐牢,更不能讓他敗訴。無論花多少錢,我也願意犧牲一切保證他的安全。但是你必須得給我一個保證,他一定會沒事。
辛波斯卡弗的墨鏡始終沒有摘下來,她攤開雙手說:醫學上根本就沒有百分百的事情,官司的輸贏也是一樣,我只能盡我的專業能力令他得到最好的審判結果。當然如果你對我沒有信心,你大可以找其他的律師,我相信外面還有很多很專業的律師渴望這宗辯護的官司,很多人搶著要為你丈夫進行辯護。
夢麗拉娜信心十足地說:聽到你這一番話,我就放心了。我想我不用找其他律師了,我收藏了一支很好的紅酒,等你贏官司那天,我們再一起喝了它。
“好,那瓶紅酒我是喝定了。”
“為什麽你一直都不肯摘下墨鏡呢?”
“習慣了。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們的談話就到此結束吧,接下來的事情你就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