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明降臨之前的黑夜裡,曾經有一段時間地面上是很黑暗的,根本看不清楚地面上的情況。
黑澤明開著保時捷跑車,小心翼翼又匆匆忙忙地駕駛著車輛,他希望在辛波斯卡弗醒來之前趕回家裡,再把車鑰匙放回去,這樣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這樣他就不用解釋昨晚的事情。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很害怕解釋過多的現象或者某些事情,他認為自己總是無法解釋清楚,甚至會弄巧成拙。說實話,他自己也沒有想到會在克裡斯仃的家裡逗留那麽久,都快要天亮了,他本來只是想著拿一些生活必需品給她,互相寒暄幾句就能回來,但是一時的激情辯論導致時間上發生了巨大的偏差。他現在只能默默祈禱在特定的時間裡趕回去,接著好好睡一覺,他一整晚都沒有睡過,大腦在沸騰著,都快要炸開了那樣。
從底紋州到奧爾礬州折返的時間要比出發的時間要漫長些,本來他的心情就很被動,甚至有些煩躁不安,在開車的路上還碰到幾個醉酒駕駛的不法分子,他們語無倫次,超速駕駛,還擅自改跑道,橫衝直撞,還毫無預兆地猛烈刹車,好幾次都差點導致追尾。他有些震驚,究竟是生活上有多不如意才會選擇追求這種精神上的刺激,看他們一路上高呼友誼萬歲就知道他們喝多了,並且還磕了不少藥。還友誼萬歲?他們可是準備跑去見上帝呢!他沒有辦法,隻好改道,他可不敢尾隨這群瘋子,萬一被警察逮捕,他也逃不了,他可是無證駕駛。
他把車停在樓下,跑去24小時營業的進口商店買了一杯速溶咖啡,老板是一個俄裔猶太人,很會做生意,給了他不少免費的其他牌子的咖啡。他一口氣喝了不少,接著就跑回樓上,輕手輕腳地用鑰匙打開門,客廳裡卻坐著一個人,她就是辛波斯卡弗,她穿著睡裙,像女王那樣充滿了威嚴,等待著他投入圈套那樣。他變得不知所措,展露著極其牽強的笑容:晚上好……啊,不是,應該是早上好才對。
她可不打算接受他的嬉皮笑臉攻勢,問著:你昨晚跑去哪裡了?
他的心咯噔了一下,心想著:糟糕了!她該不會知道我昨晚跑去幽會其他女人了吧?雖然我沒有出軌,但被識破了還是很可怕的!
她再次問著:你昨晚趁我睡著了就偷偷摸摸開我的車,對不對?
他那顆懸著的心終於放松了下來:是的。我看昨晚很無聊,但是又睡不著,實在是沒有其他的消遣,所以我隻好開你的車到外面兜風……
她的反應倒是相當的平靜:你現在可是涉嫌無證駕駛,我要是向大律師公會舉報你,你試想會有什麽後果。
他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那樣:好吧……我是黑澤明,我生性貪玩,我不知悔改,我不知好歹,可是保時捷在馬路上橫衝直撞真的很過癮!
她再次問著:你剛剛說什麽?在馬路上橫衝直撞?這可不是無證駕駛那麽簡單了。你應該知道,罪名是可以疊加累積的,一次性起訴……
他把車鑰匙拋過去,她很靈活地接著,他說了句:你要追究我的責任,等我睡醒再說吧。我昨晚玩了一個晚上,現在很困很累,我隻想睡覺。
她以為他在開玩笑:你老人家的記性真的很一般啊。今天要開庭審理了,還有一個半小時,我們就得站在法庭上針鋒相對,互相折磨對方。
他驚呆了,憤恨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他差點想不起來,今天是開庭審理的日子,關於該案件的最新資料他一點都沒有看過,沒有研究過案情,沒有想過辯論的策略,沒有做過任何的準備,他甚至不知道控方今天會有哪些行動;最重要的是,他一整晚沒有睡,大腦裡像是炸開了鍋那樣,嗡嗡作響,現在他要出法庭,無疑是一種兒戲的決定,他甚至不認為自己可以很妥善地處理今天的審訊。
她並不知道他不記得今天的審訊,好心提醒他:快不趕緊換衣服?快要遲到了,你得改變法官團對你的印象。
他頓時感到困難重重,無比沮喪,拖著僵硬的腳步,很勉強地回到房間,萬般無奈地換了衣服。
在開車的期間,他在副駕駛全程睡覺,她在開車,不能分散注意力,隻好譴責他:你也真是的,明知道今天要開庭,你還特意去開夜車。你真是不要命了!我告訴你,你待會可別在法庭上打瞌睡,你不覺得尷尬,我也覺得尷尬。
他隻想睡覺,懶洋洋地回應著:我待會還得出庭辯護,你就讓我好好休息吧。
她頓時失語,無可奈何又啼笑皆非。
他們是一起到達法庭的,還好法官還沒到。
他無精打采地回到自己的座位,馬丁利很緊張地問他:你跑去哪裡了?打電話到你家裡也沒有人接聽,律師樓又不回,我有新線索想找你研究都找不到你!控方那邊多了一個很奇怪的證人!相關的資料其實已經……
他一口氣否定了馬丁利的努力:我想休息一會,輪到我的時候記得喊我。
馬丁利無奈地搖了搖頭。
辛波斯卡弗看著嘗試打瞌睡的黑澤明,露出一臉溺寵的神情。
法官進來了,書記員喊起立,所有人都起立,唯獨黑澤明在魂遊四海(其實在打瞌睡),但還好,法官沒有注意到辯方律師的失態。
書記員:停車場侵犯案件現作第四次公開審訊。
辛波斯卡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很嚴肅地陳述著:
“施虐者與被虐待者兩者之間在某種程度是存在因果關系或者是直接關系。我們要了解虐待的事件是如何發生以及它是因為什麽發生就顯得相當重要,很明顯我們不得不追尋類似這樣的原因,我們要尋找事情發生是存在哪些因素,是否可以避免呢?我認為不可以。被告的行為是否值得原諒?我們可以透過現象看本質,這一點無容質疑。法官大人,控方要求傳召控方證人—基尼亞·格魯出庭作證。”
法官:本席批準。
基尼亞是一名很年輕的女孩,她染著紫色的頭髮,有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頭髮長如瀑布,飄逸在空中,就是皮膚有些黑。
她在書記員的提示下,進行了法庭宣誓:
“本人謹以真誠致誓,所作之證供均為事實以及事實之全部,如果有虛假或者有不真實的成分,本人願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法律製裁。”
辛波斯卡弗:請問你是否認識本案的被告?
基尼亞下意識看了一眼哈德遜,很冷漠地回答:認識,不僅是認識那麽簡單。
辛波斯卡弗:你們是什麽關系?或者說,曾經是什麽關系。
基尼亞: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我們在一起三年,沒多久我們就分手了,接著他就結婚了。
辛波斯卡弗:你覺得被告是一個怎麽樣的人?或者說,你可否簡單地形容他的為人?
基尼亞:我們剛剛認識的時候,他會是比較含蓄、內斂但是很瀟灑的那一類人,他總是表現得無拘無束,很有個性,身上帶有與眾不同的自然色彩,總之他就是那樣特別的一個人,我就是這樣被他吸引住了;在一起後,他又比較霸道,控制欲很強烈,比較自我,很少考慮其他人的感受,總是逼別人做一些不太願意做的事情。而且,他還比較暴力。
辛波斯卡弗:你指的逼迫行為是包括哪些呢?
基尼亞:性行為。我知道在性行為的方式裡有很多種不同程度的玩法,或許會有人喜歡很怪癖的癖好,我也能接受,畢竟是愛人;但是他的表現就比較特殊,很難令人接受,甚至會出現令人不安的感覺。
辛波斯卡弗:其實這個話題我相信很多人都很感興趣,你是否可以詳細說清楚呢?
基尼亞:他很喜歡用暴力的形式去參與性行為裡;例如毆打對方,強迫對方做一些很難接受的性交方式;有時候甚至會在對方不願意的情況下強行與其發生性行為。
辛波斯卡弗:請問不願意的情況下是指的是哪一種情況呢?
基尼亞:有時候我來月經,身體很不舒服,而且很虛弱,整個人感覺在漂浮那樣,就剩最後一口氣了;但是他性欲來了,他就顧不了那麽多,非要與我發生性行為,我已經拒絕他很多次,身體上也做出了抗拒的表現,但是我越是抗拒他,他就越是興奮,還變本加厲,施展暴力在我身上。那段時間我難過得要死,下體紅腫,嚴重感染,醫生還叮囑我,要節製性生活與搞好個人衛生。因為這樣,我的情緒時時變得很低落,甚至出現了抑鬱的病症,後來我實在忍受不了他那種難以滿足的性需求,所以我向他提出了分手……
辛波斯卡弗:當被告在你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強行與你發生性行為,你當時有什麽感受?
基尼亞黯然失色:那種感覺……就像活生生被強奸了那樣……
哈德遜再也無法容忍了,坐在犯人欄裡大喊:你別說強奸行不行?難道你沒有體會到快感嗎?你喊得比誰都興奮!
米歇爾·朱麗婭:被告!請你注意你的態度問題,如果你再在法庭上大聲喧嘩,無理取鬧,本席將會考慮加控你藐視法庭!
辛波斯卡弗:既然被告造成令你非常困擾的事實,他也在確確實實傷害你的身體,而且是違背你的意願,為什麽你沒有考慮過報警抓他,例如告他蓄意傷害他人身體或者強奸呢?
基尼亞:我不是沒有想過,只是……我很愛他,愛到不舍得傷害他,我知道這樣會對他造成很大的影響。
辛波斯卡弗:那就是說,你有想過告他強奸,只是你不忍心傷害他罷了,所以你打消了控告他的念頭?
基尼亞:是的。
辛波斯卡弗故意調高了聲音的分貝:換言之,你認為他違背你的意願強行與你發生性行為其實算是一種強奸的形式?
基尼亞:是的。
辛波斯卡弗:如果我現在告訴你,被告縱使是結了婚,有了妻子,但是他仍然會以同樣的方式去強奸自己的妻子,傷害自己的妻子,你是否會同意這樣的說法?
基尼亞:讚成,他的確會做這種事情,他根本就沒有改過。
馬丁利表現得很焦急,剛才控方的那一番話已經構成了假設性問題,是可以反對的,可是他是事務律師,根本就沒有權利在法庭上行使他的反對權,黑澤明倒是有這個權利,但是他從證人被傳召進來到盤問快要結束的期間,他都在打瞌睡,根本就忽略了整個過程。因此他沒有反對不是因為他覺得沒有問題,純粹是因為他……不小心睡著了。
辛波斯卡弗:你覺得被告的妻子受到了很嚴重的傷害,對吧?
基尼亞:當然,這不用思考吧?
辛波斯卡弗:相信你們應該很清楚了,被告不是一時衝動才傷害受害者,他根本就是養成了這種傷害他人的習慣。到目前為止,我們對被告的認識相信已經有一個相當清晰的輪廓描述。法官大人,我暫時沒有其他的問題。
米歇爾·朱麗婭:辯方律師,你可以開始盤問證人。
法庭裡靜悄悄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覷,表現得很安靜,直到所有人都把目光留在黑澤明的身上,才發現他在桌子上打瞌睡,還傳出了呼嚕聲。所有人都發出取笑的聲音,法官也被氣得不行,但是也很無奈,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眼前的場面。
馬丁利用手肘推動他,他一下子就驚醒了,唾沫都快要滴到桌子上,他連忙站起來,驚慌失措。
法官維持著耐心重複:該輪到你盤問證人了。本席相信你剛才什麽也沒有聽到,不過不會給你機會,你要麽盤問證人,要麽你直接告訴本席,你已經盤問完畢,本席同樣可以接受。
黑澤明按揉著臉龐,試圖讓自己清醒起來,什麽也沒有準備,大腦一片空白,仿佛一個剛剛蘇醒的精神病人那樣。
馬丁利默默遞給他一張紙,他看到了紙張上面的內容,迷迷糊糊地說著:沒事,我……可以的。
黑澤明就這樣,拿著一張紙,按照上面的重點進行盤問。
黑澤明:請問你與被告具體的分手日期是什麽時候?
辛波斯卡弗:反對!法官大人,剛才證人已經說得很清楚,我認為沒有必要再說一次。
黑澤明:法官大人,我有論點的。
米歇爾·朱麗婭:反對無效。
黑澤明:請你回答我的問題。你與被告分手的具體時間是什麽時候?記住,我要的是具體時間,你知道該怎麽回答。
基尼亞:三年前,我說得很清楚了。
黑澤明:你說謊!你與被告的關系其實只是維持了一年就已經分開,根本就沒有三年。
基尼亞:是的,沒錯,的確只有一年的時間,那又怎麽樣?
黑澤明:那就有很大的問題了。你與他隻來往了一年的時間就分開了,根據我當事人與受害者的結婚時間來看,就在你們分手之後的第二年他們就結婚了。具體來說,你們分手那一年是2014年的10月1,第二年也就是2015年9月,我當事人已經與其妻子結婚,但是你卻聲稱你們的關系維持了三年,實際只有一年,為什麽會這樣?很明顯,在我當事人結婚之後,你長期與我當事人保持著不正當的關系,偷偷與他來往!是不是?
基尼亞:是又怎麽樣?偷情不犯法吧?你情我願的事情。
黑澤明:你情我願,男歡女愛,當然並不犯法,但是你在法庭上隱瞞真相就很嚴重,你忘了在法庭上宣誓了?
基尼亞:我只是沒有刻意強調這些細節而已,我沒有想過要隱瞞。
黑澤明:畢竟你也知道這些是不光彩的事情。不過仔細一看……不對,在2015年,你還有了新歡,那就是說,你與兩個以上的男人長期保持著這種不道德的關系……
基尼亞:你可以說我放蕩不羈,我還沒結婚,在法律上,放蕩不羈是不需要負上刑事責任。
黑澤明:看來你早就有了解這方面的問題。要不這樣吧,你考慮一下我……
米歇爾·朱麗婭:辯方律師!
黑澤明:很抱歉,我立馬回到正題。那會不會是你自己記錯了呢?在你身體不舒服的時候仍然強行與你發生性行為的男人並不是我的當事人而是別的男人呢?你知道的,男人這種東西有那麽多,你還喜歡多人運動……
辛波斯卡弗:反對!法官大人,我反對辯方律師在毫無事實根據的情況下作出結論!
米歇爾·朱麗婭:反對有效!
基尼亞:我不會記錯的!我不可能會記錯!他是那種很難讓人忘記的男人!我怎麽會記錯呢?
黑澤明來了一句:其實我也很讓人難忘……本人也有這種特效。
法庭裡發出了哄堂大笑的聲音,法官已經非常的鬱悶,顯得很不耐煩,辛波斯卡弗更是直接翻白眼,她不明白,為什麽眼前這個男人總是一副永遠長不大的樣子呢?過於幼稚,讓人哭笑不得。
黑澤明假裝發現了新的線索:不對,這裡顯示你曾經做過人流手術,你當時在加裡亞州做的人流手術,但是你是否知道州與州之間是相互獨立的,每個州都有不同的法律與司法制度,有些州墮胎是合法,同性戀是合法;但是有些州就不行,那是違法的。剛好的是,你做墮胎手術的那個州是犯法的。
基尼亞:我不是律師,我不知道那麽多,有需要就有服務,有服務就能產生利潤,你懂了吧?
黑澤明:相當明白。不過我想問的是,孩子的經手人是誰?
辛波斯卡弗:反對!法官大人,我反對辯方律師提出與本案無關的問題。
米歇爾·朱麗婭:反對無效!證人請回答問題!
基尼亞:孩子是……被告的。
法庭當場像炸開了鍋那樣,討論的聲音再次密集起來。
法官已經顧不及維持法庭的秩序。
黑澤明:其實你們有孩子直接結婚就好,沒有必要墮胎,這是多麽的……不衛生!
基尼亞:你以為我不想嫁給他?我做夢都想嫁給他!問題是,他不肯負責,他不願意與我結婚,所以我才跑去墮胎!你知不知道我那段時間有多痛苦,有多難過?墮胎是很痛的!
黑澤明:我當事人不願意與你結婚,導致你承受了墮胎的痛苦!因此你非常不滿意他的不負責任行為!你痛恨他!你憎恨他!所以當你遇到了這個可以指證他的機會,你就不惜一切站出來指證他!從而捏造本來就不存在的事實來誣告他!是不是?!
基尼亞:沒有!我沒有!你不要胡說!
黑澤明:因為我當事人有了婚姻,你不甘心!所以你要處心積慮破壞他的婚姻!包括報復他!是不是?!
基尼亞:沒有!沒有!
黑澤明轉身面向陪審員:對於證人出庭作證的動機是否毫無懷疑的理由呢?她所說的那些是否值得可信?相信你們會有一個很不錯的判斷!法官大人,我暫時沒有其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