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絲與卡爾坐在餐桌的兩邊,餐桌上擺了好幾袋麵包,牛油方包,長方形的形狀,伴隨著麵包的則是各種果醬。例如巧克力果醬,藍莓果醬以及牛油果果醬,側邊有一個罐子,裡面插滿了抹刀以及餐刀還有叉子;剩下的就是燕麥片,她們早餐就喜歡吃這些。
固定好的時間,她們就會一起起床,然後就會開始在麵包上塗抹果醬,如果想吃肉腸,就會在廚房裡剪熟肉腸,夾在方包裡。
通常的早餐時間,她們多半會聊到很多事情,例如美國那種快要內戰的氛圍、英國那樣的崩潰式、日本那樣的憂患情況。她們談到最多的是關於時尚方面的潮流,每到那個時候,她們總會聊得特別開心,對於時尚的看法,她們都有不同的愛好與意見,交換意見是一個很愉快的過程,當然更多的是打鬧,打鬧過後又會恢復原來的樣子。
但是自從珍妮絲在酒吧把自己灌醉了以後,卡爾把她接回來,兩人之間的感情貌似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彼此都說不清楚究竟是哪裡不對勁,但有些東西就是變了。
她們就像往常那樣,在各自的麵包上塗抹著喜愛的果醬,在塗抹的期間,雙眼只會關注著餐桌上的雜志,彼此都不再交談,還假裝若無其事那樣。
珍妮絲的性格相對來說比較溫柔,在同性戀裡,是屬於較為柔弱的那一方面,很多東西比較被動,當然偶爾也會有主動的時候,更多的時候是卡爾主動,卡爾在她心裡的形象就像一個有責任感的巨人那樣,可以承擔更多的事情,總是悉心照料她的生活,一直在保護著她,呵護她,也因此縱壞了她,讓她總是有持無恐。
卡爾的倔強,使珍妮絲很難受,她感覺遭到冷落,在她看來,卡爾越冷靜,她就越是要嘗試打破沉默的局面。
她終於忍不住要說話了: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是你接我回來的,對吧?
卡爾頭也不抬地回答著:嗯?如果不是我,你早就出事了,你知道的,我少了一樣東西,無法傷害你。
她很忐忑不安地問著:我喝醉酒,你是不是覺得對我很失望?
卡爾手裡的麵包塗滿了巧克力牛奶醬,她看上去心不在焉,那一塊方包一旦吃到嘴裡,那股甜得不行的口感就會充斥著她的嘴巴。
“每個人都有不開心的時候,你有權利不開心,當然也有權利喝酒,不過不能在你成為戒酒會成員之後酗酒。”
她有些慚愧地捂著額頭,放下了手中的方包,停止了塗抹: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了。
卡爾也停止了塗抹麵包的動作,鄭重其事地問著:你究竟愛不愛我?還是說你是不是真的已經下定決心要做一個同性戀者?
她感到很困惑,好奇地問著:你在說些什麽?我不是很明白。
卡爾離開了餐桌,默默地溜進了房間,沒多久就抱著一箱東西從房間裡走出來,很粗暴地把手裡的箱子扔到地上,發出一聲巨響,她顯然被嚇到了,好奇地彎下身子去觀察箱子裡的東西,結果發現箱子裡的東西都是一些照片,是她與黑澤明在“午夜酒吧”的合照,當時的他們的確在做著一些很親熱的舉動,例如擁抱,摟肩膀。這些行為或許在其他人眼裡看來是一種很普通的現象,但是對於卡爾而言,則是意味著某種精神上的背叛。
卡爾質問她:你還摟著這個男人,說明你的心裡還在喜歡著男性,你的心境並不能完全接受同性戀!
她再一次翻動著手裡的照片,這些照片無論是拍攝的角度以及拍攝的光景鏡頭都像是偷拍。她表現得很生氣:你找人跟蹤我?還是說,你請了哪個聰明的私家偵探?是約翰還是麥克?
卡爾神情嚴肅,搖了搖頭:我沒有做過這些事情。這些東西是昨天有人寄給我的,寄件人的名字只是一個假的稱呼,寄件的地址也是虛構的,我不知道是誰送過來的,但是我只知道,你一直放不下這個男人!如果你真的愛我,你不可能與他擁抱的!你們有沒有接吻?回答我!有沒有?
她沉默了一會,譴責著:你現在就開始懷疑我了,對吧?你從來都沒有信任過我,對吧?既然是這樣,你就當我後悔了,行了吧?
卡爾很激動地喊著:就是因為這個男人?你為了他與我吵架?
她此時的狀態變得有些虛弱,有些站不住腳:我們每次都是因為他而吵架,你不覺得很有問題嗎?你無法信任我,我也無法對你有信心!我看我們還是分開冷靜一下吧,你想清楚了再來找我!
說完,她胃裡突然就湧起了一股翻騰般的感覺,她推開卡爾,跑到衛生間裡,在洗手池裡,在鏡子前面吐得一趟糊塗。她很辛苦,吐完之後,她冒出裡一身冷汗,眼淚不停地往外打滾,整個人都癱瘓了,跌坐在地上。
卡爾帶了她去利比亞婦科診所,這是一個私人診所,不用排隊,不過收費很離譜;公立醫院當然便宜,但是得預約排隊,幸運的,大概一個月左右就能輪到你;不太幸運的,可能今年預約,得等到第二年才輪到你。卡爾是大學的教師,收入不算很低,所以她帶了珍妮絲去私人診所檢查身體。
在那個狹窄的房間裡,醫生正在給她檢查身體,卡爾則很煩躁地翻閱著雜志,她發現無法靜下心來,她始終在擔心著卡爾。與此同時,她還發現了很多年輕的女孩也在排隊,看來她們的身體都出現了同樣的問題。不過她們的樣子看起來很孤獨,孤身隻影,很無助。
半個小時過去了,醫生的檢查也完成,卡爾連忙跑進去,發現珍妮絲剛剛穿上自己的衣服,但是神色不太好。
卡爾憂心忡忡地問著:醫生,我妻子怎麽樣?
醫生是愛爾蘭人,貌似沒有聽到卡爾稱呼她為妻子,她雙手插在褲兜裡,很淡定地說著:
“你的身體很虛弱,得多注意身體,還有,你不能再酗酒,這樣對孩子不好。”
卡爾驚訝極了,拉著醫生的手,瞪大著眼睛:你說什麽?她懷孕了?
醫生愣了愣,然後把手裡的檢驗單給了她:她已經懷上三個月,但是我發現她最近有酗酒的習慣,你是她的朋友,你得看著她。而且得通知孩子的父親,他有權利知道這個消息,他得照顧她。
珍妮絲此時已經完全陷入了一片迷茫之中,再也無法走出來。
醫生很好奇地問了句:對了,孩子的父親呢?他沒有來?
卡爾不太想解釋但又無可奈何地陳述著:在倫理學道德上來說,孩子的父親當然是一個男人,無容置疑;但是站在法律的角度上來看,我是孩子的經手人,不管怎麽樣,我們知道該怎麽做了。
她們匆匆忙忙地離開,隻留下醫生一臉驚愕,凌亂在風中。
她們離開診所以後,在海邊徘徊了很長時間,當時已經是夜晚,船上的燈火微亮,探照燈很有規律地轉動著,每個人的臉龐上都會倒映著一道燈光,很快就會消失不見。
珍妮絲走在最前面,心不在焉,全程一句話都沒有說。
海邊的風很大,把她們倆的頭髮吹了起來,卡爾連忙脫下自己的外套,給珍妮絲穿上。珍妮絲一下子抓住了卡爾的手,那雙手很溫暖,更多的是從她眼眶裡流出來的眼淚。
卡爾率先打破沉默:我們那晚玩在一起的時候,他有戴那個玩意的,對嗎?
珍妮絲埋怨著:對啊,有時候你們什麽安全措施都做足了,那個小家夥仍然能朝細縫裡鑽,然後找到命中注定的東西。概率上的問題誰也控制不了,真是糟糕透了。
卡爾隻好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著她:別想那麽多了,好好休息吧,等你的情緒平複了,穩定了,我再帶你過去。
她頓時就迷惘了:帶我過去做什麽?
卡爾幾乎不曾考慮就說了出來:剛才那個愛爾蘭醫生是一個很出色的人士,她替人墮胎很有經驗,等到你的情緒穩定了,我帶你去預約。
她很驚訝地捂著胸口,呼吸急促地問著:你想讓我打掉肚子裡的孩子?不!這是上帝給予我的禮物,我不能這樣對待他!
卡爾解釋著:你與黑澤明已經不是情侶關系,我們已經結婚,你與他的孩子不應該保留。如果你真的喜歡小孩,我們可以去孤兒院領養一個,手續很簡單的!我們可以領養兩個!
她搖了搖頭,眼淚不停地往外流:雖然孩子的父親是他,但是我也是孩子的母親,我有責任保護他活著的權利,哪怕是我們一起照顧他,我也願意!我是不會同意墮胎的!那樣太醜惡了!
卡爾捂著嘴巴,試圖令自己冷靜下來,她的語速很快:我知道你喜歡孩子,可是將來孩子長大了,我們該如何告訴他我們的關系?為什麽他的父親不是媽媽的丈夫,為什麽媽媽的婚姻對象是一個女人?你忍心嗎?
她堅決地喊著:我不管你怎麽說,總之我是不會打掉他的!
卡爾也不甘示弱地反駁著:我也不能接受一個屬於另外一個男人的孩子出現在我們的生活裡,我們可以去人工受孕,把我們的卵子放進去一起懷孕,這才是我們彼此的孩子!我不能容忍黑澤明的孩子出現在我的生活裡!
她的眼淚停止了攻勢,突然露出了笑容:沒事,我不會強行要求你撫養他的孩子,你接受不了孩子的身份,我可以理解;不過那就即將意味著我們不能再生活在一起,哪怕我與孩子孤獨地生活著,我也不會後悔!你如果不能接受,我們還是分開吧。
卡爾還想接著勸,但珍妮絲已經摟著自己的肩膀,瑟瑟發抖地離開了海邊。
痛不欲生的卡爾,此時遭受了巨大的打擊,她從來沒有想過,珍妮絲會提出分居的建議,如今一切都毀了,婚姻正在面臨著破裂的風險,當日在教堂的宣誓卻變得毫無意義。
珍妮絲離開了卡爾,已經沒有地方可去,她在電話亭裡打電話到黑澤明的家中,幸好的是,黑澤明剛好在家,並且接到了電話。
“你還有其他的房子嗎?”
“有,你怎麽了?”
“我與卡爾又吵架了。”
“噢!真遺憾!我可以幫助你嗎?”
“當然可以,我現在需要一個房間,哪怕是環境很惡劣也行。”
“我在郊區還有一個房子,你可以暫時住在那裡。”
“太好了,有你這個朋友真的是最美好的事情!”
“你在哪裡?我現在過來接你。”
“維多利亞港岸碼頭。”
“好吧,我現在過去。”
黑澤明剛剛放下電話,辛波斯卡弗恰巧洗完澡出來,打開電視機,趴在沙發上看書,隨便地問了句:剛才是誰打電話過來?
他很困惑,也很惆悵,心事重重地回答著:沒事,我的一個當事人打電話讓我過去保釋他。
她看書看得有些入迷:那就趕緊過去吧,別耽誤工作了。
他問著:你怎麽辦?
她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一個人在家沒問題。
他的目光停留在兩人的合照上:我很快就會回來,記得等我回來再睡覺。
她可不這麽認為:你要是很晚,我可就不等你了。
他穿上外套,換了條褲子,拿了她的鑰匙,正準備出門之際,她漫不經心地叮囑了一句:注意安全!
就是這句話,使他停住了腳步,固執地往回走,扶她起來,一下子擁抱著她,抱得很緊,她都快要呼吸不了了。
正在擁抱著他的她,根本看不到他臉上愧疚的神情,她剛想說點什麽,他一下子就吻住了她,她有些意外:怎麽突然那麽熱情了?
他笑了笑:沒事。
他半夜開了辛波斯卡弗的車出去接另外一個女人,在他看來,這是一種非常瘋狂的行為。很快,他就在港岸碼頭找到了珍妮絲,兩人見面首先是來了個打招呼式的擁抱,他問了句: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隻說了句:上車再說吧。
她的樣子很糟糕,沒有化妝也沒有塗抹口紅,但是在談戀愛的期間,他每次見她,她都會化妝,如果不化妝,就會塗抹口紅,但是今晚的她看上去無精打采,心事重重,而且在外表上沒有任何的修飾,看起來一反常態。
在開車的過程中他才猛然想起自己還沒考駕照,不過珍妮絲在副駕駛上全程保持著沉默,估計也沒有心情開車,他隻好不斷向上帝祈禱,在這期間不要遇到交通警察,否則他就完蛋了,身為律師知法犯法。
他把她帶到郊區的房子的時候,她隻說了句:你的房間號碼還挺特別的。
他倒是說了其他的事情:我的房子很久都沒有收拾過,可能會很亂,不過沒關系,你可以自己收拾,我也可以找人來幫忙收拾。
她沒有說話,他說著:我去給你倒杯水吧。
不用了!她拉著他的手,把他拉到床的邊沿,像平時聊天那樣問了句:你有女朋友嗎?
他本來想承認,但想起辛波斯卡弗所說的那個挑戰,他得遵守遊戲規則,所以他不能承認:沒有。
她有些期待地問著:如果我告訴你,我們可以複合,你會考慮嗎?
他完全反應不過來,露出僵硬的笑容:你又在跟我開玩笑了對吧?其實你與卡爾只不過是吵架罷了,一時的矛盾可以增加你們的感情,整體上沒有問題的,你想在這裡住多久就住多久,不過我不能常常來探望你,我盡量吧。
她覺得很痛苦,但也不能表露出來,她撓了撓頭:我只是開玩笑的。
他自言自語地嚷著:當然啦,同性戀怎麽會喜歡男人呢?
她很神情地凝望著他,他意識到不對勁,想離開床上,但已經來不及了,她拉著他,一下子吻了上去,她的雙唇緊貼著他的嘴唇,傳來了電流般的觸感,起初他還很配合吻了幾分鍾,畢竟這是他曾經喜歡過的女人,有感覺自然就很容易迷失,但是很快,吻著吻著,他的腦海裡突然就出現了辛波斯卡弗的臉龐以及笑聲,他頓時就醒悟過來,下意識地推開她。
被推開的女人貌似也不介意,似乎是意料之中。
不過他倒是很慌張:我該走了,你今晚一個人在這裡肯定沒有問題的。有什麽事你可以找我。
珍妮絲誠惶誠恐地捂著臉,獨自在房子裡哭泣著……
他慌慌張張地離開,拿出紙巾在清理著自己的嘴唇,生怕留下線索。車裡面的東西他也清理了一次,把每一個細節都處理得很完美。他還特意在鏡子面前觀察了很久,確定沒有問題之後,他才敢上樓。
他打開門之後,發現辛波斯卡弗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了,那本書還拿在她的手裡,顯得很安寧。
他輕手輕腳地拿開她手裡的書,以最輕微的動靜把咖啡杯的汙漬給清理乾淨。
不過在水龍頭關上以後,她還是被驚醒了。
她很驚訝地問著:你什麽時候回來了?
可能是剛剛做了些違背良心的事情,他很慌張,隨口地說了句:我已經回來半個小時了。
她疑惑地問著:你的公文包呢?
他這時候才想起自己出門的時候什麽東西也沒有帶,除了車鑰匙。
“我已經放回房間裡了。”
她剛剛睡醒,思維還沒那麽靈活,很容易就相信了,並沒有懷疑什麽。不過她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我記得你還沒有駕照吧?你可別告訴我,在沒有駕照的情況下開我的車穿越大大小小的州城市,這是違法行為!親愛的!
他的破綻很容易就被找到,但是他早就想好如何掩飾罪行:對啊,我到了樓下才想起自己根本就沒有駕照,但是我又不希望打擾你,所以我特意找了……馬丁利做我的司機,送我過去的。
她疑惑地問著:那麽晚還打擾他?不好吧?
他慌亂地解釋著:我們經常都是這樣來往的,你打擾我,我打擾你;在繁忙的大都市裡,你出賣我,我出賣你。
她哭笑不得:我看你還是早日考個駕照吧,要不然將來我們結婚,你還沒有駕照,就很丟臉了。
他一臉的驚愕:你剛剛說什麽?我們將來會結婚?
她很溫柔地說著:我們如果毫無意外地相處下去,早晚也要結婚的。除非……除非你只是鬧著玩……
他連忙捂住了她的嘴巴:不不不!我當然不會鬧著玩,我可是很認真的!
她捏著他的鼻子:我當然知道你很認真,你不用那麽害怕吧?
他狡猾地辯駁著:我只是在表明自己對愛情的忠貞不渝。
她罵他:你神經病!
他還反過來說她:你還好說,我都讓你不用等我了,你為什麽不回床上睡覺呢?
她此時變得很無辜地說著:抱歉嘛,人家只是想等你回來……
他愣住了:哇哦!我很感動……真的……
他慢慢地抱住了她,雙手環抱著她的腰,她的神情變得柔情似水,仿佛可以融化一切;他的神情卻是一副慚愧內疚的樣子,他慢慢地合上了眼睛,在那一瞬間,他已經決定在余下的人生裡,與她共度人生……
無論處於哪種環境,他都會愛她,那簡直是一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