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塔·賽德爾:檢控方,你可以開始盤問證人。
嵐伽俐應答了一聲,在開始盤問之前,他陰陽怪氣做了一個小總結。
“我相信資訊性極度豐富的媒體記者肯定不會錯過那麽精彩絕倫的庭審,被告的身份與背景很多人都很熟悉,估計也不用做過多的介紹。關於他與妻子的愛情故事說不定已經拍成電影,成為好萊塢大片。這些細節我們倒不必深入探討,完全沒有實際意義。既然眾所周知的信息不必探討,那麽沒幾個人知道的信息就很有向公眾必要說明了。”
嵐伽俐:麻煩你簡單陳述一遍你的第一段婚姻。
馬拉尼淡定自若的表情突然動搖了,他坐在證人欄裡,心裡早就設想過檢控方會質問他哪些問題,就算他想不到的,他的律師們也會提前告訴他。但是牽扯到他前妻那裡,他就真的意想不到。由於沒有充分的準備,他愣了很久都沒有回答。
嵐伽俐敦促他回答問題,他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馬拉尼:我的第一段婚姻其實很失敗……
嵐伽俐:都說了是第一段婚姻當然是失敗的。我需要你著重描述關於你前妻的信息。
馬拉尼:她有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字—塔夫·史密斯。她是一個黑人,我們相愛的那段時間,我們的生活貧困潦倒,她為我生了一個女兒,我們生活得很開心,盡管沒幾個錢,但也快樂。
嵐伽俐:你們當時住在哪裡?
馬拉尼:布尼道。那是一個相當糟糕的貧民區,充斥了癮君子與妓女,每天噪音不斷,仿佛是癮君子與妓女在做愛那樣。我早出晚歸,從事著相當卑微的工作,不算孤獨,還有家人陪伴。
嵐伽俐:你當時一個月賺多少錢?
馬拉尼:700美金。
嵐伽俐:那也不少了。
馬拉尼:問題是,你要知道,當時我的700美金是養活一家人,我的壓力非常大,我白天在超級市場做事,夜晚還要跑業務做銷售,睡眠不足,情緒化較為嚴重。那段時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麽,只知道為了照顧家庭,我不得不熬下去。
嵐伽俐:你的第一段婚姻顯然比較幸福,最起碼沒有那麽孤獨,盡管生活的確陷入了困境,但是也不至於陷入精神空虛的程度。如此美好的一段婚姻,為什麽會失敗呢?
馬拉尼:我壓力很大,逐漸患上了情緒病,我常常失控,總是砸爛家裡的東西。她為了保護女兒,於是向我提出離婚。
嵐伽俐:你有什麽感想?
馬拉尼:她願意提出離婚,我倒覺得是一種解脫。我幾乎敢肯定沒有猶豫過就答應了。
嵐伽俐:你的第一段婚姻失敗之後,你的人生是不是陷入了低谷?
馬拉尼:那倒沒有。我沉淪過,過上了很墮落的日子,在那段極度失落的人生低谷期裡,我遇到了現在的妻子。
嵐伽俐:遇到她之後,你的生活有了哪些變化呢?
馬拉尼:她改變了我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首先我辭去了超市的愚蠢工作,接著我拋棄了銷售的身份,在她的引導下,我成功進入電競選手的圈子。我與一家遊戲公司簽了合同,開始接受訓練以及參加後來的比賽。
嵐伽俐:我這裡還有一張你當電競選手的照片。
馬拉尼:當電競選手雖然很酷很自由,賺的錢也很多,但畢竟是青春行業,況且沒有太多的實際意義。沒多久,我在她的介紹下,進入了運動員的圈子。我與美式足球的團體簽了合作協議,不僅僅是美式足球,還有很多種類似的運動,我都無一遺漏的參加了。所以說,人生有的時候真的很難預料,今天我可能還是超市裡的一名無名小卒,到了第二天我就是家喻戶曉的運動員。說起來就像做了一場夢那樣。
嵐伽俐:重新翻看關於你的資料,你第二年做運動員獲獎的時候,你就向她求婚了對吧?
馬拉尼:沒錯。她給了我很多的幫助,我很感動,也深愛著她,在萬眾期待的情況下,我向她求婚了。
嵐伽俐:我這裡有一份參加婚宴的名單。我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現象,我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巧合,你邀請的賓客裡,根本就沒有一個黑人。
馬拉尼:你光憑名字就能斷定一個人的膚色?
嵐伽俐:準確來說,是現場照片。
數以百計的照片一下子就到了法官與陪審團的手裡。
嵐伽俐:我很期待你解釋一下,為什麽在你的婚禮上幾乎看不到一個黑人呢?
馬拉尼:她不喜歡黑人。
嵐伽俐:她怎麽會不喜歡黑人,你自己不就是黑人,她要是真的不喜歡黑人,婚禮不應該存在。
馬拉尼:太久了我都不太記得。
嵐伽俐:繞開黑人絕對不會是巧合。
馬拉尼:好吧……是我沒有通知他們。
嵐伽俐:為什麽你沒有通知他們?
馬拉尼:我跟他們一起長大的,長大以後又是一起做事,他們的情況我比任何一個人更清楚,他們出現只會搞砸婚禮現場。
嵐伽俐:這麽說,你自己本身也很排斥黑人。
馬拉尼:我可沒有這樣說過!只不過有一小部分群體的確令人不那麽愉快。
嵐伽俐:在你女兒出生沒多久的時候,我記得你還競選過當地的議員。
馬拉尼:看來你的資料搜集工作做得很充分,這件事你也能翻到。
嵐伽俐:這是我的工作職責,先生。當時你競選議員的時候,有一句口號:黑人並非低等生物!你還在藍色酒吧前面的噴水池做了演講。
“我承諾投我一票的黑人,我會為你們爭取更大的權利,包括投票自由、言論自由、憲法自由、財政自由、教育自由。我們要面對的困難比想象中要多很多,你們只能相信我,投我一票,我可以使你們得到安定、繁榮!”
為什麽我會那麽清楚你的演講內容?因為我這裡有一份由已經倒閉的報刊所印刷的報紙,上面有你演講時的照片,演講的稿就在下面。當然我剛才所陳述的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我想請問你,什麽是教育自由?
馬拉尼:讓貧困的黑人兒童享受平等的教育機會。
嵐伽俐:財政自由呢?
馬拉尼:讓所有的黑人脫離貧困。
嵐伽俐:很偉大的演講,很有理想的社會方案。但是據我所知,就算是你事業到達頂峰的時候,你也沒有做過任何的慈善公益是關於黑人團體的,相反白人的慈善活動你一次也沒有缺席過。你的行為與你的演講似乎是扯不上關系。
馬拉尼:我當時只是為了競選議員,要競選的時候才需要口號才需要演講。我都失敗了,沒有競選成功,當然不需要付出實際行動。
嵐伽俐:那麽……你為什麽那麽在意白人的慈善活動呢?光是白人社區學校、教會學校,你就貢獻了700萬美金。
馬拉尼:我的成就全部是白人團體賦予的,沒有他們,我根本就沒有機會接觸到這樣的圈子,更別提傲人的成就了!我為他們做點事情無可厚非!
阿瑟逐漸意識到不對勁,馬拉尼已經一步一步墮入對方的圈套了。
嵐伽俐:你自己也承認了,你的成就你的事業全部都是白人的圈子給你帶來的東西。換句話說,白人朋友就是你手裡的棋子,所以你要幫他們做事,例如修修鐵路,蓋幾所教會學校;黑人朋友無權無勢,沒有社會資源,他們幫不了你,所以你就選擇性忽略他們的存在。我這樣說對不對?你倒是挺功利主義的。
馬拉尼:隨便你怎麽說,總之我沒有背叛我的階級。
嵐伽俐:當你的妻子向法院提出單方面的離婚申請的時候,你會有什麽想法?你覺得你會有什麽損失呢?
馬拉尼:沒有損失。單方面離婚、分居最多就分開,有什麽大不了的,很多人都在離婚呢。
嵐伽俐:你不用那麽激動的。我這裡有一份分析報告,全部是在你妻子提出離婚申請之後所發生的事情。首先,你進軍電影圈子的大門被無情關上;你之前簽下的合約被提前停止終於合作;就算是電競選手的行業也宣布近年內不會考慮融入新人。你覺得對你的生活沒有影響,但是從這一份報告裡,我分明看到了你離婚之後的慘況。你會失去寶貴的工作機會,丟失目前的工作,你會陷入絕對孤立的狀態,不再擁有佔據優勢工作的權利。你是否讚成我所說的話?
馬拉尼:是的……唔,是的。
嵐伽俐:我調查過,你的妻子在遇害之前並沒有立下遺囑,當然我覺得最大的可能是,她沒有想過自己會遇害。因此她遇害之後,她的財產會有相當的一部分分配到你的手裡,包括她生前居住的別墅還有你居住中的公寓。當然你們離婚之後,你也能獲得她的財產分配,只不過就沒有那麽多。因此我認為,你為了獲得更多的利益,必須在離婚生效之前將她殘忍殺害,這樣你就能獲得一部分的財產!這個就是你的殺人動機!
阿瑟:反對!法官閣下!我反對檢控方在毫無實質證據的支持下妄自做出不切實際的結論!
麗塔·賽德爾:反對有效。
此時法庭裡已經有一部分人不安本分地竊竊私語,發出不小的動靜。、
阿瑟趁機找理由:法官大人,鑒於法庭內部的秩序異常混亂,我認為暫時休庭15分鍾會較為合適。
法官同意了,他不能過分粗暴對待記者,那樣會引來惡意的猜測。
阿瑟與馬拉尼在一個單獨的會議室碰面。
“你不能被他引導了!你已經掉進他的節奏裡,被他牽著鼻子走。”阿瑟狠狠警告著。
馬拉尼倒也不害怕,只是配合著他:那我應該怎麽辦才好呢?
“應該承認的堅決否認,應該否認的堅決承認。總之務必要打亂他的節奏!“
馬拉尼看他那麽緊張,好奇地問了一句:我們不是已經佔了優勢,為什麽你還會感到害怕?
“我不敢肯定,兄弟。不過,他顯然在離間你與黑人的信任,如果你失去了黑人們的信任,我們很有可能會輸。”阿瑟扭過頭,喊了句:見鬼!
馬拉尼倒是很不愉快了,喃喃不斷地嚷著:不行,我不能在這裡失敗!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輸掉這場官司!我已經豁出去了!你不能讓我失望!他們是5萬美金一天,你是8萬美金一天!你的待遇明顯要高於他們!
“放心吧,你不會輸的,我很有信心!但是我覺得你應該與那些黑鬼……哦,不應該是黑人打好關系才行。”阿瑟的語重心長看起來很疲倦,似乎是唯一的辦法。
馬拉尼碎碎嘴:你是對的,看來我的確做點事情。至少為他們,不過作為籌碼來說,這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我很高興你能為你的同胞著想。”
庭審很快就恢復了,法庭內的秩序也變得肅靜起來。
法官敦促檢控方恢復盤問。
此時已經換成了海倫,這是阿瑟沒有想到的,他們居然玩起輪流轟炸的把戲。他想大喊反對,但是他模模糊糊記得,檢控方有權利更換盤問的律師,一貫的盤問策略的確如此,他沒有多少經驗,沒想到這種情況那麽快就讓他遇到了。
換了一個律師,盤問的方向就會徹底不一樣。
那麽,他之前教會的套路就無法湊效。
海倫:你親口承認,之所以路過你妻子別墅的那條路,是因為更接近機場的路線,可以節省很多時間是吧?
馬拉尼:沒錯,的確如此。
海倫拿出一張很誇張的地圖,找了好幾個人將地圖拉開。
“這一張就是你當日的路線圖,我研究過,總共有7種路線,無論是開車還是繞捷徑,每一條規劃的路線所需要的時間根本就沒有區別。換言之,就算你不經過案發現場,你仍然可以準時到達機場。我相信你肯定事前研究過所有的路線才出發,我想請問你,為什麽一定要經過你妻子住的地方?”
馬拉尼:我只是以為會有差距,我沒有想過時間都差不多。事前沒有做過路線所需時長的測試,所以我不是一定要經過那裡,而是我沒有別的選擇。
海倫:根據資料顯示,你所居住的公寓也是你妻子出錢購買的,為什麽你要在她住的地方不遠處購買這一套公寓?
馬拉尼:方便有個照應嘛。
海倫:但是當時她已經單方面申請離婚並且分居,都要離婚了,還得有個照應?你好像不懂分居協議裡面的內容。
馬拉尼:我沒有搬到其他州就是因為……我以為自己還有本事哄回她,還能改變婚姻即將要失敗的事實,我想盡最後的努力去改變她的想法,我不想離婚,沒有人喜歡離婚,沒有人喜歡經歷超過兩次失敗的婚姻!那樣很奇怪!
海倫:這算什麽,曾經有個博士因為在宣誓的時候喊錯了對方的名字,經歷了三段失敗的婚姻呢。在你搬出去以後,你們之間還有沒有聯系?
馬拉尼:沒有。不過我試過打給她,她不接我電話。
海倫:既然你們沒有聯系,也分開生活,為什麽你會在上飛機之前,打電話訂外賣到她住的地方呢?
馬拉尼:我想請她吃飯,而且也知道她不喜歡在家裡做飯。
海倫:但是你從來沒有給她訂過外賣,一次也沒有,從來都沒有,唯一一次就是她遇害那天!
馬拉尼:我只能說是湊巧了。
海倫:難道真的有那麽湊巧嗎?
馬拉尼:就是那麽湊巧,是的。
海倫:很好,我們一起來研究外賣的份量,光是看這個就知道不可能是一個人的食量,那棟別墅就她一個人住,你只是路過的,不可能跑進去吃東西,為什麽要點超過一個人食量的外賣呢?是不是因為你知道,只要點了第二個人的份量,那個人才會留下來吃東西,你才有機會下手!第二個人就是本案的第二個受害者!餐廳的侍應!他與你妻子有染,你非常憤怒,於是你計劃將他們倆一起殺害!
阿瑟:反對!法官閣下!
海倫不顧一切地繼續喊著:因為你知道只要是送去她家的外賣,侍應就一定會搶著去送,你就剛好趁著這個機會將他們一起殺害!而侍應口袋裡的小費根本就是你給他的!你要留住他,找機會殺他!是不是?
阿瑟:反對!法官閣下!
法官這邊也在焦急不已地敲響著木槌。
海倫:你根本就是有預謀有計劃組織了這一次的謀殺行動!你是一個冷血的凶手!被以為裝可憐就會有人同情你!
麗塔·賽德爾:檢控方!你太過分了!你太過分了!
海倫:法官閣下,我暫時沒有其他的問題。
麗塔·賽德爾:鑒於控辯雙方經歷過漫長的審訊過程,本席相信有份參與該案件審訊的工作人員對該案件已經有了一個相當清晰而且毫無疑問的認知。後天就是結案陳詞的時候,本席很期待雙方律師作出精彩絕倫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