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拉尼莫名其妙失蹤了好幾天,鬧得滿城風雨,所有傳媒記者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現在他被聯邦警察帶了回來,在警局外面佔據了絕大部分的記者,他們手裡持著攝影機,等待著馬拉尼的出現,有一些較為激進的記者甚至在門口與警察起了衝突,推推攘攘,閃光燈依舊在警局外面閃爍不停。
柏妮站在審訊室外面的走廊處,她盯著裡面的馬拉尼,很鎮定地坐在審訊室裡,他的表情充滿了不屑與諷刺,看上去就像是他捉弄了全世界那樣。臉上滿是那種滿足感。
“他到現在為止都還沒開口說話,這樣我們很難跟進下去。你可以嘗試一下,看能不能撬開他的嘴巴。”一名女性聯邦警察訴苦著。
柏妮很樂意接受了挑戰:讓我來吧。
她走了進去,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來勁了,忍不住要站起來,癡狂的眼神看起來很不尋常,站在一旁的警察很不滿意地呵斥他:坐下來!
他讚美道:多漂亮的白人女孩!如果你不是警察那該有多好!
她接過文件記錄,看了一會便自言自語說著:從你進來到現在已經超過9個小時,然而你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合作一點吧,保持沉默對你沒有好處。
他的笑容突然變得很猥瑣而且還很猙獰:你的頭髮很漂亮,我想,肯定是充滿了香氣吧。你讓我聞5分鍾,我可以告訴你。
站在一旁的男警察很憤怒地咒罵他:去死吧!狗雜碎!
她很是疑惑:你現在的形象與你在法庭上的形象有著很大的區別。
他回了一句:只有在競選的時候才需要演講;只有在改變制度的時候才需要喊出令人振奮的口號!不同的階段會有不同的需要。
她倒是沒有聽懂,問了一句:說吧,你失蹤的那幾天,究竟去了哪裡?
“我去探望我死去的妻子。你怎麽會不知道,全世界都在報道關於我的新聞。難道你是那種信息極度落後的警察?“他打量著她的打扮:我看你也不像那麽落後的女人,你要知道你是多麽的性感、漂亮。
“你別想著說謊!我們的同僚已經搜尋過馬列墓園,根本就沒有找到你的蹤影,你不可能一直在那裡。”她很肯定地說著。
“馬列墓園的面積那麽大,他們找漏了也不奇怪。是不是在你們的眼裡,白人警察就一定不會出錯,黑人警察就肯定鬧出笑話才算正常?”他倒是很淡定,或許他也很清楚,警方根本奈何不了他。
“我們的同事在你失蹤之後,一直蹲守在你家附近,你根本就沒有回去,難道說你睡覺也在墓園裡?“她始終不願意相信他所說的那些鬼話。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物業多少房子。我每天最煩惱的一件事是,不知道選擇哪一輛車作為代步。除非你全部找過我名下所有的物業,否則你們的工作方式就是存在很大的漏洞。”
“確實,你是黑人當中算是比較成功的一種代表。你早期從事電競選手,中期參加運動會,轉型為運動員,還打算進軍電影圈子。可是你的妻子卻被謀殺了。你所擁有的房子還有汽車,全都是你妻子給予的,如果沒有她,你也走不到這一步。”她看他那麽淡定,決定要刺激他,他最不愛聽什麽,她就要說什麽。
他冷笑著說:“我有今時今日的成就還有社會地位,全是我自己一手一腳努力得回來的。我不覺得有什麽問題,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我比其他人努力上進,這些就是我應得的。”
“你的確很有本事,可是你能混進白人的社交圈子嗎?別說混進去了,白人社會根本就看不起你,就算你混進去了也不會得到尊重。你能混進去全靠你有一位白人妻子,你看中的就是她的社交圈子—對你而言就是一種可以利用的社會資源。”
“我開始覺得你很有趣,很有想象力。“他的笑容變得不再自然。
她感覺到某些事情被她說中了,他在躲避她的目光。
“她要跟你鬧離婚,你就死纏爛打,拖延時間,直到拖不下去,法院的分居命令一旦下來,你們破裂的關系就會被大眾熟知。到了那個時候,你就再也無法進入白人的社交圈子,你的電影夢估計也會煙消雲散。你堅決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於是你就痛下決心,要除掉她……“
“你閉嘴!別在我面前編故事!”他差點就要跳起來打她。
她一點也不害怕,反問他:你的妻子沒有立遺囑吧?她死了,她的財產不就屬於你的了。可是你害怕她有兩手準備,萬一她的財產留給侍應,你豈不是很虧?於是你就決定連他也一塊殺了。
“警方說了,侍應的死可能是劫殺!”他的眼睛瞪得老大了。
“我一直覺得奇怪,你平時花錢大手大腳,對白人的慈善公益活動那麽上心,捐錢的活動又那麽積極,你怎麽可能還有存款付律師費用?一切的大前提是,你得保證自己可以無罪釋放,這樣你就能得到她的財產,律師費就肯定不是問題了。”
他攤開雙手回答著:隨便你怎麽說,我不回答你問題就是不回答。
“黑人那麽支持你,他們願意相信你是無辜的,而你似乎對黑人的貧困問題毫無興趣,資助黑人兒童的活動你一次也沒有去過;貧困黑人的日常用品捐獻你又不聞不問,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你是這樣對待你的同胞?難道你不覺得你背叛了自己的階級?”她的語氣變得很嚴肅,似乎要一下子逼他發怒。
就在此時,喬治·威爾出現了—另外一位律師及時趕到。
他進來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的當事人仍然是保釋外出的狀態,保釋金方面已經補了回去,簽到的問題已經協商解決。他沒有離開布達拉美宮,不算非法離境,更稱不上犯罪,你們無權拘留他。現在我就要帶他走。
她頓時松了一口氣,帶著幸災樂禍的語氣:算你走運。不過你不會一輩子都那麽幸運的,你的階級民眾在凝望著你,當你倒下的那一刻,你的肌膚會被撕咬得體無完膚。
喬治·威爾拉起馬拉尼,大搖大擺離開審訊室。
阿瑟作為主律師之一,當然難免要面對律師大工會的質疑審問。
“阿瑟·馬克律師,你的當事人突然玩失蹤,警察聯系不到你,請問你是不是與你當事人待在一起。”
他屁股下的椅子是可以扭轉的,他轉了過去,又搖回來,漫不經心地回答著:我的當事人辦妥了所有的保釋外出手續,在程序上他有權利探望他妻子的墳墓。或許是他太想念妻子了,愛得深沉以至於忘記了開庭的事情。
“你身為他的辯護律師,你應該很清楚,他的確要按照程序回警局簽到報到。為什麽你選擇視而不見,還縱容他這種不理智的行為。”
他的樣子看起來輕松極了,很冷靜地作答:他跪在妻子的墳墓前面,哭了三天三夜,哭得喉嚨都沙啞了,我看他那麽絕望那麽堅持,我就沒有打擾他。等到他哭累了自然會離開。我沒有想到他會哭那麽久。
“你讀法律的,你應該很清楚,法庭的時間是不可以浪費的,你知不知道因為他沒有出現,浪費了法院多少時間。”
他幾乎是帶著恐嚇的口吻嚷著:一個男人喪失了心愛的妻子已經是極其痛苦,如果我多次阻止他發泄內心的苦悶,我擔心他會想不開。為了避免更大的傷亡畫面出現,我覺得縱容他一次,我不覺得有什麽問題。他沒有離境,算不上違法。我身為他的代表律師,不僅僅是為他辯護,更多的是站在他的角度去考慮問題的所在。如果你們不明白我可以理解,畢竟你們是律師公會的人,說不定連一個案件都沒有參與過,你們最常見的就是犯了所謂錯誤的律師吧?
大律師公會的委員沒有辦法指控他在這個案件中犯了重大錯誤,只能就此作罷,宣告讓他離開。
他策劃鬧的這一出,在第二天媒體報導裡,馬拉尼就成了極其癡情的男人,為了死去的妻子不惜跪在墳前,傾訴內心的苦悶。那一張下跪至墳前的照片則成了頭版頭條最引人注目的角度。
在傳媒鋪天蓋地的報道渲染下,馬拉尼在公眾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又再次·提高了不少,支持他的人則更多了,其中就包括一部分白人女性,她們居然也開始對他產生了憐憫與同情的態度。
阿瑟鬧了一鬧,不僅拖延了審訊的進度,還為馬拉尼樹立了良好的公眾形象。
輿論戰從衰轉盛,風向開始轉了。
他們倆夫妻對這件事一點也不感到驚訝,也不打算詢問詳細內容。他們不關心外界的輿論導向,他們隻關心來自未來的那一筆可觀的律師費用。有了這一筆錢,他們可以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用做事。
馬拉尼博得了公眾的信任,檢控方的危機感加重,詹斯決定不再與時間鬥爭,他要求盡量找多幾個靠譜、可以出庭作證的證人。哪怕是幫不了多少忙的證人也要找回來。
於是,控方證人的名單上增加了很多個,時間表再次發生了變化。
黑澤明對此十分看重,他找到了阿瑟,此時的他剛好在貴族俱樂部打桌球,黑澤明本身還不能上去,他沒有貴賓卡是不能進去的,最後還是阿瑟特別批準了,他才能上來。
阿瑟彎下腰開球,四五個球散落在每一處地方,幸好的是,第一個顏色球進袋了,發出清脆的響聲。
阿瑟扶直了杆,問著:怎麽你也喜歡來這種地方?認識你那麽久,我不知道你也喜歡打桌球。
黑澤明開門見山:我來找你不是為了無聊的桌球!
阿瑟打第二下,但是落空沒了,白球進袋,他還要被罰球,但是他一點也不在乎,接著問:不是來打桌球,那就為了工作上的事情。
“我們的當事人莫名其妙失蹤,接著又出現,在墓園裡上演一幕苦情戲。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在安排的對吧?”
阿瑟的對手一下子打進了好幾顆球,他依舊不慌張:我說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你幹嘛那麽緊張呢?
“本來我們是佔了上風,但是你莫名其妙搞那麽一出戲,外面的人個個都很支持我們的當事人,警惕了檢控方,他們現在不知道從哪裡找了幾十個證人,主動權仍然掌握在控方的手裡。如果不是你,主動權老早就落在我們手裡了。”
阿瑟正在專注著桌球上的情況,對手的球越來越少,他的還很多。他毫不在乎地說著:“那又怎麽樣?檢控方本來就有權利找更多的證人出來。早就是預料之中的事情,你可別告訴我,你絲毫沒有心理準備。
黑澤明絲毫不淡定:就算檢控方有再多的證人,我們的確不用害怕。但是你估計也注意到了,我們這邊除了當事人之外,一個稍微有點價值的證人都沒有。控方那邊少說也有一百幾十個證人等著出庭作證。這個體量可不是開玩笑的。
阿瑟做了個噓聲的手勢,示意讓他暫時先別吵,等著看好戲。
他的對手已經打最後一個黑球,然而沒有進袋,落在一個死角位置。現在桌上只剩下阿瑟的顏色球還有一顆黑球。
他彎下腰,一鼓作氣,連續清掉了其余的顏色球。
”就算是敵眾我寡,我的優勢也比他們多了去了。人海戰術的時代已經結束,我們的思想觀念不能再固步自封,要贏它只有一個方法—建立絕對的信心!”
隨著一杆撞到球的聲響發出以後,最後一顆黑球也掉進袋裡了,他贏得了桌球賽的勝利。
他回過頭自信滿滿地說著:打官司跟打桌球一樣,追求效率是沒有意義的,搶那一分鍾又怎麽樣?完全不能定勝負,堅持到最後才能勝出。
黑澤明眨了眨眼:我不會玩桌球,但是我覺得你很淡定。
他放下手中的杆,說了句:有空我可以教你打桌球。
接下來就是馬尼拉殺妻案的高峰期,首先檢控方總共找來了180位證人,前前後後宣誓了200多次。案件的審訊進度也在加速,從早上到下午,一個星期的審訊日是有6天的。法官的假期被取消,檢控專員也不能請假,負責記錄現場信息的書記員換了一個又一個,忙著報道新聞的記者們換了一批又一批。唯獨陪審團的成員沒有更換過,他們就很苦惱了,控方增加了大量的證人,加長了審訊的時長,他們還不能回歸正常的生活,仍然要聽證案件的供詞,受困於封閉式管理。
本來陪審團的成員是別無選擇,只能逆來順受。但是有一件事卻打破僵局。在聖誕節即將到來之際,如果案件還沒有結果,陪審員就無法回歸到正常的社會與家人一起歡度聖誕。案件還沒有結果,放他們回去肯定是不可能的,那樣會稀釋案件的公平程度;然而陪審員也很固執也堅決,如果不能在聖誕節之前有結果,他們無法被釋放,他們就要自殺,寧願死在一個封閉性的環境裡,也不願意傾聽案件的供詞。此等極端行為影響了案件宣判的有效時期,鎖定在聖誕節到來之前,必然要給出一個合理的裁決結果。否則就要面臨更換陪審員的局面,一旦更換了陪審員,所有的法律程序說不定就要重新再來一次,所有的證人都要走一遍程序。那樣只會引起更大的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