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結案陳詞的前夕，辛波絲卡弗正在閱讀《BERTRANDRUSSELL》的傳記。

  關於這個哲學家的生活點點滴滴，實在很有意思，她從英國訂購的書籍，多半一個星期左右就會送到她住的地方。拿到著作的第一時間，她就迫不及待地閱讀，但遺憾的是，閱讀計劃恰巧碰上了結案陳詞的撰寫時間，於是她只能用一半的時間撰寫結案陳詞，一半的時間拿來閱讀。

  其實結案陳詞寫到一半，她就停止了，因為她毫無預兆地產生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這幾天，她將她與猶文太的照片全部貼在了藍色的牆上，每一張照片上面都標明了時間。

  從開始到結束；從零到擁有；從開幕到落幕。

  其中的滋味估計也只有她才能懂了。

  她手裡拿著鋼筆，緊貼著另外一堵用木材建造的牆，望向另外一堵牆，雙手抱在胸前，微微彎著頭，看上去像是在回憶某些事情。

  桌面上的手機一直在不停地震動，是珍妮特的來電，這位親愛的私人秘書之所以在這個時間打電話過來，估計是想提醒她，結案陳詞以後，案件一旦宣判，她就要重新回到律師樓，回到以前的生活，繼續沒完沒了的繁瑣工作。不知道為什麽，她很抗拒回到過去工作的地方，每次她經過自己的律師樓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繞道而行，她更害怕看到熟人，害怕以前的同學跟她打招呼。

  因此，她並不想接珍妮特的來電，她甚至在認真考慮清楚，究竟是否真的要繼續以往的舊形象。

  明天的結案陳詞就是勝負的關鍵，她其實已經撰寫了一千多字，但是很快她就將寫好的草稿全部給撕個粉碎。明天她決定臨場發揮，不再依靠草稿，就像演講不需要草稿那樣。

  林肯這邊的情況就顯得不一樣，他一晚上已經消耗了三包香煙，稿紙上填滿了修改的符號，很多地方改了很多次，可是他還是覺得不夠好，固執地一再修改原來的稿件。

  索馬利亞身為他的助手，卻什麽也做不了。只能默默地為他泡一杯上等的咖啡，煮點熱牛奶，在他感到疲倦的時候，送上一杯熱咖啡牛奶。

  林肯居住的地方不算很大，但很別致，所有的家具都是從德國進口的，陽台還有一個小型的沙發，固定在空中，形成一個空中花園，客廳建造了一個小型火爐，在冬天的時候，可以自己生火取暖，但環境會特別昏暗。客廳裡放了兩排的書櫃，書櫃上全是關於法律的書籍，還有每個國家宣判過的重大案例，在他心血來潮的時候，他就會沉浸在過去的案件裡。手寫模擬宣判案件，通常會用到黑色簽字筆，但是他熱衷於用藍色的簽字筆，筆頭很細，寫起來比較舒暢。他手寫了幾個案例的判決文書，她也看過，不得不說，用字很精準，可謂是字字珠璣，可惜的是，他不是法官，可是如果他的判決文書可以在某個雜志社發表出來，說不定會得到律政司的賞識。她向他提出過建議，不過被友好地拒絕了。

  他可不願意束手束腳，那樣做律師也就失去了本來的意義。

  他家裡還放了很多的雜志與報紙，報紙上的報導都是與社會問題有關。

  他對病態社會的關注是異常仔細的。

  無論如何，結案陳詞的一天終究還是到來了。

  普通法院

  法庭的氣氛在現在看來是異常嚴肅的，陪審團早已經準備洗耳恭聽，傾聽控辯雙方的結案陳詞。

  經過一陣的開庭儀式，所有人都坐了下來。

  諾曼身在其中，包括珍妮特，不過她就顯得很奇怪了，將自己包裹著，隱藏在法庭的某處角落裡，她今天來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辛波絲卡弗，她要親眼看著這位外聘檢控官的失敗時刻，她很清楚，這宗案件是誰處於弱勢狀態。

  法官：主控官，你可以開始結案陳詞。

  辛波絲卡弗站了起來，扶著兩邊的衣領，帶有諷刺意味的笑容看著布朗：

  “法官大人，各位陪審員，本案是一宗極度冷血，極度自私的詐騙案件。相信自開庭審訊以來，有份參與該案件的每一個審訊環節的人來說，絕對不是一個愉快的經歷。在這幾天的時間裡，我們分明看到了一個投機分子的多種不法行為。首先他因為抄襲了多項著作，用來拚湊成一本所謂的教義，看起來很有哲學，其實根本就是一個宗教混合體，他還取了一個可笑的名字“新猶太教”，居然起了這麽一個名字，我猶太教不要面子的嘛？本案的被告，他根本就對宗教一無所知，卻用了很巧妙的方法，使大量的信徒歸納在“新猶太教”裡，他為了令教徒相信他無所不能的能力，相信他是神的代言人，竟然不惜在所謂的“聖水”裡加入令人亢奮的精神藥物，這種藥物具有成癮性，稍微有點醫學常識的人都知道，這種藥物如果長期服用，很容易會產生幻覺與妄想，甚至會引發精神病。但是，本案的被告壓根就沒有理會過這些藥物的副作用，為了方便他統治教徒，他不惜犧牲他人的健康為手段，罔顧他人的生命安全，最後這些忠於他的教徒全部精神失常，到目前為止，他們仍然在聖瑪麗精神病院接受治療，能否康復仍然是一個問題；如果說到罪行，用精神藥物毒害他人已經算仁慈了，被告更因為貪圖女教徒的美色，對她們用迷奸水，引誘她們，並且與她們發生性行為，事後竟然還教唆這些女教徒從事賣淫活動，余後所賺取的金錢居然一個不留地貢獻給教會，這種行為簡直是令人發指！在控方傳召的證人中，已經明確地指出，精神科藥物是被告從醫院渠道采購得到，教唆女信徒從事賣淫活動也是被告主使，很明顯所有的事情被告全部知情，並且每一件事都有份參與。現在這些女信徒大部分已經精神失常，康復的還在調理階段，仍然在接受著心理輔導。還有一件事我希望你們記住，自從被告被逮捕以後，就發生了大量的恐怖襲擊事件，這一些人不怕死，行為極端，邏輯方面更是不可思議，很明顯是被告所引起的。一個走歪路的宗教組織就等於一個社會的毒瘤，存在的時間越長，毒素就會滲透進社會的各個階層，形成巨大的破壞力！這樣的冒牌宗教是不應該存在的。最後一件事，我希望你們明白，被告已經買了飛往蘇黎世的頭等機票，如果他這一次可以順利離開這個國家，他就會去其他國家繼續禍害同一類型的人群，我們以後想要再起訴他就會顯得異常艱難。我們是否應該放過一個不學無術，投機取巧的冒牌教主呢？這方面請你們好好思考這個問題。在綜合控方所提供的種種證據情況下，在這裡我懇請各位陪審員判被告涉嫌詐騙、非法斂財、濫用精神藥物、教唆從事賣淫活動、破壞社會良好秩序等五項罪名成立！謝謝！
  陪審團紛紛交頭接耳，似乎對控方的結案陳詞有很多疑惑的地方。

  法官：辯方律師，你可以開始結案陳詞。

  林肯遲疑了幾秒鍾才站起來，彎著腰，隨後站直了身子：
  “法官大人，各位陪審員，首先我很讚成控方所說的，一個不健康的宗教團體存在一個社會的秩序裡猶如一顆毒瘤那樣，毒瘤一旦破裂，那些毒素足以摧毀這個社會一切的秩序。但是我想指出的是，”新猶太教“究竟是不是控方所說的那顆毒瘤呢？答案是否定的。為什麽？因為沒有確實的證據指出“新猶太教”是非法的。詐騙？所有的教徒都是自願加入教會，並且虔誠受教，自願捐贈金錢作為教會的會費。控方沒有任何的證據證明新猶太教的教徒是在遭到脅迫的情況下捐獻金錢的，況且捐獻金錢是教徒對教會表示的一種心意，事實上很大宗教組織都有教徒捐獻金錢給教會，如果這樣屬於非法斂財，那麽基督教就是最早的非法斂財的組織，並且是合法的情況下，這太荒謬了，顯然是站不住腳的；至於濫用精神藥物，控方提出該項指控純粹是基於一位證人的片面之詞。證人與被告的關系過去是夫妻，證人很明顯是因為被告不願意與其結婚，因此產生怨恨而報復的一種手段。沒有任何的文件或者記錄可以證明，我當事人與精神科藥物的購入有關，如果光是聽信證人的片面之詞就將我當事人定罪，那無容置疑是有失公允的。誘奸女教徒，教唆女教徒從事非法賣淫活動更是缺乏有力的證據。沒有任何的證據證明女信徒是受到引誘才與我當事人發生關系的，在她們身上幾乎找不到強行發生關系的跡象，她們沒有傷痕，身體上沒有遭到侵害；至於從事非法賣淫活動純粹是個人作風問題，與我當事人無關，也沒有證據顯示，是我當事人指使她們從事非法賣淫活動，錄音文件？沒有；文書記錄？沒有；聽到一切談話內容的證人？也沒有。所有的指控根本就是無稽之談，絕對是無中生有的指控！女信徒出現精神分裂的狀態，只能表明她們在生活中遭到的壓力太大，無法解決自身的問題，從而出現精神異常的情況。不一定與教會有關，更是與精神藥物毫無關系。最後一項指控，從事破壞社會秩序的恐怖分子，激進分子其出現的時間只能用吻合來形容，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是我當事人在背後主使，基於所有的證供都存在各種合理的疑點的情況下，在這裡，對於控方提出的種種指控，我懇請各位陪審員判我當事人被起訴的五項罪名不成立！謝謝！”

  法官：陪審團，你們是否有疑問？如果沒有，那就暫時退庭商議。

  辛波絲卡弗在餐廳吃飯，由於只有十幾分鍾的吃飯時間，她也沒有心情吃太多，畢竟在趕時間的情況下，做任何事情都不會有心情。她甚至在用餐的時候走神，直到珍妮特出現在她眼前，她才集中注意力。

  “你怎麽來了？”

  “今天是結案陳詞的日子，我當然要來看看。”

  “什麽時候開始，你對宣判結果也有興趣了，這一次的審訊工作你沒有參與進去，你是拿不到報酬的，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在沒有報酬的事情上，這可是你的至理名言。”

  珍妮特歎息著說：人是會變的，就像你一樣。你以前好像說過，永遠都不會替政府機構辦事，結果呢，你讓我看到了什麽，你讓我看到了背叛，你背叛了我們這個階層的階級。

  辛波絲卡弗放下刀叉，深呼吸著說：首先我不認為我變了，然後我也沒有背叛這個階層所做的事情，我只是覺得生活需要改變，而不是一成不變。

  珍妮特沉住氣：那就是說，你是不會回律師樓了？
  辛波絲卡弗：我不能答應你什麽。

  回到法庭，氣氛同樣的緊張與嚴肅。

  法官：陪審團，請問是否有了裁判結果？
  其中一名陪審員站起來，拿著一份文件念著：法官大人，我們經過商議以後，一致通過，被告布朗·伊斯拉曼涉嫌詐騙、非法斂財、教唆他人從事賣淫活動、濫用精神藥物罪名成立；破壞社會秩序罪名不成立！
  法官：本席現在正式宣判，被告人布朗·伊斯拉曼於2020年5月涉及欺詐、非法斂財、教唆他人從事賣淫活動、濫用精神藥物四大罪名成立！依例判處有期徒刑30年，服刑期間不得上訴！退庭！
  辛波絲卡弗露出勝利的笑容，林肯面無表情，一聲不吭地收拾著繁瑣的文件。

  布朗很生氣地喊著：我要上訴！我是神的代言人，你們不能這樣做，你們這樣會遭到神的譴責！我是無罪的！你們會有報應的……

  諾曼也終於松了一口氣。

  宗教案件的裁決結果第二天早上就公布了，贏得了一片熱鬧的掌聲。

  整個社會都歡騰起來，好像發生了什麽了不起的事情那樣。

  酒吧裡的德國人紛紛舉杯歡騰，盡管她們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佩裡達斯早就出院了，她這幾天都在酒吧裡流浪，每天都在攝入過量的酒精，麻醉自己，她也不懂自己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只見她打開了音樂盒，酒吧裡播放著迷人的樂曲，她閉著眼睛，跳著性感的舞步，衣著打扮異常暴露，戴著金絲假發。

  此時外面下雨了，她突然聽到了貓的叫聲，循著聲音走到外面，發現有一小群流浪貓在享用著寵物罐頭，上面還有一個很可愛的卡通圖案，她被好奇心強烈地驅使著，蹲下去拿起罐頭，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突然衝出一群暴徒，大喊：神的叛徒！神的罪人！

  其後她被暴徒的手槍連續打了七發子彈，她應聲倒地，倒在了血泊當中。

  酒吧裡的人都被嚇得落荒而逃。

  罐頭上面有一個日期：JUNE18
  雨卻越下越大……

  43
  亞倫和他兒子進入會幕，或就近壇，在聖所供職的時候必穿上，免得擔罪而死。這要為亞倫和他的後裔作永遠的定例。

  《出埃及記》選自第二十八章，第43小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