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一世機場是由德國興建,不過這個所謂的機場只是一個很小的模型飛機購買商店。
麗塔·賽德爾滿懷期待地望向前方:你看到前方的小模型飛機沒有?這是我最新預訂的飛機,它看起來像是模型,但其實它是可以飛起來的直升飛機,裡面可以坐兩個人,只要給飛機注滿了能量,我們可以飛一個多小時。
黑澤明不禁感歎著:哇哦!這將會是很棒的事情!
麗塔仍舊保持著心情很好的狀態描述著:是的,這架飛機花費了我2000多美金呢!不過它有一個很致命的弱點—它沒有停止飛行的裝置,換言之它必須是等到能量用完以後,自然降落到地面,才會停止下來,在此之前,無論你怎麽掙扎,它都不會停止飛行。
黑澤明像是吃了蟲子那樣感到噁心:不會吧,不會吧?坐上去又不能自己降落,那豈不是很危險?萬一時機不對,降落的地方很不理想,豈不是死定了?
麗塔勇敢無畏地說著:這個世界百分之七十是海洋呢!(或許還不準)我們只要飛起來了,就一定有機會在海水裡降落的……對了,你會游泳嗎?
黑澤明嘗試著勸他:別這樣,這樣太危險了。
麗塔不以為然地說:“生活嘛,就是要擁有那種敢於冒險的精神!這架小飛機很快就可以用,到時候我再約你過來,一起體驗與死亡擦肩而過的滋味。”
黑澤明打量著飛機,強顏歡笑地說著:噢……這種滋味可不好受……
差不多到了晚上,他才準時回到律師樓。
小聰明早就下班了,她在牆壁上寫了留言:
1.大律師公會的聽證會在明天下午三點鍾舉行,你毆打法官的事情要在聽證會上公開措辭;
2.我幫你接了一個新的案件,是一個黑人被起訴從事非法活動的案件,你找個時間去跟他聊聊。
3.你的房間實在太凌亂,我忍不住替你收拾了。
他看了這些留言,不為所動,一下子就看到了桌面上泡好的咖啡,雖然已經涼了,而且還沒放糖,但是他也不介意,一口氣全喝完,然後他就推開了書櫃旁邊的那扇小門,那是他的新房子—一個很窄小的公寓,裡面只有一個客廳還有一個臥室,臥室裡是包含了一個衛生間。
客廳倒是很整齊,很乾淨,唯獨臥室看起來亂了一點,但是被收拾過,看起來也沒有那麽糟糕。
他緩緩地躺在床上,隨手拿起一本書籍,隨意翻了幾頁,然後又隨手碰到一個檔案,他好奇地翻開檔案的第一頁,看了看上面的詳細資料,他這才想起來那個無意觸碰槍械被控告的大學生,那天他在法庭上毆打法官被強行驅逐,案件的後續貌似是導致那個大學生罪名成立,現在估計已經在牢房裡了。
他暗自罵了一句:該死的!我怎麽就忘了這件事呢?
早上,他很早就起床,吃了個早餐,然後匆匆忙忙趕去西伯監獄。
據他所知,一旦罪名成立的罪犯多半會被關押在這個監獄裡。
他穿過漫長的走廊,轉個彎,在這個過程中,很多罪犯倒是認出了他,還很熱情向他打招呼:嘿!勇敢無畏的小律師!怎麽又跑回來了?這一次又毆打了哪個重要偉大的人物?
他尷尬而又不失禮貌地回應著這些打招呼的罪犯,並且在數目眾多的囚犯中找到了那個大學生,他一眼看上去就憔悴了很多,臉上有很多傷痕。
黑澤明呼喊著他:本傑明!怎麽樣?你還好嗎?
本傑明一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救世主那樣:噢……我親愛的律師,你終於來了!你找到證據證明我是無辜,我是清白的,對嗎?
黑澤明連忙地說:噢,這個是當然的,在此之前我已經充分掌握了你是無辜的證據。現在我只需要替你提出上訴的申請,你的案件就會重新納入審訊的程序,你很快就可以被釋放了。
本傑明愣了愣:你的意思是,我還要繼續等待?我還要繼續待在這個鬼地方?我的畢業論文還要提交,我還要參加論文答辯……我不能坐牢!你知道嗎?
黑澤明不斷地安撫他:是的,我當然知道你不能坐牢,你也不應該坐牢,你可是一個大好人,一個很乖很乖的學生,這個我比誰都更清楚,可是你要忍耐知道嗎?我一定會幫你上訴的。
這時候獄警已經過來,打開牢房的門,將本傑明帶走了,黑澤明還沒有搞懂眼前的這些情況,困惑不已地扯著嗓子問:你們要做什麽!放開他!
獄警給他的回應是:囚禁在這裡的罪犯是需要接受勞動服役的!現在到時間了。
黑澤明一直跟在他身後,嘴裡不斷地說著:我去跟法官協商好,他一定會同意並且通過我的上訴申請!你放心好了,有我在這裡,你一定會沒事的,你還是想想論文答辯的事情吧……
本傑明一路上不斷地掙扎:我不要坐牢!我不要坐牢!一天不行!一分鍾不行!一秒鍾都不行!救我啊!律師!救我啊……
黑澤明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本傑明被獄警帶上勞動集中車輛上,揚長而去……
他還想著擠出更多安慰的話語,可是一切徒勞無功。
他捂著臉,異常沮喪地蹲在地上,尋思著下一步的行動。
最後他還是硬著頭皮,手裡拿著為本傑明上訴的文件,去找厄爾·瓦倫大法官,他剛要走上樓梯,法官就剛好從上面下來,看樣子行色匆匆,很趕時間。
他很不情願地打著招呼:法官大人!
瓦倫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語速很快地回應著:英勇的大律師,你終於被釋放了是吧?
他支支吾吾地說:“是的,長官,事實上從前天開始,我就已經被釋放了。”
瓦倫走路的速度很快:很好,希望你下一次的行為別再那麽粗魯了!
他一直跟在瓦倫的後面:我為上次在法庭上毆打你的事情進行道歉,或許我是太衝動了,但是絕對不應該動手打人!
瓦倫走進了一個辦公室,翻著其他的文件:哪裡不應該呢,現在全世界都認為你是英雄,敢於與強權做鬥爭,不向惡勢力低頭。我居然還成了大反派?說起來也夠好笑的。
他不太好意思地說著:其實他們只是誇大其辭而言啦……
瓦倫很嚴肅地回過頭質疑著:當然是誇大其辭,你該不會真的以為自己是英雄吧?當眾毆打法官,擾亂法庭秩序,挑戰法律,目中無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要不是律師,那就不可能只是囚禁兩天那麽簡單。送你去勞改是分分鍾的事情!你犯錯是你自己的問題,可是你別連累你的當事人!他現在因為你的魯莽行為受到了坐牢的懲罰!
他放下手裡的法律詞典,鄭重其事地說著:“我這一次來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其實我的當事人真的是無辜,我已經找到了可以證明他沒有犯罪的證據,隨時可以傳遞至法庭。只要你同意我的上訴請求,案件重審,那個大學生就可以再一次獲得重生的機會!
瓦倫似乎已經找到了想要找的東西,一口氣地拒絕了:不!我是不會答應你的上訴請求!隨後他就離開了辦公室,黑澤明隻好拿起法律詞典,繼續跟在他身後。
黑澤明感到很困惑:長官!我不是很懂,為什麽你不同意我的上訴請求?
他又朝樓梯的方向走過去,並且往上爬:只要是我宣判過的案件,我就不會同意律師的上訴請求!因為那樣會顯得我斷錯案,又顯得負責該案件的律師在之前沒有做好準備工作!
黑澤明已經累得不行,氣喘籲籲地說著:是我不好,是我不夠專業,可是你也不希望一個無辜的人被囚禁在監獄裡吧?司法制度的完善是要幫助無辜的人,而不是為了自己的面子切斷上訴的路徑!這樣的司法精神實在令人汗顏!
他固執地說著:這是我的事情,或許其他的法官認為司法精神就應該這樣,勇於承認自己的錯誤,可是我不會,我是不會當著所有人的面前承認判錯案的事實,我身上擁有著查理一世的血液,我可是查理一族的後裔,那代表著什麽?永遠向前,永不後退,拒絕承認錯誤!案件宣判就宣判了,我是絕對不會允許你上訴的!其他法官或許還會答應你的請求,可是你的案件卡在我這裡,我就只能很遺憾地告訴你,你的當事人是出不來了。
黑澤明再也跑不動了,他停留在樓梯那裡,喘著氣,不敢相信地問著:你真的是查理一世的後裔?怎麽看著不像。
瓦倫從樓上的房間拿了一遝文件抱在手裡,準備下樓,經過黑澤明身邊的時候回應著:很多人都不相信我是查理一世的後裔呢,這一點都不奇怪。只不過有一件事你自己清楚就行了,我說你的當事人有罪,他就是有罪,你說他無罪,但他還是有罪;我說他沒有罪,你說他有罪,但是他還是沒有罪。話語權在我這裡,你別想著上訴了,下一次好好表現吧,你很有天賦,但就是衝動了點。
黑澤明癱坐在樓梯上,汗流浹背,整個人像虛脫了那樣。
他躺了下來,望著殘舊的天花板,腦海裡浮現出一些想法:
他答應過本傑明,不會讓他出事,是他的衝動導致了悲劇正在醞釀,他救不了達斯·維德,可是他一定要救本傑明,這個差不多就是他心中的信念了。既然瓦倫這個不要臉的法官不願意幫忙,可是他倒是可以考慮從其他的法官身上下手,或許可以起到一定程度上的作用。
這時候他突然想起了麗塔·賽德爾法官,七位法官雖然每天都會分配到不同類型不同數量的案件審理,可是他們性格各異,並不欣賞彼此,甚至會為了反對而反對,如果由其他的法官干涉另外一位法官的案件訴仲,甚至是上訴的工作,會不會是另外一種可行的方法呢?
這個方法倒是可以嘗試,只不過他不太願意刷人情牌,畢竟他一向當麗塔·賽德爾法官是最好的朋友,溫馨的前輩,總是教會他很多事情的長者。
他不願意打破這個界限,但是唯一的路徑就在他的身上了……
下午三點鍾,他很不情願地出席了聽證會。
在他印象中,他貌似只出席過一次法庭的聽證會。
這種會議聽起來或許很有意思,可是實際上卻很無聊。你大概可以嘗試著想象,你坐在一排座位上,坐在你面前的全是一群年事已高的老人家,頭髮斑白,戴著老花眼鏡,說話含糊不清,思維邏輯極其混亂,處事方法完全與這個社會脫節,對某種存在的現象帶有致命性的偏見,不聽勸告,不接受他人的觀點,一味堅持自己所謂的價值觀。看起來實屬可悲,對此他很同情參加聽證會的一群老家夥,也很不願意與他們討論任何的問題。可是由於他仍然有案底在身上,他不得不配合法庭的安排,否則律師的執照很有可能會被吊銷。為了自己未來的信念,他也隻好參加。
他很早就已經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年老的成員陸陸續續才到齊,差不多耗了二十分鍾才勉勉強強湊齊。看著這些行動不便的老人,他這時候很想揚長而去,衣袖一揮,不帶走任何的情感色彩。
“黑澤明律師,這一次舉行的聽證會主要是討論你上一次在法庭上情緒失控,毆打法官,對司法人員作出不利的人身攻擊等行為的拷問。接下來你的每一句話都會影響我們對你這一次的行為的觀感,所以從現在開始,你要注意你的言行舉止,你清楚了吧?”
他含糊其辭地響應著:唔……咳咳,清楚,明白。
“很好,在你進行開庭陳述的時候,你突然情緒失控,並且毆打法官,對此你有什麽解釋?”
“其實沒有特別的原因,我看著他的臉,莫名其妙就怒火中燒,生氣了就跑上去毆打他,你覺得有問題嗎?”
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女聲:請你注意你的用詞!我們今天舉行聽證會是要找出你情緒失控的原因,不是你的情緒問題,你得告訴我們,究竟為什麽,你要毆打他。
他不禁抬起頭,因為他很清楚地聽到一把雖然在罵人,但是卻很悅耳的聲音,他在偏向右邊的座位上看到了一名稍微理智,還算年輕的女人,座位上有寫名字:珍妮絲·利特曼。這就是她的名字,看著她很著急的樣子,他顯得更為輕松了。
“首先,我對這位法官是極度不滿意,因為在上一宗案件裡,他的判決就很不合理,我當時已經提出足夠而且有力的證據證明,我當事人的精神的確存在問題,他需要的不是接受司法懲罰,而是需要接受一個合理的治療。沒想到他竟然判了我當事人入獄十五年,是十五年,而且還不允許緩刑,不允許上訴。我不斷地上訴,嘗試著告訴他,如果我當事人住進牢房裡,他將會再次情緒失控。他仿佛不相信,結果我當事人果然情緒失控,後來還釀成了一系列的悲劇,當我站在法庭上作開庭陳述,看到他的臉就想到了悲劇事件受害者的模樣,我頓時就很生氣,很想打人,於是我就衝了上去不顧一切襲擊他……或許我的行為看上去是很粗魯,可是我更加生氣的是,他根本就沒有關心過貧苦大眾的感受,他只知道懲罰,不知道體恤……”
珍妮絲在糾正他:慢著!慢著!這難道就是你襲擊司法人員的理由?就因為他對罪犯的判決過度無情?如果因為這樣就要被你打一頓,我看以後也沒有人敢擔任法官這個職位,隨時會有生命危險,辦事公正嚴明就要遭到襲擊,說真話會遭到報復,縱容犯罪分子難道就會平安無事?如果這個社會人人都是這樣,我不敢想象社會的正常秩序如何維持下去。依我來看,這根本就不是什麽靠譜的理由,這裡是聽證會,我看你還是說一些讓我們滿意的理由吧。
他摸著鼻子,深呼吸著,看了一眼她,念出她的名字:珍妮絲女士,首先我很告訴認識你,也很開心與你進行今天的談話,這一次的聽證會意義在哪我很清楚,正如我剛剛所說的,我襲擊司法人員是粗魯的行為,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正確的,你想知道原因,我也告訴了你原因,可是你又不願意接受,你只能接受你願意聽到的理由……如果是這樣,我想,我們就沒有必要再談下去。
其他的成員很不耐煩地提醒他:你知不知道這一次的聽證會是關乎你下半生的職業去向?如果我們不滿意,聽證會報告足以使你無法再從事律師這個行業,你應該知道,讀法律與讀醫科的時間同樣久,難道你真的希望我們敦促律師大公會吊銷你的律師執照?
他合上手掌,無所畏懼地站起來,拉好椅子,整理著衣衫,走出聽證會的門口,臨走之前背對著他們,朝他們招了招手,表示告別……
這個漂亮朋友道別也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