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法院
黑澤明一旦進入法庭的范圍,立馬就變得異常的認真,可是在經歷過埃博拉病毒的威力以後,他再也沒有辦法集中精神,眼睛常常會往下移動,很容易就陷入思考的狀態。
書記員宣布著:羅琳女士虐待案件現作第二次公開審訊。
在法庭中,麗塔·賽德爾法官敲響著木槌:主控官,你可以開始傳召證人。
嵐伽俐站起來,很虔誠地鞠躬著:法官大人,我要求傳召本案的目擊證人可可西裡出庭作證。
麗塔·賽德爾:本席批準。
可可西裡滿臉油光,頭髮稀疏,眼窩深深往下陷,乾裂的嘴唇顯示他長期營養不良。
他似乎很抗拒法庭,一坐進證人欄就顯得渾身不自在。
書記員拿著宣誓的詞稿給他:
“本人謹以真誠致誓,所作之證供均為事實以及事實之全部,如果有虛假或者有不真實的成分,本人願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法律製裁。”
小聰明坐在黑澤明的後面,她微微站起來,遞了一份文件給黑澤明。
嵐伽俐:在2020年的8月29日夜晚9:00-11:00之間這段時間,你看到了什麽?
可可西裡:當時我在家中沒有事情做,於是拿著天文望遠鏡觀察夜晚的天象,在旋轉角度的過程中,我注意到對面的公寓中發生了一些事情,由於這些事情過於令我著迷,於是我就因為自己的好奇心看完了整個過程。
嵐伽俐:當晚你看到了什麽?
可可西裡:我看到一個男人苦苦哀求著一個女人,但是這個女人很絕情地趕他走,沒多久他氣急敗壞地走了。
嵐伽俐:就這?就這?不會吧?不會吧?這也不算很令人著迷吧?
可可西裡:是的,本來我也是這樣覺得的。後來過了一個多小時,我看到那個男人折返回來了,我看到他很凶狠地推倒那個女人,那個女人一直在掙扎、反抗,但是徒勞無功,他將她反綁在床上,然後抽出那個女人;她不斷地求饒,可是他,隨後還脫下了自己的褲子,不顧那個女人的反對,強行與她發生了性關系。
嵐伽俐:你很肯定那個女人是十分不情願與他發生關系的?
可可西裡:當然,可憐的女人,她被囚禁在床上,背對著他,束手無策,叫天不應,叫地不聞。
嵐伽俐:那個男人一直在虐打那個女人?
可可西裡:是的。那個男人變態的!越打越興奮,還很帶勁!我甚至懷疑他磕了藥,哪有人虐待得那麽開心的。
麗塔·賽德爾敲響著木槌:請注意!證人那句’懷疑他磕了藥’,陪審團不需要理會,證人只需要交待他所看到的事實,其余的猜想不應該作為參考。
嵐伽俐:你那晚看到的那個女人在哪裡?她在不在法庭上,如果在,麻煩你指她出來。
可可西裡指著羅琳女士:就是她!那晚被虐待的女人就是她!
嵐伽俐:你那晚看到的那個變態男人……
黑澤明迅速地站起來:我很驚訝!主控官居然用’變態’等毀謗字眼形容一個人。
嵐伽俐:我換一個說法好了。你那晚看到那個不斷虐待一個女人的男人在哪裡?他在不在法庭上?如果他在,麻煩你指他出來。
可可西裡毫不猶豫地指著黑澤明旁邊的瓦倫:就是他!一個典型的虐待狂就是他!
嵐伽俐:你很肯定,那晚虐待的人就是他,對吧?
可可西裡:是的。
嵐伽俐:謝謝你。法官大人,我暫時沒有其他的疑問。
麗塔·賽德爾:辯方律師,你可以開始盤問證人。
黑澤明不知道為什麽,一直在強忍著想笑的強烈情緒。
黑澤明:請問你是不是經常用天文偷窺鏡……噢不!天文望遠鏡夜觀星象呢?
可可西裡:是啊!有時候晚上特別無聊,就會玩那個東西。
黑澤明:你還挺厲害的,明明是望著天空中的情況,怎麽就突然注意到對面公寓的室內情況呢?而且一看就看了將近兩個多小時?
嵐伽俐終於忍不住了:反對!法官大人!我反對辯方律師提出與本案無關的問題!
黑澤明:法官大人,我很快就可以證明我的問題絕對與本案有莫大的關系。
麗塔·賽德爾:反對無效,辯方律師,請你盡快進入正題。
黑澤明:證人,請你回答問題。
可可西裡:我剛才不是說了?恰巧看到了而已。
黑澤明(帶著疑問):碰巧?根據我們目前所掌握到的資料顯示,案發現場的公寓在四樓,但是你住在十四樓,兩者之間的距離十分大,你用天文望遠鏡望著天空,望著望著,突然來一個三百六十度大轉變?那麽低的樓層你也能看到?你年紀不小了,還有近視,你確定是無意中看到的?
可可西裡此時沉默了,不敢抬起頭看任何人。
黑澤明一下子就揭穿了他:你是不是經常利用天文望遠鏡偷窺對面住戶的私隱生活?
可可西裡仍然表示沉默,不打算為自己辯護。
黑澤明(加重了語氣):證人!請你回答我的問題!你是不是經常用天文望遠鏡偷窺對面住戶的私隱情況?
麗塔·賽德爾敦促證人回答問題。
可可西裡有所遲疑:沒有!真的只是碰巧而已!
黑澤明(得意洋洋):你在說謊!法官大人,在我手裡有一份很長很長的犯罪記錄,這一份記錄是關於證人之前犯下的偷窺記錄。
1999年,偷窺記錄234次;
2004年,偷窺記錄543次;
2011年;偷窺記錄655次。
證人多次留有案底,被指控於利用望遠鏡之類的作案工具,偷窺對面住戶的日常生活,多次被逮捕,被警告,被教育多次,可是仍然屢犯不改。由此可見,證人是一個偷窺心理極度膨脹的心理障礙患者。
黑澤明將文件記錄遞交至法官。
嵐伽俐站出來為證人辯護:就算證人有奇怪的癖好也與本案沒有關系。
黑澤明故意地連續說著:嘿嘿嘿!你別緊張,我還沒問完。
黑澤明:你是不是一直在偷偷監視著羅琳女士?就在你的房子裡。
可可西裡抬起頭看了看法官,看了看控辯雙方的律師,膽怯地承認了。
黑澤明:換言之,受害人的日常生活你都看得一清二楚是吧?包括她與哪些男人來往,與哪些男人做愛。
可可西裡沒有否認。
黑澤明:受害人與被告一共做愛做過多少次?
可可西裡:十七次。
法庭內頓時引起一片嘩然。
法官很不耐煩地維持著法庭的秩序:肅靜!肅靜!
黑澤明表現出很感興趣的樣子:他們倆人之間的性愛時間平均是多久?
可可西裡:一個多小時。
黑澤明:他有那麽厲害?我還以為只有我自己才會那麽持久呢……
法庭內的人都被他的這番話給惹笑了,法官倒是很不滿意:辯方律師!請你自重!這裡是法庭,你要尊重自己的身份。
黑澤明道歉著:我很遺憾,法官大人,我相信任何一個男人聽到這種事情總會情不自禁想要比較一番。不過今天我們的主題可不止這個。在被告離開受害人的公寓之後,你是不是一直在監視著受害人的一舉一動……噢不!不能用監視這個詞來形容,你又不是很完美很出色的特工;或許應該用偷窺來形容。
可可西裡:是的。
黑澤明:麻煩你告訴在場的所有人,當晚受害人在被告離開以後,她做了什麽?
可可西裡不敢說,眼睛一直在圍繞著周圍的環境轉。
黑澤明故意查看了手表上的時間:可可西裡先生,請你別再浪費法庭的時間以及在座納稅人的金錢。你大大聲聲告訴在場的所有人,受害人當晚在做什麽。
可可西裡:她在他離去以後……眼神變得饑渴起來……接著她在房間裡自慰……持續了很久……我看著看著也變得想入非非,跟著一起自慰……
黑澤明:直到被告再次闖入受害人的房間?
可可西裡:是的。
黑澤明展露著很邪惡的笑容:我估計你早就完事了吧……
麗塔·賽德爾:辯方律師!
黑澤明趕緊端正了態度:接著被告闖進來,“強暴”了受害人?
可可西裡:是的。
黑澤明:我希望你思考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在當時那樣的環境下,你覺得被告與受害人發生關系能稱之為“強暴”嗎?
嵐伽俐:反對!法官大人,我反對辯方律師提出引導性問題。
可可西裡:我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受害人是不願意與被告發生關系的,她臉上痛苦的表現讓我很清楚地意識到,她是十分不願意遭受這種性愛的!
黑澤明:在受害人的性伴侶中,或者是發生性行為的時候,受害人可曾試過性虐待的方式獲取過快感?
可可西裡:就算有也不代表她會願意……
黑澤明反應很迅速:你只需要回答有還是沒有。
可可西裡:有……可是……
黑澤明:受害人以被性虐待的方式來獲取快感的同時,是否臉上同樣表現出痛苦的表情?
可可西裡:可以這樣說。
法庭內又再次高潮,黑澤明連忙維持著法庭的秩序:嘿!紳士們!請不必大驚小怪,性愛這種怪癖有很多種玩法的。
嵐伽俐已經變得絕望了,用手捂著額頭,表示不願意再看下去。
黑澤明:你與受害人是否認識?
嵐伽俐仍然要堅持反擊:反對!法官大人!辯方律師提出與本案無關的問題!
麗塔·賽德爾:反對無效!
黑澤明愉快地安慰著嵐伽俐:得了吧,你等著看戲吧。證人!請你回答問題。
可可西裡:我們基本不認識。
黑澤明:你一直在偷窺受害人;你有沒有嘗試過幻想與受害人做愛……舔遍她的全身……例如想象著用蛋糕的奶油抹遍她的全身,然後舔乾淨那種……你很喜歡那樣的感覺對不對?那種愉悅的快感是無法形容的……
很顯然,黑澤明在故意引導證人不正常的一面。
麗塔·賽德爾在呵斥著黑澤明,但是可可西裡卻承認了:我有幻想過!但是那只是幻想!
黑澤明:你為什麽選擇出庭作證?為了誰?受害人?這聽起來很荒謬!
可可西裡:一個單親媽媽無緣無故遭到這種不人道的虐待,我身為一個陌生人也不忍心看著她受這種苦,她應該討回公道!有些人渣的確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上責任!
黑澤明:你是否認識本案的被告?
可可西裡:不認識。
黑澤明(露出勝利的微笑):你又在說謊!法官大人,剛才我呈上的犯罪記錄裡,你可以仔細對比2011年的案底記錄,其中有80次的裁決是本案的被告瓦倫法官所負責的。你多次被同一個法官判刑,你很生氣很不甘心,心生不忿,一直想著要報復;現在機會來了,你知道瓦倫法官很有可能會因為這宗案件下台!所以你就處心積慮地主動站出來為受害人作目擊證人,實際上你卻是公報私仇!利用受害人的可憐來攻擊一個懷有高尚情操的法官來展現你狹窄、記仇、報復的心理!基本上,你根本就是分分鍾想佔有受害人,侵犯受害人,你以為解決她的情人,你就有機可乘!沒有!一點機會都沒有!我告訴你!
嵐伽俐:反對!
麗塔·賽德爾:反對有效!陪審團不需要記錄辯方律師最後的那一番話。
黑澤明朝著陪審團的方向走過去,雙手扶在木欄上,對著眾多陪審員說:“一個有著極度強烈偷窺心理陰暗面、又有著多次案底記錄、同時還是一個變態的色情狂所作的供詞,究竟他的可信程度有多少,我相信你們心裡有數。”法官大人,我暫時沒有其他的問題。
退庭了,黑澤明一句話也沒有說,收拾好東西就趕緊逃離了法庭,小聰明在背後怎麽喊也喊不住他。
嵐伽俐則顯得異常暴躁,收拾東西的聲音吵吵鬧鬧,他的助手剛要說話,就被他怒斥著:你看看你!都找了什麽證人回來!色情狂!一個典型的色情狂!你到底有沒有腦子!這種程度的證人能上法庭嗎?身上全是破綻!玩完了!你懂了嗎?!我們玩完了!
接著,他便很憤怒地揚長而去……
黑澤明離開法庭之後,一個人躲在咖啡廳裡,吃著奶酪蛋糕,還伴隨著一杯牛油果混菠蘿的飲料,味道是否很棒不得而知,但是糖分是相當的高,尤其是當奶酪蛋糕遇上牛油果。
黑澤明不停地吃著桌面上的奶酪蛋糕,好像與蛋糕有仇那樣,飲料卻一口都不喝。
小聰明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深深地呼吸著,放下手中的東西,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他似乎毫無興趣搭理她,繼續埋頭吃蛋糕,隨後終於喝了一口甜到要吐的飲料。
她臉上有所擔憂:你今天在法庭的表現可謂是可圈可點。
他沒有反應。
她繼續地說著:我給你資料是拿來攻擊、推翻證人供詞的可信性;你完全沒有必要在法庭上揭露一個不光彩的過去,那是別人的事情,我們不應該做出那樣的事情。
他毫不在乎地為自己辯解著:要辯護就要做到底,我不覺得有什麽問題。進入法庭,穿著律師的衣袍就要承擔作為律師的責任,這只是我們工作的其中一部分。或許不道德、或許有爭議、但是絕對合情合法合理。要不然陪審團也不會接納我在法庭上的表現。
她很不甘心地提出另外一個觀點:那麽……在法庭上公開討論色情的細節呢?也是合法合理?你有沒有想過受害人的感受?幸好負責審理該案件的人是麗塔·賽德爾法官,如果換了其他法官,你早就被轟出法庭了!
他停止吃東西,放下手裡的叉子,反問了一句:你在教我做事?
她關切地問著:你最近到底是怎麽了?
他搖了搖頭:沒事。可能你不太認同我的做事方法,不過沒關系,我也沒有想過得到你的認可。總之我只是在做我該做的事情,其他的因素我不會考慮也不會理會。
她語重心長地說著:“我知道本傑明的死對於你來說打擊很大,可是不代表你可以亂來。你再這樣胡作非為,我擔心你會出事;如果你真的不想為瓦倫辯護,我可以考慮找其他的律師,我不希望你在情緒受到困擾的情況下擔任辯護的工作,這樣對你來說,實在是一種負擔,很不公平!
他一口氣拒絕了:不用了!我現在反而是想得很清楚,我不僅僅要為他辯護,我還要百分百地讓他無罪釋放!本傑明死了!旦丁也死了!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總之你不要管我就對了……
她還想接著勸,但是她發現他根本就沒有心思聽下去,她歎息著說:“是不是我的錯呢?當初根本就不應該讓你處理旦丁的案件;不然也不會導致你的情緒受到困擾!
他捂著頭,深呼吸著:這段時間裡,我沒有一天是睡得安穩的,是不是我的問題呢?導致了一系列的悲劇,我總以為可以與他人達成協議就能達到目的,可是到頭來卻什麽都不是。
我不會饒恕那個該死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