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裡正在家裡的浴室泡著浴缸,她將整個頭部浸入浴缸中,水淹沒到她整個人的身上,她的腦海裡由始至終都在浮現貧民窟的另外一面,海水與記憶,時間帶走了她對奧斯瓦爾德的思念。她一想到他臉上那種不屑一切的臉部表情,她沉淪在水裡的神情就越是痛苦。
她走出浴室的時候已經是早上的七點鍾,電視一如既往地自動打開,播放著當天的重要事件,她的投資商很準時地打電話過來催她的稿件,自從她預先找了投資商以後,催稿的頻率就越來越頻繁,她很不耐煩地按掉來電,然後自動設置了屏蔽來電信息阻攔,所有的來電她都不會收到。她從桌面上隨手拿了一本瑞麗雜志,躺在沙發上心情煩躁地翻閱著雜志,瑞麗雜志上面的華麗衣衫再也無法吸引她的眼球,她的心裡只有奧斯瓦爾德,說來奇怪,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愛上一名社會工作者,一直以來,她都以為,只有醫生或者律師才配得起自己,到了現在她貌似已經改變了擇偶標準,甚至是降低以往的追求水平,對一個不是很熱衷賺錢的男人動了心。無時無刻她都想與他待在一起,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再也坐不住了,至少在家裡坐不住。她像是喪失了理智那樣,將雜志狠狠一扔,換了一身簡單的衣服,穿著平底鞋,不再化妝,出了門。
在樓上很輕率地攔截了一輛計程車,報出了布魯士的去向。
計程車司機很驚訝,眼前這位女士所住的地方好歹也是高尚住宅區,從這裡攔截計程車的客戶,要麽去銀行,要麽去參加慈善舞會什麽的。去一個臭名昭著的貧民窟倒是第一次遇到。
車輛停在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她迅速付了款,剛剛下車就看到了奧斯瓦爾德的身影,她追了上去。
他看到她倒是很驚訝:你怎麽又來了?你昨天還嚇不夠啊?
她假裝輕松地說著:“這點小事情作為余興節目都不夠,我怎麽會害怕,我這不是又來陪你一起關注貧困人士了。”
他很焦慮地說著:“我不是嚇你,今天我要跟進的個案有點令人心寒,你最好不要跟著來,我擔心你承受不了這種場面。”
她傻乎乎地說:“只要有你,我就什麽都不怕。”
他嘴角微微上揚,笑了笑,然後就拐進了一個胡同裡,她也跟著拐了進去,沒多久,她就看到了幾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坐在破爛不堪的長椅上,有的在聊天;有的在下棋。看上去倒是玩得挺開心,唯獨只有一個人,手裡拿著從地上撿起來的煙頭,很享受地吸煙,全身上下肮髒不堪,頭皮裡長滿了虱子,胡子很久都沒有剃過,幾乎要遮住了整個嘴巴,他吸煙都要撥開胡子,眼神飄忽不定,與一般的精神病患者很相似,最重要的是,他身上裹了很多件衣服,要注意的是,今天最高溫度是45度,最低才36度,今天的氣溫可以說是非常的高,不耐熱的人在室外撐不了半個小時。但是他似乎很特殊,身上披了很多衣服,但好像一點炎熱的感覺都沒有,依舊鎮定,依舊那麽瀟灑。
奧斯瓦爾德走過去跟他聊天: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裡呢?
他沒有理會他,轉身過去,繼續吸著香煙。
奧斯瓦爾德一邊對他說:“今天天氣很熱,太陽很猛烈,你就不要穿那麽多衣服了。”一邊在動手脫他的衣服,好不容易才脫了一件黑不溜秋,布滿虱子的衣服,他又重新穿了上去,嘴裡還嚷著:不要脫我衣服,我怕冷!
“你這樣很容易惹虱子的!惹到虱子回去對孩子都不好!”
他被“孩子”兩個字給震撼到了,站起來,轉身就往另外一個方向跑過去。
奧斯瓦爾德隻好在後面跟著他,盡管嘴裡喊著讓他停下來,他好像沒有聽到似的,不顧一切地往前走。
她擔心他會出事,於是隻好忍受著肮髒不堪、汙水遍布的環境跟著過去。
她看著他往山上的一個堆填區,也就是所謂的垃圾站爬上去,她不明白他為什麽會鑽向那麽肮髒的地方。直到她跟了上去才發現,垃圾站旁邊有一個很破爛的木屋豎立在那裡,屋子裡發出令人難以忍受的氣味。她跟了上去,發現奧斯瓦爾德目瞪口呆地站在門口,她好奇地循著他的視線望進屋子裡,看到了驚人的一幕……
“他走進屋子裡,從外套裡掏出長滿蟲子的玩偶,一共有兩個,慢慢走近一張床,床上面躺著一個小孩,但是被子將她整個人都蓋住了,一時半會是看不清被子裡的小孩是否還活著。他發出令人膽顫心寒的聲音:女兒,爸爸給你帶來了玩偶,你看看喜不喜歡?小孩被裹住,無法發出聲音回應他的問題。他將玩偶放到床上,慢慢掀開了被子,漸漸露出一個只有5、6歲的小女孩,她骨瘦如柴,臉上長滿了毒瘡,身上全是汗水,頭髮亂糟糟的,油膩膩的一層裹住了整個頭皮,嘴唇蒼白,雙眼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樣子,數不清的蒼蠅在她周圍飛來飛去,他只顧著趕走蒼蠅,忘記了女兒目前的狀態是相當的糟糕。”
他們倆慢慢地走了進去,他更是心急如焚地說:“你不應該將她的被子蓋那麽厚,這樣很容易長痱子的!還有她臉上的毒瘡,我早就跟你說了,去醫院買點藥外敷就可以消退,你為什麽老是不聽我的話呢?錢我也給你了,我說陪你去找醫生,你又不肯,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容易害死女兒的?”
他很粗暴地說著:“醫生都是壞人!他們都是騙子!他們只知道騙錢!”
他觸摸著小孩子的額頭,驚呼著:不行!她還在發高燒!我要帶她去看醫生!
他連忙推開他,抱著女兒,固執地說著:“她不會有事的,只需要蓋多點被子就會沒事!她一定會康復的!”
小女孩根本不知道什麽情況,就跟著喊:叔叔!我真的沒事,就是有點冷!
他還想繼續勸他,突然發現兩個玩偶,這時候他才想起來:喂!你的兒子呢?
她好奇地問著:他不是只有一個小孩嗎?怎麽還有一個?
他轉過身對她說:“他有兩個小孩,一個兒子一個女兒,現在女兒躺在了床上,但是兒子卻不見了。”
他作著安靜的手勢:兒子……對了……兒子,我要去看我的兒子……
接著他就以非一般的速度跑到外面,奧斯瓦爾德吩咐她:你先報警還有呼叫救護車!小孩不能等了,再這麽生病下去,很容易會出事的!
她很遲鈍,過了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拿出電話報警以及呼叫救護車。
奧斯瓦爾德追了上去,他一路往一個似乎荒廢的森林裡跑進去,到處都是被砍了一半的樹木,地上堆積了很多隨地丟棄的垃圾,排放汙水都流到了這邊,就連樹木的葉子都變成了黑色,整個荒廢的森林被一股黑色幽靈裹著,包圍著,令人窒息,無法呼吸。
他狂奔到後面的泥土堆裡,這裡有很多的沼澤,並且發現了很多小動物的屍體,死去的貓貓狗狗都被遺棄在這裡,除了動物,還有幾個流浪漢的屍體也被發現在泥土的側邊。整個沼澤變成了活死人呼聲的墳墓那樣,充滿了令人不安的氣味,給人一種隨時會有喪屍跳出來的感覺。
奧斯瓦爾德停止了腳步,沒有追上去,前面黑漆漆的一片,根本什麽也看不清。只見他停留在一片寧靜的泥土前面,目光在轉動著,似乎在尋找著某些東西那樣。
她跟後來趕到的警察一起來到現場,看著他做著很奇怪的舉動。
兩名警察想去阻止他,但是奧斯瓦爾德卻說著:先別驚動他,他好像要帶我們去尋找什麽東西似的。
就這樣,四個人紛紛看著他,他有點不知所措,看樣子他不記得了一些事情,在泥土上很焦急地來回徘徊著……過了一會,他終於想起了準確的位置,往左邊的泥土堆走過去,他突然跪了下去,丟下手裡的玩偶,拚了命地挖著泥土。
奧斯瓦爾德貌似明白了什麽,連忙跑過去幫忙一起挖。
隨著泥土越挖越深,他要挖的東西終於慢慢地浮出了水面。
最先看到的是五根很稚嫩的手指,奧斯瓦爾德驚呆了,加快了挖泥的速度,他推開了他,用手握著五根手指,用力地往上一拉,只見他從泥土裡拉出了一個年僅7歲的男孩,男孩已經沒有了意識,頭髮上沾滿了泥土,整張臉黑漆漆的,鼻孔裡還爬著很多小蟲子,身上還穿著一件夾克,但已經很難辨別出來,一隻蝙蝠落在了小男孩的肩膀上。
她顯然被嚇到了,捂著嘴巴,想吐但是又吐不出來,樣子極其痛苦。
兩名警察連忙再次呼叫了救護車,然後很緊張地將他與孩子分開,可是他死都不肯松手,緊緊地抱著孩子,惡狠狠地說著:你們這些壞人!不安好心的壞人!想騙我!我的孩子不知道多好!
就這樣,小男孩被送上了救護車,但是挖出來的時候已經沒有生命跡象,再對他進行急救顯然是於事無補的。
奧斯瓦爾德在醫院裡等待著醫生的結果,希拉裡則不停地嘔吐,她從來沒有遇到過像剛才那樣的場面。
醫生從走廊上過來,無奈地搖了搖頭:太晚了!太晚了!原本那個小孩只不過是發了點高燒,只不過吃點藥,打個點滴就能退燒。但是顯然有人亂給他吃藥,也不知道那些是什麽藥,吃得他的肝受損嚴重。
奧爾斯瓦德嘗試著問:你的意思是,小男孩是因為亂吃藥才會死?
醫生搖了搖頭,遞給他一份屍體化驗報告:在小男孩的肺葉裡找到了少量的粘土,同樣地在鼻腔裡也發現大量的泥土,相信他不是亂吃藥才致命,而是被人活生生地埋在泥土裡窒息致死。他被埋在泥土裡的時候,相信是還活著,在他嘴巴裡同樣發現了很多泥土以及微型植物,我估計他在被埋進泥土的時候,是不斷地向別人求饒,泥土就是在這個時候混進了他的嘴巴裡。
她不敢相信地總結著:他活生生地埋葬了自己的孩子?
奧爾斯瓦德跑過去,發現他坐在椅子上不斷地自言自語:他不會有事的,他不會有事的!
奧爾斯瓦德很憤怒地問著:你怎麽可以那麽殘忍?!活生生地埋葬了自己的孩子!你知不知道他被你埋下去的時候是還活著的!他不斷地央求你不要埋了他,你當作沒聽到?他是你孩子!你這都下得了手?
顯然他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繼續自言自語地說著:我給了他吃很多藥,他都沒有康復的跡象,我隻好將他埋在沙堆裡,只要熬幾個星期,他就一定會康復的!
他說著說著,慢慢溜進了停屍間,抱走了兒子的屍體,離開了醫院,離開的時候嘴裡還不停地說著:兒子乖!爸爸現在帶你回家,讓你跟妹妹一起玩……不要害怕,爸爸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
奧爾斯瓦德很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然後異常憤怒地離開了醫院……
普通法院
所有人都已經到齊,法官這一次沒有遲到,但顯然他今天的心情煩躁了很多。
書記員:COURT!
所有人紛紛肅立,虔誠地鞠躬著,隨後坐了下去。
書記員:工業大廈謀殺案現正式作第四次公開審訊。
法官:檢控官,你可以開始傳召證人。
辛波絲卡弗猶豫了幾秒鍾,然後站了起來:法官大人,我強烈要求傳召蘇格警員出庭作證。
法官:本席批準。
蘇格警員從外面被帶進來,坐進了證人欄裡。
辛波絲卡弗:蘇格警員,你可不可以用你自己的語言為我們陳述一遍,案發當天所發生的具體細節。
蘇格:那天我就像往常那樣在街上巡邏,突然一名男子衝了出來,攔著我的去路,很焦急地告訴我,一名情緒不穩定的男人即將會情緒失控,他強烈要求我趕去現場阻止該名男子的失控。隨後我跟我的拍檔就一起趕到了現場,趕到現場之後,發現有很多人倉惶無助地躲在外面,往窗口裡看進去,我看到一名男子對著一副已經沒有生命跡象的屍體不斷地進行砍殺。
辛波絲卡弗:你當時有什麽反應?
蘇格:我首先是口頭警告,讓他停下手!
辛波絲卡弗:結果呢?
蘇格:對方沒有理會我的警告,我隻好出示警槍,準備將其製服。
辛波絲卡弗:在你出示警槍之前,是否有向對方表明你的身份?
蘇格:有,而且我不止一次向對方表明我的身份,可是他仍然不理會我的警告,繼續砍殺著屍體。
辛波絲卡弗:然後呢?發生了什麽事情?
蘇格:在我再三警告之後,對方仍然沒有停下來的跡象。我隻好開了兩槍。
辛波絲卡弗:打中了哪裡?
蘇格:第一槍打空了;第二槍擊中了對方的武器,武器隨後掉到了地上。
辛波絲卡弗:對方之後有什麽反應?
蘇格:他連忙抱著頭蹲在地上,不知所措,似乎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更加不明白我們為什麽要逮捕他!
辛波絲卡弗:當天砍殺屍體的人,你是否還認得他?
蘇格:認得。
辛波絲卡弗:他在哪裡?他是否就在法庭上,如果在,麻煩你將他指出來。
蘇格指著被告欄內的達斯·維德:就是他!
辛波絲卡弗:謝謝你。法官大人,我暫時沒有其他的疑問。
法官:辯方律師,你可以開始盤問證人。
黑澤明胸有成竹地站了起來,扶正了領帶:你當天趕到現場,親眼目睹被告在砍殺一副已經沒有生命跡象的屍體,並非活人。你要開槍製服被告是合情合理,但是我想問你一個很基本的問題,警務人員是基於什麽樣的情況下才可以開槍製服犯人?
蘇格:當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或者當其他人的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
黑澤明:當時被告是否有向你發動攻擊;或者企圖傷害你,甚至是你的拍檔?
蘇格:那倒沒有。
黑澤明笑著說:沒有!?既然沒有……(突然語氣很激動地喊著)既然沒有!你憑什麽開槍製服我的當事人?!如果你槍法不太好,沒有打中他那還好,要是打中了!後果是不是由你自己負責?
蘇格:我當時已經感覺到自己隨時有生命危險才會選擇開槍!
黑澤明感到異常的困擾:感覺?麻煩你清清楚楚地向我解釋一次,什麽叫做感覺到自己隨時有生命危險?
蘇格:他當時盯著我看,眼神極其凶狠,說不定他下一步就襲擊我們!
黑澤明:盯著別人看就等於是有預謀傷害其他人。現在我也盯著你看,是不是就代表著我也要傷害你啊?警官?
蘇格:情況不一樣,他手裡當時還有危險性武器,潛藏的風險性太大,沒有人可以保證他下一步不會傷害其他人,我開槍製服也是迫於無奈!
黑澤明:你只需要回答我,我當事人當時有沒有向你作出攻擊的行為?
蘇格:沒有。
黑澤明:在你製服被告以後,將其逮捕,期間他有沒有掙扎過?
蘇格:沒有。
黑澤明:如果我指出,被告當時是絕對服從你的逮捕命令,你同不同意?
蘇格:絕對同意。不過是在失去武器之後的事情。
黑澤明:謝謝你。法官大人,我暫時沒有其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