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審訊室裡,關掉了閉路電視,通常是為了不想讓外面的人聽到他們的談話。
阿瑟捂著嘴巴,在剩余的空間裡四處遊走,做出一副試圖令自己冷靜下來的動作,屏著呼吸,做足了充分的準備,對他的上司說:“我只是一個臥底,我不知道那麽多,當時的情況相當危急,我如果不通知同僚將他逮捕,他就會帶著一家大小逃到國外,到時候想抓他就難上加難。”
他並不覺得有什麽,很輕松地說了句:走就讓他走,有什麽了不起的。這一次破不了的案件那就下一次接著破。
阿瑟表現得很氣憤也很激動:下一次再抓他?你倒是說得輕巧!我做了那麽長時間的臥底,整天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混在他身邊,每天幾乎是拿命拚的,好不容易才有機會抓他,你卻告訴我下一次再努力就行?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我不想下半輩子都要面臨著看心理醫生的局面!
他覺得很奇怪:不可能的!之前你才跟我說過,那些材料還沒有收集完,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考慮是否起訴他。為什麽突然之間,你所謂的證據又湊齊了呢?
阿瑟沉默了,他的確有私心,心裡想著盡量拖延時間。但是文蒂的死卻使他堅定了自己的想法,變得不再猶豫。
他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事情,平視著眼前的事物:我明白了,前不久我收到消息,你房子裡發現了一名女人的屍體,那個女人是注射過量的毒品而猝死的。這件事對你的影響很深,所以你就急著要將他進行逮捕。
阿瑟早就知道他的上司會持續監視他的動靜,只是沒想到,他的信息獲取渠道那麽準確,而且相當有效率。他不否認自己帶有私人感情去辦案,但是他不想承認自己的錯誤:總之,人已經抓了回來,要不要起訴他,你自己決定。不過我可以很肯定告訴你,我是不會再回去做臥底的,你要起訴他就要趁這個機會。錯過了這一次,我相信你要等很久。
他看著眼前的臥底探員已經無法再理智看待這件事,臥底的人選是他自己挑的,他一直以為他會保持絕對冷靜的情感去執行任務,沒想到他還是看走眼了,人始終是感性動物,有惻隱之心很正常。他用很溫和的語氣抱怨了幾句:你知不知道,我本來想一次性鏟除整個販毒集團,鏟除一整條生產的線路。現在人被你抓了,背後的金主根本查不到源頭,毒品的生產還在繼續,工廠的位置我們也無法找到。你導致了整個臥底計劃功虧一簣。
阿瑟不想與上司爭吵,說了句:對不起。
他沒有接受他的道歉,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阿瑟也很累,捂著臉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一時的憤怒就嚷著要鏟除西歌德裡,他完全不記得自己的真正任務。如果文蒂不是注射過量的毒品而死,說不定他還不會那麽憤怒,他始終受了女人的影響。
柏妮只是負責抓人,最終還是將西德歌裡轉交給毒品調查科蓋伊負責。
蓋伊做了很長時間的毒品調查科,他的調查目標就是西歌德裡,可惜一個控制了大半個毒品市場的罪犯做事相當謹慎,毒品交易的時候從來不露面,哪怕抓了他的手下,也會主動將一切的罪名攬在身上,根本就奈何不了他.就在昨天,他收到消息,有人告發西歌德裡,他因為涉嫌從事多年的販毒活動而被抓捕,目前正在審訊室內錄口供.一聽到這個消息他就興奮不已,急急忙忙跑去審訊室,剛好碰到正要進入的柏妮,兩人是舊相識,在柏妮擔任臥底探員的期間,兩人合作過很多次,也算是患難與共.他們很熱情先來個擁抱,噓寒問暖了幾句.
然後他就問著:西歌德裡在裡面了對吧?你一定要告訴我,他已經在裡面了對吧?沒問題的?對不對?
她覺得很好笑,但仍然要提醒他:沒錯,你冷靜一點,人呢的確在裡面了.不過我們還沒有開始審訊,不一定會那麽順利.你也知道,這個老狐狸多狡猾.
他很激動地問著:我做夢都想抓捕他!我能不能進去?
她能理解他的心情,沒有拒絕他,讓他戴上警員證件,隨後就一起走了進去.
西歌德裡很鎮定地坐在審訊室裡,面無表情,似乎是在默默等待著警察的到來.
他最看不慣西歌德裡那副冷靜的嘴臉,在他看來,似乎就沒有什麽事情值得他驚訝那樣.
門在他們進去以後被推開,那是好幾箱證物交到她手裡,這些證物全部都是西歌德裡交易時候的錄音以及照片.很顯然,這些證物是阿瑟在抓捕行動之前就已經移交給警方,他已經整理了很久,每一樣證物的交易時間與地點還有工作報告都弄得相當細致以及謹慎,他就是為了將來的指控萬無一失,絕對不能輕易出錯,一旦出現問題,他的生命將會遭受很嚴重的威脅,當然到了現在這個階段,他已經沒有什麽東西是可以失去的了.
“6年的所有交易、照片、錄音全部都在這裡了.這裡的證據對你很不利,我可以向你保證,你要是不用判死刑,我下個月就直接辭職.現在你還有選擇,只要你供出其他的合夥人、上家與下家、還有工廠的位置、背後的金主……我就可以向法官求情,令你獲得減刑的機會,那樣你在有生之年起碼還有見家人的機會.否則你看到了沒有?電椅已經在向你招手.”
蓋伊也注意到箱子裡的證物弄得非常整齊,有條理而不亂,他一直以為這個聰明一輩子的毒販是不可能自己露面交易的,看來他還是想多了.親自交易肯定有,只是他無法察覺,這麽多年來,才對他束手無策.但是他很好奇,這些材料究竟是從哪裡來的呢?
他按耐著內心的喜悅:沒想到你也有今天.我還一直以為你是一個毫無破綻的人,做事沒有章法,我們一直抓不到你.可是你今天卻栽在我們的手裡.
西歌德裡似乎壓根就沒有打算說些什麽,他已經是江湖老手,被抓進警察局協助調查或者面臨起訴又不是第一次,警察裡的老手他都全部認識,包括眼前這個男人,他更不用擔心.
“我懂法律的,在律師沒有到來之前,我有權保持沉默.如果你想讓我開口說話,麻煩你通知我的律師過來吧.”
他們倆一下子就沒有辦法了,他們很痛恨美國人搞出這麽一套法律體系,每次遇到江湖老手,就知道使用這一招來打擊他們的信心.不過沒關系,對於柏妮來說,這一次無論是人證還是物證都相當充分.就算是神一般的律師,有著歪曲事實的天賦也不可能有辦法使他脫罪.這一點她老有信心了.不過她更好奇的是,這一次他會找誰做他的代表律師呢?能夠擔此重任的律師,她實在是想不到了.
辛波絲卡弗這幾天一直在辦公室裡留意著律政司的起訴案件.她認識了一個黑客,擁有超強的計算機知識,他可以隨時黑進任何一個系統裡,盜取裡面的資料信息,她找了這個人,讓他幫忙黑進律政司的系統裡,並且讓兩台筆記本電腦做了一個共享.於是,她就可以24小時監視者律政司的系統通告,只要有起訴案件,她就會留意是哪個檢控官負責,當她發現是黑澤明負責的時候,她就會搶著為那個被起訴的客戶擔任辯護工作,哪怕沒有酬勞她也要接下來做.她的目的只有一個,找借口見黑澤明,與他在法庭上碰面,以此打開兩個人的重逢.問題是,她發現他很懶惰成性,幾乎所有的起訴案件他都能巧妙地躲開.像漏稅案件、版權爭議、民權辯護、離婚案件、財產分配諸如此類的案件他都不碰.明明就是很好處理的案件,他都不做,說不定他是故意躲開她.她實在是想不出他每天究竟在做什麽.
珍妮特推開辦公室的門,滿臉的喜悅,一蹦一跳地闖了進來,一看就知道她有好事情要宣布,但是辛波絲卡弗絲毫沒有興趣,埋怨了幾句:你到底在做什麽?沒事就不要輕易來打擾我!我很忙的!
“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很忙,但是呢,這個案件,我保證你聽了肯定會很興奮!那個控制了絕大部分毒品市場的巨鱷—西歌德裡在前不久被逮捕了.警方要起訴他從事販毒活動,他現在要找辯護律師.但是沒有人敢為他辯護,你明白的,毒販是很敏感類型的客戶,你輸了會弄臭自己的聲譽,但是贏了會惹來公眾的憤怒.畢竟毒品現在是全球公敵,雖然很賺錢但是泯滅人性.所以呢,沒有律師敢接手這個案件,聰明如我,立馬就替你接了下來.這種案件一旦開始了,那些律師費用就好像泉水那樣源源不斷地噴湧出來,你後期拖延的時間越久,律師費用就越高.打持久戰,那樣才能賺更多的錢.”
她更生氣了,因為阻礙到她思考問題,她一個勁地怒吼著:我說了!別煩我!無論是什麽案件!我都不會接!你現在給我滾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珍妮特興高采烈地跑進來,卻沒想到被當頭潑了一臉冷水,但是她絲毫不介意,手裡的檔案瑟瑟發抖,她本來想拿些文件進來一起研究,但是被勸退了,她不想錯過一個這麽好的機會,她很小聲地問了一句:你真的不考慮?國際大毒販的案件,可以賺4倍的律師費,我覺得你最好還是……
辛波絲卡弗捂住了耳朵,表示不想聽.
她隻好退出去了,一副吃了敗仗的樣子.
辛波絲卡弗越是看著電腦的屏幕就越是生氣,她不明白,為什麽想要接觸他都要考慮那麽多的借口.
黑澤明無精打采地回到了辦公室,前幾天刮了很久的大風,他房子裡的東西又髒又亂,還跑出了許多臭蟲還有老鼠.他無法忍受那種暗日無光的環境以及臭烘烘的下水道.他推開辦公室的門,看著那台很久沒有使用過的電腦,他不禁想起前天使用朋友推薦的反黑客軟件的時候,突然偵查到律政司的系統被核了進來,這個軟件不僅能發現黑客,而且還能反跟蹤,追查對方的真實地址,他通過調查之後才發現是他的妻子在暗中監視著律政司的系統,這下子他就不敢亂接案件了.於是他找了各種借口推搪案件的起訴工作,不是這個不行就是那裡不舒服,總之就是要做到盡量避免繞開通過案件處理而接觸到他的妻子,他很害怕這種感覺,他完全沒有心理準備,還沒想好該如何向她解釋.在他還沒想好之前,他是絕對不會見她的.這一點,他老清楚了.不過,他意識到,詹斯不可能一直縱容他,畢竟他的工作是直接向詹斯負責,他的各種借口走不通的.在他苦苦思索如何合理請假躲去俄羅斯的時候,詹斯進來了,看他的樣子全然一副準備教訓人的架勢.
“你最近在做什麽?”這是第一個嚴峻的問題.
他故作淡定:美洲大陸發生了很多災難,我看……
“我是問你,最近在做什麽.”
“看書,聽古典音樂,研究時尚雜志.”
“有沒有與工作相關的事情?哪怕打印文件也行.”
“沒有.不過呢,我研究了大量以往的案例.”
“政府律師哪裡需要研究《判例法》”
“不過我確實……”
“行了,行了,我聽說呢,你最近成了“老推”什麽事情都推搪,總能找到看似合理的借口躲避工作.我不希望謠言是真的.”
他變得無精打采,似乎不再打算狡辯了,大方承認:不是謠言,那些案件我都交給他們去做了.我無聊得很.還沒等詹斯的回話,他就接著鋪天蓋地地瞎掰:我不是偷懶,我只不過是養精蓄銳等一個極其重要的案件,我相信肯定會有那麽重要的案件需要我來處理的.
“沒錯,你說得沒錯,將功補過,我這裡有一個販毒集團的起訴工作要交給你處理.”
“其實我的那條狗在威爾士生病了,我想去探望它.”
“黑澤明先生!”
“什麽案件,我絕對會幫你.”
“你不是要照顧狗狗?”
“有貓貓就行,不需要理會狗狗.”
“我先給你說說這個案件的大概情況.我們要起訴的目標人物是西歌德裡.”
“那個國際毒販?他很難纏的.”
“是的,所以這一次上面的人都很在乎這個案件的最終走向,他們要絕對控制目前的情況.”
“你這麽說,我很大壓力.不過沒關系,你繼續吧.”
“這個國際毒販呢一直由警方的臥底負責跟蹤,但是逮捕的時間有些出入,沒有按照原定計劃進行.不過沒有關系,現在警方的臥底提供了大量的材料指控毒販,資料呢全在箱子裡了.”
“哪個箱子?”他左顧右盼.
“在你腳下那個.”
“噢,該死的,我沒有注意到.”
他拿起箱子,正要翻看那些材料,詹斯卻提醒他:小心點,日期與對應的照片不能弄亂,這些可是最關鍵的證物.
他被嚇得不敢動,象征式地瞄了幾眼,隨後問了一句:慢著,只有證物,沒有證人?
詹斯沒好氣回答他:有一個,就是那個臥底警察,他到時候會是最關鍵的控方證人,也是最有力的證人之一.其實這一次的起訴,表面證供全部成立,證據又充分,我們贏官司的概率會很高,所以你大可以放心.他要是能脫罪,除非他找到了一個厲害,厲害得很離譜的律師為他辯護.
他笑了笑,漫不經心地說了句:除非他找我的妻子為他辯護……
詹斯沒有反應.
他很害怕地站了起來,像是要保護自己那樣:慢著!你先告訴我,是誰接了這個案件的辯護工作?你別告訴我,是我的妻子,如果真的是她,就算是辭職我也不會接手的.
詹斯剛想回答,但是又實在是想不起來是誰了,連忙看了一眼通知文件:噢,沒事,辯護律師是海倫.她時而聰明時而冷漠,她的能力有時不在線的,你可以放心.
他松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嚇死我了,既然不是她,那麽我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指證那個國際毒販了!慢著,要是我起訴他,日後會不會被人追殺?
詹斯翻白眼:他要是被判死刑,背後的勢力都會被清除,你不用害怕.既然你沒有問題,那麽這個案件我就交給你負責了.好好做事,別只顧著玩了,終審法庭可不是鬧著玩的,稍有行為不謹慎,你隨時被人趕出場.
他歡送詹斯離開辦公室,關上門以後,松了一口氣.這都讓他過關,他實在是太走運了,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可就不能開玩笑了.他指著疑犯的照片很囂張地喊著:你遇到我,是你自己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