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他的上司在咖啡館聊到差不多的時候,正準備要離開,雨突然就下得很大,還刮了很嚴重的風,外面的玻璃全部被打碎,街上的俄國人都被吹走了。他還想回去,但是被上司阻攔著:外面那麽嚴重,你還跑回去?不要命了是吧?等等吧。
他對此表示憂心忡忡,文蒂還在家中等待著他的救贖,他不能讓她失望,他不顧一切地打開咖啡的大門,結果被一陣狂風吹了進來,咖啡館裡面的東西都被吹散了,其他客人抱怨不斷,上司隻好再次拉了他回來:你想死啊!都跟你說了!外面很嚴重!
上司不知道情況,他也懶得解釋,他跑到前台那裡打電話,打回他那個房子裡,但是他的電話費很久沒有交錢,已經被斷了線,根本就打不進去。
上司仿佛明白了什麽事情那樣,很輕松地說著: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急著解決是吧?不用擔心,等到災難退卻,你再去處理也不晚。
他無可奈何,只能拿著一卷鈔票,坐在咖啡館裡消磨時間,心裡不斷向上帝祈禱,雨水盡快退卻,狂風盡早消失,那才是最理想的秩序。
然而結果卻是,大雨與狂風肆虐了這個城市足足有一個星期之久,他們靠著咖啡館提供的食物與洗漱的供應才勉強度過了一個星期,到了第八天,大地重新迎來了勃勃生機,災難暫時消失,他二話不說,立馬跑到大街上攔截了一輛被風吹得玻璃都爛了的計程車,匆匆忙忙地趕回去。
他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天台喂鴿子,那些鴿子在雨水消失以後也重新出現了,他用的不是一般的鴿子飼料,而是小米。接著他就回到了自己的房子,在房子外面,他還很擔心文蒂會不會生他的氣,畢竟他晚了一個星期才回來,他還在想著該如何向她解釋,心裡局促不安,行動有所遲緩,打開門之後,他聞到了一股惡臭的氣味,一開始他還以為只是房子太久沒有通風透氣,所以才會悶壞房子裡的空氣。然而隨著氣味壓根沒有消散,反而是隨著他腳步的靠近而變得愈發濃重,不僅如此,他還聽到了老鼠發出的聲音,低沉而頻密,仿佛有幾十隻老鼠在開派對那樣。他從進來的時候就沒有開燈,整個房子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床上沒有發現她的蹤影,他驚恐地朝床的另外一邊走過去,很快他看到了令人絕望的一幕:
“白色的襯衫成了墊底,襯衫上面站滿了猶如拳頭那麽大的老鼠,大概有70-90隻,老鼠包圍的地方,其形狀像是一個人躺在了地上那樣,老鼠們不知道在啃咬什麽東西,發出”吱吱”的聲音,隨著視覺的逐漸拉近,分明出現了人類的四肢,皮肉大部分已經被啃爛,腳趾頭缺了一個大口;視覺再次拉近,那張慘白的臉龐,左邊已經殘缺不全,右邊的眼珠被啃掉了一半,頸部穿了一個窟窿,裡面孵化了剛剛出生的小老鼠,小老鼠的旁邊還鑽滿了美洲蟑螂,頭髮裡爬滿了蛆,地上還有一根針頭……“
他嚇得驚聲尖叫,抱頭大哭,竭斯底裡地呼喊著,一次接著一次地呐喊。
那是文蒂的屍體,上面爬滿了老鼠。
鄰居發現了惡臭味,趕緊報警。
警察到來,柏妮是第一個趕到現場的,看著坐在地上,已經嚇傻了的阿瑟無奈地搖了搖頭,走到了屍體被發現的位置,詢問了驗屍官什麽情況。
驗屍官給出的答案是:
“從屍體的腐爛程度來看,相信已經是死了超過三天,不過大部分的皮肉已經被老鼠啃爛,流膿,死亡時間還不能很肯定,估計會有偏差,但是也差不多。至於死亡的原因,是心臟衰竭而死。初步估計是死者往脖子上的動脈上注射毒品,毒品順著血液進入大腦,導致心臟承受不住刺激,繼而猝死。況且我檢查過死者的身體狀況,我發現她吸毒的時間已經是到了一個驚人的程度,手腕上連靜脈都找不到了。現場沒有非法闖入的跡象,就這麽看,應該是死者在注射毒品的時候,興奮過度而猝死。但是我有一個問題很不能理解的就是,這個房子裡為什麽會有注射性毒品呢?”
柏妮隻好對他說:沒事了,你先完成手裡的工作吧,剩余的事情我來處理得了。
阿瑟蹲在一旁,聽到了一切,驚恐之余更多的是心灰意冷。
柏妮也蹲在地上,很溫和地對他說:“剛才驗屍官說的話你也聽到了,她注射的那些毒品是不是從你屋子裡找的?”
他目前不想回答任何問題。
她點了點頭:我知道你的心情不好受,不管怎麽樣,這只能算是一宗不幸的悲劇。我們要知道事情的經過,麻煩你跟我回警局作個筆錄。
他眼裡滿含淚水,抽泣著:她本來打算回家了……是我不好,晚了回來,要不然她現在已經回到家了……她還計劃讀大學的……
她狠狠地說了一句:毒品真是害人不淺。
就因為這一句話,使他的眼神變得更加堅定了。
他正準備跟她回去的時候,傳真機收到了信息,他連忙跑過去查看,讀了紙上的內容,不顧一切跑了出去。
西歌德裡約了他在茶館見面。
他盡量掩蓋著臉上的哀傷,避免被他懷疑。
“過幾天我就要去外國做手術了。”
他問著:以後不回來了?
“手術順利完成再說吧。對了,我在你的帳戶裡留了1億多美金給你做本錢,希望你能把全球最大的貿易做起來,貨如輪轉,挽救夕陽工業。我想過了,7億美元不夠你用,200億吧,200億我相信就能讓你衣食無憂。”
他心情複雜,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對了,美國那邊的災難已經過去了,它正準備插手中東事務,就像以前那樣,可能會發生局部戰爭,軍火應該有考慮的余地,你盯緊一點,必要的時候,可以兩邊賣軍火,利潤說不定比毒品還能賺。”
毒品的事情他已經不想問,但是關於軍火那邊的問題,他仍然很有興趣,因為他突然想起了前不久的東西戰爭,也就是國家的內戰,兩個國家打了一段時間,損失慘重,人員大量傷亡,直到戰爭結束了,他也搞不懂到底是誰得益。
他問了一個問題:為什麽要販賣軍火呢?那些國家為什麽要發動戰爭?
西歌德裡很生氣,也很煩躁不安: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做貿易講求供應與需求,有需要不就有供應。又不是我要求他們發動戰爭,根本就是他們好勇鬥狠,非要分利益,他們要是不發動戰爭,我們根本什麽事情也做不了。那些軍火生產出來沒有人要,肯定不會有傷亡!我跟你說,那些無良的軍火商為了做貿易,什麽事情做不出來?挑起戰爭,煽動民族主義,不就是為了賺錢!我們是要賺錢,但是不能建立在殘害他人生命的基礎上。”
他隨後也問了一個相當尖銳而且很諷刺的問題:上一次的東線、西線戰爭,你有沒有供應過軍火?
“有,肯定有,不過我不是供應給一方,而是兩邊都有供應。”
他沉默了。
“戰爭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麽簡單,背後牽扯的利益很多,總之你不要管軍火貿易是否正當,你只需要記住,沒有人打仗,軍火是賣不動的。”
他點了點頭,心裡的哀傷在發酵。
在災難過去以後,他為文蒂舉行了葬禮,然而在葬禮上卻空無一人,只有他一人手裡捧著鮮花,戴著墨鏡,守在棺材的面前,陽光很燦爛,他的內心很哀傷。
亞當的婚禮也在那一天舉行,不過他的葬禮在西區舉行,文蒂的卻在東區。
柏妮出席了葬禮,其他的老警察也出現在葬禮上,排起了長長的隊伍,本來可以成功上訴,但是他卻自尋短見。亞當的女兒站在最後面,她在暗中觀察著黑澤明的一舉一動。黑澤明本來不想來,但是他覺得亞當很可惜,他在結案陳詞的那一天就已經覺得亞當是無辜的,但是他的身份他的職位不允許他有異心。他還不知道,亞當的女兒一心認為是他害死她的父親,心裡早就對他有所怨恨。
那天的葬禮散去以後,一群老警察圍在一起敘舊,許有悲痛,但總能釋懷。
阿瑟將鮮花放進棺材裡,任由鮮花跟著遺體一起下葬,他身上那件外套,也許他再也不會穿在身上。陽光很充足,他發現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太陽,他轉過身,默默離開。在離開的時候他心裡就已經默默有了主意,這一次他一定要鏟除西歌德裡,毒品貿易根本就不應該存在,他要消滅他的市場。
回去以後,他加快速度整理了其犯罪證據以及各種材料,上交至警察那邊。
柏妮在西歌德裡準備登機之前,將其逮捕,他還一臉的困惑,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
黑澤明上午回律政司的辦公室處理案件剩余的工作,他都搞不懂為什麽亞當要鬧到自殺的程度,之前還好好的,突然就自殺,難道裡面還有別的隱情?他腦海裡滿是豐富的幻想,當然他不希望陰謀論,要是所有的事情都簡簡單單,那該有多好。他一邊看著電腦的屏幕,一邊用檔案袋子拍著自己的大腿,他的注意力全在電腦屏幕上。
此時詹斯進來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問了一句:怎麽還不走?
他顯然被嚇了一跳,趕緊藏起了裝著檔案的袋子,嘟囔著:沒事,我處理完手頭上的工作就走了。
詹斯故意在他面前表現得猶豫不決:這樣說吧……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他的注意力還在電腦屏幕上,不以為然地說著:“但說無妨。你是我的上司,還在擔心什麽呢?”
詹斯露出了狡猾的笑容,但很快又消失了:前幾天你的妻子來找過我了。
這下子他徹底慌了,嚇到跌坐在地上:怎麽回事?她來找你做什麽?
詹斯舉起一隻手:她貌似已經知道你在律政司工作了。
他反問:不可能的,她怎麽會知道。是你告訴她的?
詹斯趕緊否認:怎麽會。之前亞當的案件她負責上訴,既然要上訴,那肯定要查看之前的審訊環節以及盤問的內容是否合理。她看過了那些資料,當然就知道你做了檢控官。
他咒罵了一句:該死的!我怎麽忘記了那個家夥會上訴呢?可是他都要上訴,為什麽又要在上訴期獲得批準以後才自殺呢?我覺得他的自殺肯定有問題。
詹斯問了一句:重點似乎不在這裡吧?
他捂著嘴巴:我懂你的意思。再見。
他收拾了一下桌面就離開了。
他利用公共電腦查看了辛波斯卡弗在臉書網上更新的內容,知道她今天會去教堂,他抓緊時間趕過去,希望能盡早“自首”。
聖利亞教堂是猶太人的教堂,他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在這裡做祈禱,他就站在教堂的外面,看到了她的背影,他想上前坦白一切,可是當他踏前一步,內心的那股勇氣瞬間就消失,他忍著內心的煎熬,還是逃離了現場。
珍妮特就藏在另外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看著他的逃離,卻擔心他們倆早晚有一天會重新碰在一塊,到時候她的地位就要保不住,說不定她還要從那個房子搬走。她得想個辦法控制一下情況才行。可是就在她冥思苦想的時候,辛波斯卡弗卻走了出來,她的樣子很迷茫:我剛剛好像感覺到有人在找我,可是我一走出來卻發現沒有人。
珍妮特安慰她:找你的人不就是我,你的感覺沒有錯。
她有點想哭的樣子:你知道嗎?原來他早就回來了,而且還在律政司做檢控官。他失蹤了那麽久,我就找了他那麽久,沒想到他居然一直在逃避我。我真是搞不懂,他不想見我,大可以跟我說一句,只是說一句就可以了,為什麽非要這樣?
珍妮特趁機搞破壞:現在的男人是這樣的了。有激情的時候就愛得死去活來,激情退卻就使用冷暴力。我看,你對他也別抱有太大的期待。
她很哀傷地抱怨著:為什麽?我們只是暫時分開了一段時間而已。怎麽就搞成了這個樣子?難道說他失蹤的那段時間認識了別的女人?
果然,所有的女人都會往那個方向想,珍妮特順水推舟:沒錯,很有可能就是這樣。
她看上去很鎮定:不管怎麽樣,他一定要給我一個滿意的理由,不然我是不會放過他的。
珍妮特此時在想著,有沒有那種完美謀殺了自己的丈夫卻沒有人懷疑的文學作品可以參考或者閱讀。
阿瑟獨自在審訊室內等候著,他的上司很快就會見他。等待的過程中總是特別的漫長,他很熟練地關掉閉路電視,抽起了煙草,假裝了多年的毒販,雖然他守住了誘惑,沒有陷入吸毒的困境,但是為了掩飾自己的身份,他勉為其難學會了吸煙,否則就太不像毒販了。他想起自己的大半生都在演戲,一起床就對著所有人說謊,戴著面具;到了夜晚回到那個破爛不堪的出租屋才敢摘下面具做回自己,唯獨沒有可以談心的朋友。他的上司算是一個吧?但是總是特別忙碌,每次聽完了工作匯報就匆匆忙忙離開,好像很趕時間那樣。
審訊室的門開了,他的上司走了進來,臉色陰沉,壓根就沒有好的臉色。
阿瑟早就猜到他臉上會是這種表情。
他很平靜地陳述了一段話:
“今天我的上級跑來恭喜我,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卻告訴我,我的下屬偵破了一個罪有應得的犯罪集團,跨國的販毒組織,直接抓了他們的首腦。我覺得很奇怪,明明所有的證據都已經充分準備好,只需要等他下一次交易的時候就可以抓他。但是偏偏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這個案件莫名其妙就偵破了。原來是你提供了情報抓了他。不是,我想知道,越級報告是很嚴重的紀律問題,你是否明白?”
阿瑟早就準備好了用來解釋的借口:我當時收到消息,知道他今天會帶著家人們一起飛到國外,他的離境時間提早了很多,我記得你說過,只要讓他飛去其他的國家,再想找到他就很難了。當時我來不及通知你,只能隔級報告,要不然他會永遠離開,就算我們準備了多少充分的證據也奈何不了他。
他的情緒控制得很好:我說了很多次,哪怕我們持有多少具有說服力的證據,還是不夠的,我們必須要在他進行交易的時候將他逮捕,那樣才能達到目的。況且他的販毒集團是一個巨大的網絡,上家、下家、莊家、散戶、大頭……所有的流程不僅僅是他一個人在跟,而是整個集團在運作。你貿貿然通知他們直接將他逮捕,他身後的那些人根本就抓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