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澤明坐下去以後,該輪到莫裡亞盤問證人了。
在他的眼裡,海倫的眼神是多麽的陌生。
莫裡亞剛準備好發問,黑澤明第一時間就喊反對!
莫裡亞很淡定地問著:我都還沒開始問,你就要反對了?
黑澤明理直氣壯地說著:“不管你問什麽,我都要反對!”
米歇爾·朱麗婭:檢控官,請你注意你的言行舉止。
黑澤明隻好乖乖地重新坐了下去,不過換了一個坐姿。以此表示他的淡定從容。
莫裡亞:你住在死者對面,有多長時間了?
羅拉:也有好幾年了。
莫裡亞:死者是妓女,為什麽你對她的情況那麽了解?就好像是你最親近的人一樣。
羅拉:住得很近,常常聚在一塊聊天,自然就熟了,熟了就會聊很多話題,慢慢就會對她有一些了解,這很正常吧。
莫裡亞:沒錯,的確很正常。但是最奇怪的地方在於,她每次的收費標準是多少,她的遭遇是怎麽樣的,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這就很奇怪了。這很容易給我一種感覺,你很懂那個行業的行情。
羅拉:沒有。她跟我聊天的時候曾經提起過,久而久之我就比較清楚了。
莫裡亞:哦,是嗎?我看你那麽清楚,還以為你是同行呢……在某種理論上而言……
黑澤明實在是忍不住了,跳了起來質問著:為什麽?我不明白辯方律師為什麽要詢問與案件毫無關聯的問題。
米歇爾·朱麗婭:很好,檢控官說得沒錯,辯方律師請你詢問與案件相關的問題,避免浪費彼此的時間。
莫裡亞:法官大人,我有論點的,請你給點耐心。證人,你可知道,你目前身處的地方可是刑事法庭,你宣誓過,不能說謊。現在我問你,你是從事什麽行業的?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我。陪審員在看著你呢。
羅拉:自由職業者。
莫裡亞:自由職業者?哇哦,這個范圍很廣泛,我希望你描述得清楚一點。
羅拉還在猶豫著,黑澤明立馬低聲吩咐其他的助手搜尋重要的資料。
莫裡亞在敦促證人回答問題。
羅拉最後毫無辦法,隻好極不情願地透露了:性服務工作者。
莫裡亞:我沒有聽清楚,你能否大聲一點重複一遍呢?
羅拉:性服務工作者。
莫裡亞:嗯……相當動人的名詞,不過能不能稍微再簡單一點呢?就好像所有人一聽就明白的那種描述。
羅拉:妓女。
法庭裡的人頓時亂成了一團糟,紛紛在議論,黑澤明覺得相當無奈,捂住了臉龐,有一股即將要失敗的覺悟。
莫裡亞:原來搞了半天,你也是妓女。
羅拉糾正著:不是妓女,是性工作服務者。
莫裡亞:你倒是很糾結稱呼這種事情。
羅拉:那是必須的。不同的稱呼會有不同的意思。
莫裡亞:你覺得性工作服務者與妓女有什麽區別呢?
羅拉:妓女的含義我不太清楚,但是我之所以做性工作的服務者,完全是因為生活艱苦,難以為繼,尤其是戰爭的波及,拉高了商品的價格,生活成本極其高,我不走這一條路,根本無法存活下去。
莫裡亞:這麽說,你覺得你的精神很高尚?
羅拉:我沒有這樣的意思。
莫裡亞:好吧,讓我們回到正題。你做這一行,是否被警察逮捕過?
羅拉:這些事情難以避免。
莫裡亞:請你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羅拉:有。
莫裡亞:多少次?
羅拉:我不是記得很清楚。
莫裡亞:你不記得?沒關系,我這裡剛好有一份記錄,你共同被逮捕過299次,全是非法賣淫。紅燈區,私人住宅區,上門服務……關於你賣淫的記錄多不勝數。
黑澤明很生氣地站起來喊了一聲反對,繼而敲響了桌子:為什麽?我不明白辯方的意圖在哪裡?這些問題到底有什麽意義?
莫裡亞轉身對著法官:再給我一點時間。
法官表示同意,但誰也看得出,她已經很沒耐心。
莫裡亞:你是否憎恨將你逮捕的警察?
羅拉:我說不憎恨,你肯定不會相信。
莫裡亞:我很明白你的感受,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即可。
羅拉:怎麽會不憎恨?抓妓女、打擊賣淫現象就很積極;但是其他的犯罪現象難道就可以不管了嗎?間諜活動、秘密煽動觀眾情緒、偷盜搶劫、謀殺槍殺等現象比比皆是。但是他們盯著賣淫的現象不放,是不是意味著,抓賣淫活動相對來說比較安全?美洲大陸是不是不提倡賣淫?我看也不像。高級會所為什麽就沒有人管理?
莫裡亞:我想,那大概是高級會所有納稅吧。不管怎麽樣,你是否認識我的當事人呢?
羅拉:認識。
莫裡亞:怎麽認識的?
羅拉:他抓過我,控告我與他人進行不道德交易。
莫裡亞:我的當事人曾經逮捕過你,也導致你承受不少的金錢損失,對吧?
羅拉:沒錯,每次被抓進去都要罰款,交完錢就可以出來。說到底,你們不就是想要錢嗎?美洲大陸需要財富啊!
莫裡亞:在你的潛意識裡,你很憎恨我的當事人!
羅拉:我沒有!
莫裡亞:因此當你得知他被控告謀殺之後,你就毅然決然站出來指控他,不是因為你目睹了事實,而是你想趁機報復他!無論你有沒有在現場看到他,你都會站出來報復他是不是!
羅拉:沒有!
莫裡亞:你會不會為了金錢與陌生人發生性行為?
羅拉:會!那是我的職業!
莫裡亞:既然你可以為了金錢出賣肉體!你憑什麽說服陪審員,讓他們相信你不會為了私人恩怨而在法庭上捏造事實!
黑澤明:反對!法官大人!
莫裡亞:你只需要回答我,有沒有親眼目睹我當事人殺人?
羅拉:沒有!
莫裡亞:謝謝你。法官大人,我暫時沒有其他的問題。
羅拉還不甘心,很激動地喊著:我是妓女!不代表我不誠實!我墮落是迫不得已!一個社會滋生了那麽多的妓女!難道不該反思嗎?為什麽你要這樣攻擊我?她有什麽錯!她只不過想賺錢給孩子讀書!她有什麽問題!
法官似乎很無奈也很沮喪,還有些生氣,敲了一下木槌就動身離開了。
柏妮走到黑澤明的跟前,很老實地說著:“這一次,我並不希望你能贏。別怪我黑心。”
黑澤明回答著:別擔心,請放松,我們會沒事的。
柏妮顧不上他,轉身跑出去,追著莫裡亞,嘴巴還不停地呼喊著:海倫律師!請你等等。
莫裡亞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海倫的呼喊是對著她,愣了一會才做出反應:怎麽了?有事情嗎?如果是私事,我們平常沒有多少交情;公事,從現在開始計時,你知道我的收費標準。
柏妮有些出神,她真的覺得海倫前後的變化太大,她不能適應善變的朋友,當然她也沒有想過拿海倫當朋友,她也不厭惡海倫,只是她比較喜歡友善、熱情大方的海倫,眼前的海倫很明顯是過於冷漠的。她改變了一下說話的語氣,咳嗽了幾聲:沒有,我想跟你談幾句,沒問題吧?
莫裡亞與海倫不一樣,海倫注重感情,但是她卻注重時間的效益,她看了看鍾表上的時間:5分鍾,最多6分鍾。
柏妮說出了心中的疑惑:為什麽你要攻擊控方證人呢?雖然她是妓女,但是你顯然有針對她聲譽的嫌疑。
莫裡亞反問了一句:到了法庭就是這樣的,不是你質疑我的誠信,就是我找出你的破綻,相互針對是遊戲規則,遊戲就是這樣玩,難道你還看不開嗎?
柏妮咬著嘴唇,左手叉著腰:我只是覺得……你在法庭上拆穿她的職業,以後她還想嫁人就很難了。
莫裡亞對此表示不屑:不會吧?她的人生已經夠悲劇了,你還指望她有機會踏入婚姻殿堂?你是有多恨男人。再說了,你不覺得你自己很矛盾嗎?
柏妮有點緊張,往後退了幾步:你這是什麽意思?
莫裡亞好奇地問著:你想亞當無罪釋放是嗎?
柏妮:是的。
“你相信他沒有殺人對吧?”
“當然,無容置疑。我一直都很相信他。”
“你相信他,但是你又心疼證人,你不覺得自己很矛盾嗎?證人是針對你朋友的,我在法庭上找出破綻,不就是為了幫助他。你覺得我做得不對,難道你希望陪審員接納證人的供詞?”
“不!我相信我的朋友,不代表我認同你的做事方法!“
“你不認同我的做事方法,你的朋友就會敗訴,而且會坐牢,隨便你。”
莫裡亞頭也不回就走了,戴上墨鏡,離開了柏妮的視線。柏妮雖然心有不甘,但也頗有反思的情緒。海倫說得對,在信賴與秩序之間,她的確是常常出現搖擺不定的情況。
黑澤明怒氣衝衝地跑回辦公室,其三個助手跟在他身後,他很不滿意,很是憤怒:你說說你們都給我找了什麽證人!一個妓女!接近300次的賣淫記錄你們居然都調查不到?你們是不是故意聯合起來耍我的?
“很抱歉,我們手裡的工作太多了,沒有想過調查證人的背景,畢竟那個女人看起來也不像妓女,是我們的疏忽。”
“這裡是律政司!做事能不能認真一點?證人的背景審查本來就很重要!”
“其實你不必那麽生氣,陪審員不一定抗拒證人的供詞。”
“一個為金錢服務的證人怎麽可能讓陪審員信服?所以我懷疑你們到底是不是新來的?”
三個助手沉默了,他還想接著罵,可是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所在了。他以前做事也不是這樣的,他的脾氣向來很好,為人很隨和,進了律政司之後,他的脾氣突然就變得急不可耐,而且無法維持耐性聽別人說話。一想到這裡,他背後頓時像發涼了那樣,驚愕不已。為了化解現場尷尬的氛圍,他隻好挑了個新的話題:我們下一個證人是誰?
“就是發現屍體的那個男人。不過你放心,這一次我們做過調查,他是一個明面上的毒販,有過多次被懷疑販毒的記錄,不過最終因為證據不足而無罪釋放。他呢,背景就已經相當清楚,一個毒販,陪審團與法官都不會相信的類型證人。不過沒有辦法,這個案件,他是唯一的目擊者,也是最有力的證人。如果你覺得他對我們的案件有幫助,你可以去找他。不過我勸你不要抱太大的期望。任何一個司法人員都不會信任一個毒販,哪怕他是嫌疑人也不行。”
此時的他已經點燃了香煙,叼在嘴裡,眯著眼睛:這麽說來,我們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這個案件的關鍵證人少得可憐,證物過度缺乏,果然不是好差事。怪不得交給我處理。
“你還有什麽吩咐嗎?如果沒有,我們就先出去了。目擊證人那件事……”
“那件事我去跟進吧。你們可以先出去。”
在辛波斯卡弗的家裡,邀請了很多朋友前來參加派對。最近她接了很多商業上的法律糾紛的官司,類似於稅務糾紛、法律觀點、法律顧問之類的工作全由她處理。在法律界顯然是有一個定律的,做謀殺案不僅時長短,還賺不到什麽錢,說不定還是由政府報銷律師費用,但是政府又財政緊缺,律師費用往往是一拖再拖。哪一天政府的開支不再赤字,那才是奇跡來臨的時候。所以,做法律顧問才是最賺錢的,尤其是商業糾紛那種情況,往往是一旦放到法庭上據理力爭,多半是拖延一年到兩年的時間,哪怕失敗了也可以重新上訴。沒有人在乎上訴多少次,尤其是律師,上訴的次數越多,律師可以賺的錢也就越多。那就等於是放前線釣大魚那種,利潤奇高,律師費極其好賺。她重新掛牌開設律師事務所之後,她再也不想接謀殺類型的案件,她現在心裡惦記的全是離婚案件、財產分配的訴訟還有版權糾紛等等案件。她心裡那股伸張正義的衝勁已經逐漸被金錢所腐化,當然她自己是感覺不到那種變化的,在潛移默化中,她逐漸被汙染而不自知。很多人在客廳以及臥室裡喝酒,她一個人靠在陽台上吹風,手裡還拿著一杯威士忌酒。令人著迷的音樂徘徊在周邊,珍妮特看準了時機,溜到她身旁,假裝隨意聊幾句那樣的架勢
“沒有男人的生活是不是很寂寥?”
“我不是沒有男人,只不過我的男人莫名其妙就不見了而言。我在等他回來。”
珍妮特心裡咯噔一下:其實……他都失蹤了那麽久,你還指望他能回來嗎!?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他根本就不想見你,他只是躲起來了,特意不想見你。
辛波斯卡弗轉過臉,一臉的驚愕,眼神裡顯然有迷惘的狀態,她放下酒杯,咬著嘴唇,閉著眼睛:不……他不會離開我的,他一定會回來。
珍妮特拉著她的手臂,衝著她喊:你清醒一點好不好?事實擺在眼前!他就是不想見你!
辛波斯卡弗甩開她的手,惡狠狠地喊著:你閉嘴!這是我們倆之間的事情,輪不到你多事!無論如何,我一定會等他回來的!
珍妮特很厭惡地喊著:白癡!
辛波斯卡弗反駁回去:這不是白癡!這是夢想!
珍妮特很不服氣地警告著: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你心裡所掛念的那個他,只不過想逃離與你的牽連!
說完,她就很生氣地跑到洗手間裡,對著那一塊乾淨的鏡子,扭開水龍頭,拚命地使用冷水洗臉,水珠子殘留在臉上,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那副嘴臉是多麽的猙獰,那一瞬間在她腦海裡已經多了一個惡毒的念頭。沒錯,她還在想辦法迫害黑澤明,她始終沒有想明白,為什麽這個家夥總是那麽幸運,每次面臨絕境的時候都能僥幸逃脫。難道是上帝在保護著他?她想除掉他,每次都失敗;好不容易想個辦法陷害他,導致他進了監獄,結果他還是能出來,總有貴人在幫助著他。她不甘心,她不相信沒有辦法永久除掉他。她抹乾淨了臉上的水,把毛巾掛好在衛生間,開了門準備出去,剛好碰到詹斯。
沒想到他也來這裡參加了派對,在這裡碰到他實在是一個意外的驚喜。沒錯,她突然想了起來,就是他釋放了黑澤明,並且將他引入律政司。他破壞了她的計劃,但是她卻無法報復他,大概是對他的報復毫無意義,她的最終目標始終是黑澤明,其他人她一概可以不管。
他看到她,好奇地問了一句:你怎麽會在這裡?
她攤開雙手:我住在這裡的。
他冷笑著:怪不得你沒有告訴她,她的丈夫回來了,原來你想代替他的位置。
她拉他進來,關上了門,並且反鎖了,質問著:據說,是你在幕後操縱,導致他被釋放了。
他彎下腰洗臉,一下子就承認了:沒錯,我剛好需要一個智勇雙全的律師,而他又恰巧陷入迷茫的階段,我幫助了他,也幫助了自己,有何不可。
她不滿意地哼著:你破壞了我的計劃。
他絲毫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反而還洋洋得意:盡管如此,但我們從來不算敵人是嗎?
她讚成他的說法:沒錯,說不定我們可以合作。
他反問著:像那樣的合作關系?很抱歉,我們沒有共同的敵人,暫時來說,還不滿足合作的條件。
她抱著雙臂,饒有興趣地宣布:巧了,我已經看到我們一起合作的歲月。我可是很期待它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