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歇爾·朱麗婭:辯方律師,你可以開始盤問證人。
莫裡亞:請問當你目睹我當事人進入死者出租屋的時候,你們之間的視線距離有多遠?
阿瑟:120英尺左右。
莫裡亞:當時是幾點鍾來著?
阿瑟:5:30-5:40
莫裡亞:根據天文台的記錄,當天的日落時間是在5:00,也就是說,當你看到對面單位所發生的事情的時候,太陽已經下山,周圍的環境會很昏暗……
阿瑟:是很昏暗,但是我看得很清楚,就是他!
莫裡亞(狡猾一笑):其實你怎麽會留意到對面單位的窗戶呢?
阿瑟沒有說話,莫裡亞敦促他回答問題:請說出你的理由!
阿瑟:我只是碰巧注意到對面的情況。
莫裡亞:是嗎?只是不小心注意到嗎?還是說,你有偷窺的嗜好,喜歡監視一個你很仰慕的女人的日常生活……
黑澤明:反對!法官大人!我反對辯方律師做出毫無理據的推測!
米歇爾·朱麗婭:反對有效!
莫裡亞:你口口聲聲指出,看到我當事人虐打死者,除了虐打之外,還在做什麽呢?
阿瑟:做金錢交易。
莫裡亞:關於哪一方面?
阿瑟:性交易。
莫裡亞:既然是性交易,發生身體上的碰撞當作性愛的前戲有什麽問題呢?喂,你有沒有過任何的性經驗?如果沒有,那麽我很能理解你的想法。
黑澤明:反對!法官大人,我反對辯方律師企圖誤導陪審團。
米歇爾·朱麗婭:反對有效。
莫裡亞:你看到了一切,但是你有沒有聽到他們對話的內容?
阿瑟:沒有。
莫裡亞:沒有?那麽也就是說,你並沒有看到我當事人殺害死者的整個過程。
阿瑟:我只是知道,當我到達現場的時候,他就站在死者的旁邊,他還很害怕,哀求我放過他,最後還向我開槍!如果他沒有做過,他為什麽要向我襲擊!
莫裡亞:你只需要回答我,有沒有親眼目睹我當事人殺死死者?
阿瑟:沒有。
莫裡亞:既然你根本就沒有看到整個過程,你憑什麽要當作是親眼目睹那樣告訴陪審員,我當事人殺了人呢?
阿瑟:凶器上有他的指紋,這一點難道還不夠嗎?我看到他毆打死者的時候距離屍體被發現的時間相當接近,難道這還不能說明什麽事情嗎?
莫裡亞:你看到他毆打死者的時候是什麽時間?
阿瑟:5:30.
莫裡亞:死者的死亡時間是6:30,足足有一個小時的距離那麽久,在這期間可以發生很多事情,足夠一個凶手殺了人再逃跑都可以!你的指控有破綻,也有疑點!
阿瑟:他如果真的是無辜的,為什麽他要向我開槍!
莫裡亞:請問你是從事什麽職業的?
阿瑟:無業遊民。我前不久剛剛從戰爭的前線被釋放回來,目前還沒找到工作。
莫裡亞:我不問現在,我問你以前呢?
阿瑟不願意回答,黑澤明很敏捷地站出來反對:法官大人,我反對辯方律師提出與本案無關的問題。
莫裡亞:法官大人,我的問題絕對與本案有莫大的關系。
米歇爾·朱麗婭:那麽請你盡快進入主題。
莫裡亞:請你回答我的問題。你以前是從事什麽職業的?
阿瑟還是不肯回答,那固執的眼神簡直是鐵了心要保持沉默的那種。
莫裡亞:你不肯說是吧,我倒是有辦法。法官大人,我這裡有一份關於證人在過去6年的時間裡的一些被起訴的行為。證人在過去曾經多次被起訴藏有、販賣毒品,但是可惜的是每次都因為證據不足而無罪釋放。
所有的起訴記錄均被送到法官的跟前,莫裡亞半彎著腰:如此看來,你是一個毒販啊,不過很走運,每次都無法令你入罪。
黑澤明:法官大人,證人並未成功被起訴,也就無法證明他是毒販的事實。況且他是不是毒販,根本與本案件無關。
莫裡亞:我只是想指出,一個販毒的證人,他所提供的供詞是否真的值得信任呢?哪怕他以上帝的名義宣誓。他為了金錢可以販賣毒品,不排除他為了金錢而背棄公義!
兩位律師在法庭上互不相讓,針鋒相對。
法官最後站出來打圓場:證人的背景問題的確會牽涉到他提供的證供的可靠性,陪審員應該以此作為參考的作用。
莫裡亞得意洋洋,她的目的已經達到,其余的已經不在乎。
“法官大人,我暫時沒有其他·的問題。”
黑澤明在詹斯的辦公室大吐苦水:我就知道她會咬著證人的背景不放,沒想到她真的這麽做了。
詹斯倒是不怎麽在乎:看來啊,這一次是我們輸了,唯一的證人都丟失了品格的保證,還能改變事實嗎?我看是改不了了。
黑澤明不願服輸,嘗試著說:“接下來就是辯方的流程,我看那個家夥肯定會出庭作證為自己辯護。我一定要在法庭上找出他的破綻,讓他在陪審團的面前誠信破產,這樣我們也不至於完全慘敗。”
詹斯從抽屜裡拿出了一份文件:這一份就是他在警局裡錄的供詞,你看仔細一點,說不定能找出不尋常的地方。
黑澤明小心翼翼地提問:你是不是有什麽暗示的地方?
詹斯搖了搖頭:海倫偶爾會很狡猾,尤其是這一次,我覺得她會教唆她的當事人在法庭上改口供。不管怎麽樣,你得提前想好對策才行。
阿瑟從皇家中央刑事法庭離開,一路上遭受了很多人的白眼,他是毒販的身份在法庭上被曝光,自然惹來了鄙視的目光。過去,毒品市場不斷壯大的同時還殘害了無數人的家庭與生命財產,當毒販自然是大眾的敵人。這也是他當初不願意出庭作證的原因之一,他的身份被曝光會惹來很多麻煩,可是他心軟了,豁出去,結果還不理想。他的心境糟糕透了,無法想象這件事對他會造成多大的困擾。
他手機響了,那是昨天剛剛買回來的舊款手機,他接了電話,但是對面沒有說話,而是敲起了摩斯密碼——那是一種獨特的信號,意思是讓他到一個很特別的地方。而這個所謂很特別的地方其實就是安全屋。安全屋是臥底與上司聯絡見面的地方,通常會匯報工作以及提交工作日記。
上司一看到他就劈頭大罵: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這太糟糕了!簡直是太糟糕了!你出庭作證?你知不知道在法庭上很容易被要求公開身份的!
在法庭上受挫的他已經失去了辯駁的興趣:我只是受到律政司的法庭傳票,我有義務出庭作證,再說了,我也不想讓那個家夥逍遙法外!
上司更生氣了:這不是你的工作任務!落案起訴犯人是檢控官的責任!與你無關!你不必多管閑事!你只需要完成你的工作任務即可!
他不被理解,突然就變得很生氣:最開始的時候就哄我做臥底,還說什麽都支持我!結果呢?我做臥底都做了多久!一次又一次!我都快當老大了!你到底還要我當臥底當到什麽時候?
上司看著他又發脾氣又發牢騷,及時地安撫他:年輕人!別衝動!這個行動計劃我們部署了很久,能不能順利瓦解這個販毒集團,就靠你了。你不能在這個時候放棄,要不然我們之前犧牲了那麽多同僚,努力做了那麽多事,不就白費心機了?
很多年了,真的很多年了,同一番話他已經說了很多次,但是他的上司永遠只會官僚的那一套說辭,哄他留下了繼續完成任務,每次完成任務了又有新的工作等著他。長期的臥底生涯使他心裡出現了極度陰暗的想法,他有想過背叛警隊,但是他內心的信仰還是阻止了他的叛變,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撐多久。內心的恐懼佔據了他的大腦,終日活在彷徨的生活裡,是對他最大的煎熬。他為了自己的信仰,也隻好默默答應。
上司見他學乖了,也放心了很多,拿出一個信封:這個月的薪水全在這裡了。另外還有500美元的補貼,是之前參加東區戰爭的補償。
他皺著眉頭反問:可是我聽說補償金每個人是7700美元才對。
上司懶得解釋:給你多少你就拿多少吧,不要計較那麽多了。只要你完成任務,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他嘟囔著:你每次都這麽說,我卻依舊貧困。
上司問他:知不知道為什麽一定是我親手將薪水交給你?
他早就摸透了那一套了:知道,當然是希望臥底探員時時刻刻記住自己的身份。不要越界,不要迷茫,堅定內心的信仰,完成任務。
“你懂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他對他的上司一直有所保留,他不曾信任過他,總覺得他有別的想法,但就是不告訴他。他沒有別的選擇,上司是他的聯絡員,唯一可以證明他是警察身份的人,如果不是非必要的時候,他不希望翻臉。
他拿了薪水,第一時間買了飼料,跑到樓頂喂鴿子,象征著和平的鴿子曾經一去不複返,現在倒好,全部回來了,但也未必能預示未來是充滿希望的。他喂完了鴿子,就躺在地上,像是曬海灘那樣,自我滿足到一定程度就會逐漸麻木。一群鴿子圍在他身邊,包圍著他,讓他產生了一種被陪伴的感覺。
喂完鴿子他心滿意足,但是他得去一趟教會,小女孩還在教會裡安置著,他到達那邊以後,遭到了修女的拒絕,原因竟然是毒販的身份使他無法單獨接觸小女孩。小女孩不舍得他,哭著鬧著要跟他回去,但是教會裡的教徒極力阻止。那一刻他真的很希望公開自己的身份,但他的行為不被允許,哪怕他真的公開了,也沒有人相信他。他很厭惡教會的人,覺得他們相當的虛偽,他與幾個教徒打打鬧鬧,持續了很長時間,最終他放棄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小女孩淚流滿面,強行與其隔絕。
他覺得很沮喪很空虛,拖著身子回到了出租屋,剛剛打開門就看到文蒂在他床底下翻箱倒櫃。很顯然,她在嘗試找到他要分銷出去的毒品。
文蒂是他偶然在路上遇到的一個妓女,當然她要求很高,長相不行的她都不會接客。她出賣肉體無非就是為了拿錢去買毒品,然後滿足發作的毒癮。他遇到她的時候,她剛好毒癮發作,全身抽搐,臉色蒼白,口吐白沫,神智不清,他救了她,還帶了她回來,收留過她一段時間。她以前很聰明,讀書的成績很好,偶然一次在酒吧上貪圖刺激,第一次接觸毒品,之後就上癮了,至此以後,就一發不可收拾。她對數學有很高的天賦,對藝術也很有追求,在她毒癮沒有發作的時候,她就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但是一旦毒癮發作了,就是一個惡俗到家的女人。他迷戀的是她充滿藝術家氣質的那一面,而不是毒癮發作了,到處求人給她毒品的可憐模樣。因此她每次都會找他,表面上是為了感情,實際上就是為了借錢,借不到錢就會想辦法從他手裡偷走要分銷出去的毒品。他的毒品被偷了好幾次,損失很大,但是他沒有生氣,因為他知道她是一個可憐人,本來有很好的前途,卻因為毒品而毀了。他三番四次勒令她戒毒,她每次都口頭答應,毒癮一旦發作了就不記得之前答應過的事情。周而複始地重複犯錯誤,已經到了他無法容忍的地步,他很生氣地扯著她的頭髮,將她的頭按倒在浴缸裡,她毒癮正發作,全身都沒有力氣,自然也沒有力氣反抗。她的頭髮全濕透了,他又將她的臉緊貼在鏡子上,指著鏡子前的她,狠狠地質問著:你看看你自己!像什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答應過我要戒毒!結果呢?你說了多少次!你做到了嗎?
她本來就毒癮發作,全身發抖,再加上頭髮濕了,自然就抖得更厲害,她不斷地哀求著:是我不好……我一定會戒毒的……只是我現在好難受……我的腦袋好癢,骨頭好像被火燒那樣……我很辛苦……你給點毒品吧……我答應你,這一次之後,我真的會戒毒……
他更加生氣了,用手掐著她的脖子:你撫心自問!我讓你戒毒是為了誰!是為了你自己啊!你難道想這樣子一輩子下去嗎?你那麽渴望頂癮是吧?你要毒品是吧?好!我給你!他從暗格裡拿出了一包180g的毒品,丟到她手裡,然後將她趕了出去。他自己就在屋子裡發脾氣,他恨自己太過於心軟,那些毒品可是將來作為呈堂證物的,現在少了一包他就要寫報告解釋毒品丟失的原因。他癱坐在地上,覺得自己違背了做警察的原則,又極度厭惡自己心軟壞事情。
黑澤明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看到了詹斯坐在他的椅子上,他一時心虛,想轉身離開,但是被叫住了。
“跑那麽快做什麽?心虛了?”
黑澤明一臉的壞笑,很平靜地否認著:沒有,沒有這樣的事。
詹斯沒好氣地說:“我本來有事找你,但是你又不在,你去哪裡偷懶了?”
黑澤明對於查崗的事情應對自如:剛剛溜出去買杯咖啡而已!
詹斯惡狠狠地罵他:你很過分你知道嗎?買咖啡居然沒有買我那一份。
黑澤明連忙說著:“下一次一定。不過你來找我不僅僅是想喝咖啡那麽簡單吧?”
詹斯問著:雖然你在西區做事,編制也在這邊,但是你始終是東區的居民。合法持有槍支是西區的權利,東區目前還沒有完全開放管制。你告訴我,你身上沒有槍械吧?
黑澤明早就料到會遇到這種情況,他早就做好了準備,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著:沒有,當然沒有。我為人樂善好施,朋友巨多,一個仇家都沒有。根本就不需要這種玩意。
詹斯這下子放心了很多:你沒有購買槍支就最好了。要是偷偷購買被抓到,我也只能送你回東區的法院接受審訊。
黑澤明很囂張地問著:不懂就問,東區還有法律嗎?還有正常秩序嗎?一個剛剛戰敗沒多久的國家,哪來穩定的秩序。
詹斯離開椅子,繞到門口,用眼神示意黑澤明回到自己的座位,然後說著:“你說得沒錯,剛剛打了敗仗的國家不足為患,不過你也別太囂張。”
黑澤明很自然地回應:囂張不是犯法,不用被起訴。
詹斯再次問著:你真的不考慮與妻子見面?
他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臉終於收了起來:等我想見她了,我自然會去找她。就現在而言,真的不太想。
詹斯歎息著說:“真搞不懂你們現在的年輕人。明明都是律師,卻比小孩都還要幼稚。”
他語重心長地嚷著:我越來越覺得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越來越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