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貿商店的營業額在持續縮水,商品越堆堆多,但就是賣不出去。除了生活必須品,例如糖、咖啡、牛奶、煙草、威士忌、肉罐頭、魚油之外,其余的很滯銷,虛高的價格為奢侈品帶來了銷售的難度。政府人員的工作任務也隨之增加,首先店內開始出現銷售人員,每一個人的手裡都有不同額度的任務,每天都必須完成當天的銷售任務,獲得制定重量的黃金,否則就視作任務失敗。一個月之後,達不到要求的就會被勸退,他們就失去了政府機構的鐵飯碗,喪失了生活經濟來源。一批人接著一批人地替換,有的人擔心自己地位不保,於是開始在外貿商店的帳目裡做假帳,虛報財政狀況,隱瞞商店的窘迫,同時為了拿出黃金應付上面交待的任務,他們白天在外貿商店上班,到了夜裡就打扮成一個盜賊那樣,沿路搶劫,隻搶劫黃金與美元,本國貨幣他看都不看;甚至有一些更極端的情況,他們會看著交付黃金換取商品的遊客,盯著他們,一路上跟蹤,接著假扮成神羅警察,以搜查為借口,搜查出部分的黃金,以暴力的手段搶奪遊客們手裡的黃金。事後遊客們去了警察部門報案,可是警察們卻像是具有某種默契那樣,紛紛以“我們會認真調查”之類的官腔來敷衍他們,等他們走了之後,他們還是該幹嘛就幹嘛。非常時期,外貿商店釀成的罪案根本就沒有人管。除了獲得黃金使用了非法的手段之外,他們在管理商店的手法上也出現了同樣的問題。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外貿商店裡的商品不再記錄數量,商品到了,能擺在貨架上就擺上去,擺不了的就扔到倉庫的角落裡。倉庫裡的溫度過高,導致了部分的牛肉出現變質的情況,爬滿了蛆,牛肉發臭;麵包放太久,多半都發霉了,提子裡長蟲;威士忌酒的玻璃瓶破爛不堪,有的甚至滲出了液體;大量的糖還碰了水,無法食用。除此之外,商品的來貨數量與儲存數量也完全對不上。例如肉罐頭來了20箱,但是實物卻只有3箱,一箱擺在貨架上,剩余的兩箱在倉庫裡發爛;威士忌酒有100多箱的數量,但是貨架上只有5瓶,剩余全部蒸發了,就像憑空消失那樣。神羅警察調查商店裡丟失東西的時候,店員統一口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有的工作人員甚至還在上班時間喝酒,喝到一半醉了,就躲在倉庫裡睡懶覺,當他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排了很長的隊伍,他卻不慌不忙地站出來,為遊客結算帳單;他們還很喜歡賭錢,尤其是上班的時間,常常躲在倉庫裡賭博,賭到一半,有人來買東西,他們也堅決要賭完才接待遊客。商店裡的煙草常常不翼而飛,久而久之,就連黃金也開始鬧失蹤。警察們調查店員,結果是一無所獲,沒有辦法,只能將他們全部辭退,換了一批人,然而黃金失蹤的事情卻依舊重演;警察們也調查不出真相,隻好繼續換人。外貿商店的僵化體制管理導致了工業化的進度異常緩慢,上繳黃金的數量要麽不夠,要麽與帳面上的完全不一致。嚴重阻礙了工作進度,外貿商店卻一如既往地運行著,服務態度堪憂,又導致了上門買東西的外國遊客越來越少,他們可以獲得的黃金與美元又相對減少,進口商店換取外匯與黃金的計劃暫時遭到了輕微的阻礙。
政府方面決定實施強硬措施,吩咐神羅警察沿路截查外國遊客,對他們進行搜查,有黃金的全部沒收,敢反抗的就要進行逮捕,這一下導致了外國遊客的數量劇烈減少,有的外國人苦不堪言,敢怒不敢言,只能灰溜溜地離開了東區的邊境,離開的時候,身上稍微值錢的東西全部被拿走。從遊客身上搜刮黃金還不夠,他們將搜刮的對象放到了東區的老百姓的身上。常常以莫須有的罪名將普通人帶回去審訊,被問了半天,他們也說不出自己哪裡有罪,更說不清自己哪裡是無辜的,可是他們是無辜的,為什麽要拿出證據呢?這不是很好笑嗎?然而這就是非常時期的制度,一個號稱“全民黃金”的宣傳口號在東區進行了誇張的傳播。大概的意思就是,合法公民可以持有黃金,但是必須上繳到政府的手裡,具有反抗意識的一律按照犯罪來處理。大批量反抗的人被投進了監獄裡,當然那是政府監獄,有的只是暫時拘留,過了幾天就會被釋放;有的要求拿黃金來贖人。過於偏激的管理制度導致了大量無辜的人被投進監獄,政府開設的牢房不夠用,一個牢房本來只能容納24個人,但是人數增加以後,牢房的面積不變,但卻要容納48個人,可憐的人們就像二戰時期的戰俘那樣被對待,被困在難民營那樣。他們不服氣地叫喊著:抗議!我們又不是猶太人!你們不能這樣對待我們!
投放監獄的人數暴增,為此他們不得不花費大量的成本建設更多的監獄,安全設備全部忽略,只需要建造一棟可以困住囚犯的建築物就可以,因此只花了半個月就可以迅速完工。建築的工人從哪裡來?很顯然就是監獄裡的犯人,他們被迫勞動,因為勞動可以減刑,甚至可以免刑;而他們辛辛苦苦建造的牢房卻是為了困住未來更多的囚犯,一想到這個,他們不禁對未來的命運感到某些擔憂。
在東區的偏僻區域,任何一個外國遊客很容易就能看到,郊區裡永遠有人在修建牢房,白天動工,夜裡也動工,住在郊區的人們的睡眠質量遭到了嚴重的打擾。遊客們只是在東區玩,並不在乎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有人會無緣無故就消失不見,為什麽帶來價值連城的物品必須要盡快賣掉,消化完,不然就會被帶走。整個工業化計劃對外都是保密的,除了國內的布達拉人知悉工業化計劃,國外的人壓根就不知道東區究竟在發展什麽東西,記者的采訪被打斷,順利采訪完的記者又收到恐嚇的信件,要求不能刊登國內的情況在報紙上;同一時期,西區的布達拉人已經開始玩期貨市場,研究高科技產品,發展更高級的領域。
一邊是荒涼之極,處處鬧情緒的東區城市;另外一邊是極盡繁華地區,到處是投機取巧的商機,他們在狂呼、盡興、玩盡科技、閱讀書籍、合理地進入政府機構部門,對立法機構產生質疑與不滿,堅決支持維護高福利的地位。
一棟弗林牆聳立在南北州的中間,隔開的意識形態,你不知道我發生了什麽事,我也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事,總之分開就對了,上帝一定會眷顧我們的,對吧。
詹斯最近的預約行程安排得滿滿的,他手底下的政府律師開始鬧起了情緒。鬧情緒的多半是東區的居民,他們住在東區,但是卻在西區上班,下班以後還得回東區居住,衣食住行全在東區,生活上處處受到威脅與壓迫,那份薪水兌換成美元購買力嚴重下跌,他們都吵著鬧著要移民去西區,東區的環境過於惡劣,不適宜生存。詹斯的確有能力讓那些律師移民到西區,但是他手裡的資源有限,不可能每一個人都能安排妥當,再說了,往西區移民太多人,很容易引起西區居民的不滿,他們不滿意東區的人過來搶佔他們的工作機會,霸佔他們的社會資源,佔據他們的社會福利。他們當東區人是敵人,是他們的天敵,反對的聲音早就日益高漲,此時再安排移民很有可能造成律政司的秩序混亂,他不能冒險,因此他不能答應政府律師們的要求。不能滿足要求的律師們,有一部分已經提出要離職,另外一部分則開始了罷工,西區的法律是允許合理罷工,他沒有辦法,律師都罷工了,他還能怎麽辦。無奈之下,他只能簽字讓不滿意的律師離開。就這樣,律政司少了三分之一的工作人員,律師的佔比成分比較高,人數不夠了,他必須找到新的律師加入律政司。本來他完全可以在西區物色合適的人選,但是西區的律師多半陷入紙醉金迷的生活,沉迷於白天在律師事務所處理事務,夜晚就到處尋歡作樂,他們只有一個口號:16:00以後堅決不乾活。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只有私人律師事務所,律政司是不可能的,因此他要在西區找合適的人選就顯得很艱難,沒有人會舍棄律師事務所那麽好的地方,跑去政府機構做事,那樣是違反人性的。他自然不再寄托希望在西區的制度上,他特意請假幾天,跑去東區尋找法律人才。
他踏進東區的范圍裡,親眼目睹荒涼的城市是多麽的空虛。到處都是爛地,施工單位隨處可見,街上的警察比行人都多,當他面臨神羅警察的查問的時候,他只需要出示自己的身份,他們就不敢亂來了。畢竟他是律政司的司長,沒有人敢亂來。他還看到了神羅警察以搜查為名搜刮過路人的美元與黃金,犯罪現象十分普遍,行人行色匆匆,隻想趕緊路過,極度恐懼地躲開神羅警察的注意力。
他搖了搖頭,沒想到東區的社會環境會是那麽壓抑,難怪他下面的那一批律師都幾乎要鬧移民鬧離職。對於他們來說,在東區就等於生活在恐懼之中吧?他走遍了東區每一個城市的辦公樓,結果他發現律師事務所很少,多半是以詐騙為目的的某種公司,沒有背景,沒有資料,就是一家空殼公司。商店其少,他去了很多地方,想消費都找不到商店。
在他感到一片迷茫,並且準備要放棄的時候,突然出現了一個男人。
隨後他就來到了一座跨度極大的私人監獄,他進入監獄的范圍的時候,獄警立馬向他敬禮。
他現在才知道,東區執法的標準過於輕率,亂抓亂逮捕,導致了不少人無緣無故入獄。他突然想進來看一眼,觀察裡面的情況,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
他巡視了很多個牢房,一路上獄警伴隨在他身邊,還向他說明了監獄裡的情況。他巡視的期間,看到了一張又一張既陌生又無辜的臉龐,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他們很無辜,他還在抱怨:你們不能亂抓人,很容易出問題的。
“那些警察就是這樣執法的,我們也沒有辦法,這幾天已經建造了新的牢房,過一段時間估計可以緩解不少壓力。”
“還新建了牢房?你們到底要抓多少人進來?”
“為了黃金,為了美元,我們實在沒有辦法。”
他走著走著,突然在他的視線范圍裡出現了一張很熟悉的臉龐,他嚇得躲了起來,指著牢房裡的黑澤明:為什麽他會在這裡?
獄警安撫他的情緒:別慌張!他雙目失明,看不到你的。怎麽,你們認識嗎?
他隨口說了句:大名鼎鼎的律師,誰不認識他呢?為什麽他會雙目失明?他為什麽會被你們逮捕進來?
獄警刻意壓低聲音:他啊,非法集會、聚眾鬧事、煽動群眾的不滿情緒、輕率地發表演講。啤酒館發生騷亂、暴動。那些警察到了現場執法,以暴易暴,使用毒氣鎮壓鬧事的群眾,他便是其中之一。他算是幸運的了,有份參與暴動的都已經被處決,只有他雙目失明,免於刑罰,暫時被囚禁在這裡。他已經被困在這裡有好一段時間了,他不肯認罪,身上又沒有黃金,窮鬼一個。
他不願意相信黑澤明參與暴亂的事實,反駁著:不可能的,他自己也是律師,怎麽可能知法犯法,你們肯定是抓錯人了。
獄警居然一下子就承認了:沒錯,你的看法一點也沒有錯。這件事的確有人刻意安排,設計了一個局,故意陷害他,使用毒氣攻擊,也是那個人的主意。看樣子他像是得罪人了。
他很驚訝:誰會無緣無故陷害他?
獄警很不好意思地回答著:拿了好處,當然就不能透露消息給你了,規矩你懂的嘛。
他很不滿意地發出命令:能不能把他給放了。
獄警迫不及待地拍馬屁:你開口,別說是放一個人了,就算是放一百個也沒有問題。
他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還是覺得謹慎一點:不行,我不能出面。我不能讓他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得想個辦法,假裝遇到他,然後與他談條件。
獄警附和著:我一定會盡量配合你的。
他點了點頭,掉頭就離開,在他拉攏黑澤明歸隊之前,他必須要搞清楚一件事——試探某人。
他約了辛波斯卡弗在猶太咖啡館見面,這裡的人要麽在討論股市,要麽在討論匯率的波動幅度。真就人人都插一腳進資本市場了。
她沒有遲到,在預約的時間裡還提前了10分鍾到場。
他下意識看了看時間:別人都說,女人很喜歡遲到,習慣性地遲到,看來,你是一個例外。
她摘下眼鏡,說了句:總有女人是例外的。找我有什麽事情嘛?勸我呢,你就不必浪費心思了,我已經決定要離開律政司,誰勸我都一樣。
他故意地發出感歎的聲音:唉,說實話,我真心不希望你離開律政司,不過你既然都那麽堅決了,我也不便挽留。對了,黑澤明呢?我好像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她別過臉,似乎很不願意討論這個話題: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他住的地方,去過的城市我都找了一遍,絲毫沒有他的蹤影。這個混蛋!居然學別人那樣玩失蹤!膽子大了不少。
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試探性的詢問,而且不會引起她的懷疑。不過,在他的心裡,她可是一個相當聰明而且敏銳的律師,表面的試探還不一定能有所收獲。他不經意地說著:“一個男人又怎麽會無緣無故玩失蹤呢?說不定有可能出事了。”
她的語氣很沮喪:我也有過相同的想法,他的確發表過很激烈的言論,說不定他真的被抓了起來。可是我去過政府機構的拘留所以及監獄,我去過了所有的牢房,都沒有發現他的蹤影。我想詢問當地的警察,結果他們很嚴肅,做事情相當謹慎,一問三不知,就算知道也刻意不回應。如果他不是故意躲起來,他就真的出事了。政府部門開設的監獄沒有發現,那麽就很有可能是私人開設的監獄。東區政府的信息相當保密,當地的圖書館都不對外開放,我想查也沒有途徑。對了,你是律政司的司長,你對三司的系統應該很熟悉,能不能幫我查探他的消息?
他很遺憾地說著:“自從南北州分裂之後,兩個執政的政府的資料就互不公開,他們查不到我的資料,我也查不到他們的消息。沒有辦法做到,我很想幫忙,但是我真的愛莫能助。”
她捂著臉,埋怨了幾句:算了算了!你根本就幫不了我!你還喊我出來做什麽?
他似乎被嚇到了,很少見她那麽煩躁:你怎麽了?看上去很不對勁的樣子。
她咬牙切齒,閉著眼睛,左手撐著額頭,右手觸碰到咖啡杯,拿捏著小杓子:我已經很久沒有睡過,找不到他,我心裡不安定。你懂我的意思吧?
他點了點頭:我明白,不過你倒是可以安排私家偵探幫你調查,說不定會有收獲。
她絲毫沒有追查下去的念頭:沒事了,我不想再尋找了,我很累。我相信他還活著,他一定會回來的。
他多嘴問了一句:難道你就這樣放棄了?
她吼了一句:我他媽也要工作啊!
咖啡館裡的人都注意到他們倆,她一口氣喝完杯中的咖啡,丟下了10美元,就匆匆忙忙離去。
他嘴角上揚,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神情。
看來她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他倒是知道他的下落,不過他沒有打算告訴她,很簡單,她離開律政司就等於是背叛了他,他不會讓她好過。既然她是自由執業的律師,那麽他自然就有辦法對付她。在他的腦海裡,已經有了一個很完美的想法,不過需要鋪墊一些看起來很自然的情節。
珍妮特突然出現了,在詹斯的面前坐了下來,問了一句:是否介意我坐下來喝杯咖啡呢?
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她點了一杯美式咖啡,打了一個響指,向他宣布:那個……我好像發現了你的秘密……
“噢,你指的是私人監獄?”
“那當然,裡面是什麽情況,你應該很清楚。”
“那簡直是一群無法無天的家夥!烏煙瘴氣!該死的!”
“何止是烏煙瘴氣!用“罪惡的溫床來形容也一點也不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