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工受虐待的案件很明顯是受到國際社會的關注,國際社會的代表表示會高度關注西區的虐待勞動等事件。然而很多人都想不明白,其中包括朱迪斯也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到底與他們有什麽關系,為什麽一定要插一腳進來,干涉他國內政呢?他們是不是有這樣的傳統?不管怎麽樣,法院方面已經高度戒備,對這個案件表示高度關注,普通法院做了簡單的過堂工作,召開了聽證會,綜合了各方面的意見,認為起訴程序上沒有違憲,決定在最高法院展開審訊。
黑澤明很久沒有試過與皇家檢控署合作,有些規矩他可能已經不記得。例如他必須在律政司的辦公大樓做事,他的私人物品以及工作需要用到的文件都會被搬遷到臨時辦公室。
臨時辦公室的空間不算很大,本來就是拿來堆放雜物的,不過倒是有一塊很大的玻璃窗,俗稱落地窗。隨時可以留意到外面世界的一個狀況。他的東西都搬了過來,珍還給他派了一個實習助理-瑪麗娜。
瑪麗娜是一個相當年輕的實習生,據說她也是讀法律專業的,目前在實習階段,她的司法考試在不久的將來,因此這一份實習生的工作對於她來說只不過是一個磨練法律意識的過程。她不抗拒律政司安排的工作,只不過偶爾也會發牢騷罷了。
他剛剛進入辦公室,甲醛的氣味撲鼻而來,他捂著鼻子,這才意識到,這裡剛剛裝修過,應該是新的辦公室,雜物搬空,以後也不會搬回來。他剛剛坐下不久,瑪麗娜正在搬文件,據說全部是這個案件要用到的文件,還有一些從英國寄送過來的案例。西區的法律體系本來就有案例法,如果能找到類似的案例就容易多了。
他很驚訝地問著:有那麽多啊?
她指了指身後:後面陸續有來。
此時,嵐伽俐剛好出現,還有一位女性檢控官,態度很散漫,還很囂張,一副看不起所有男性律師的即視感。黑澤明眼裡沒有那麽多的差別觀念,他決定把日常的處理工作交給嵐伽俐。畢竟他還要幫助貝克姆處理申請上訴的案件,律政司的案件很重要,但是貝克姆的案件更為重要,那是他年輕的時候所犯下的一個愚蠢的失誤,他渴望彌補錯誤,也必須彌補。更何況,他從來都不是那種受規矩的人,循規蹈矩那個黑澤明律師,肯定就不是他了。
他吩咐態度囂張的女性律師先出去,再關上門,商量案件的一些細節。
“雖然我們現在接手了起訴福爾汽車公司的工作,但是這個案件並沒有那麽簡單,不少的困難仍然浮現在我們的眼前,並且清晰可見。”他簡要說了一段話。
瑪麗娜沒有聽懂,嵐伽俐倒是不這麽認為:這個案件很容易處理。我們找到了不少願意指證福爾公司的證人。
黑澤明故作思考:讓我來猜一猜,你那些所謂的證人全部都是福爾公司的工人,工人階級其實最不穩定。首先他們要指控自己工作的公司,本來就是存在很大的爭議以及矛盾。其次,他們那麽辛苦做事不外乎就是想賺多點錢,眼裡首位是金錢的人很容易被策反。一旦辯方律師給他們足夠多的錢,他們隨時會改變主意。我們不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他們值得信任,但是我們不能冒險。
嵐伽俐點了點頭:你說得也有道理,你認為應該怎麽辦呢?
“我們得安排幾個人混進去,親身體驗福爾公司的工作環境以及感受他們的工作制度,一查究竟。作為候補的證人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有道理,那麽我們應該找誰呢?”嵐伽俐問著。
黑澤明笑了笑:你放心吧,我心裡早就有了適當的人選。
他約了柏妮在咖啡廳談話,他把他心裡的想法以及計劃告訴了她,她表示很驚訝:什麽?你讓我混進去福爾汽車廠?
他糾正著:正確的說法是,你混進去體驗一次當工人的感受。你在工廠裡的經歷一旦非常糟糕,那麽就可以名正言順成為我們有效的控方證人。一旦你的體驗十分愉快並且覺得開心,你就當是度假吧。費用方面,我可以向西區政府申請一筆報銷帳單,你在工廠工作期間,所有的開銷都由政府負責。
對於她來說,這無疑是一個非常具有挑戰性的任務,只是她想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找她,她故作鎮定,並且表現出十分不願意:可是……你為什麽要找我?
“我記得你以前當過臥底,隱藏身份,潛伏在一個不屬於自己的世界對你來說已經是駕輕就熟。況且我需要的是一個無法用金錢收買的證人。所以我決定找你。”
“你就那麽肯定,我一定會幫你?”她問著。
“那麽有意義的事情,我相信你不會拒絕我的。”他很有信心。
她結了帳單,直接跑了。被他猜中了,她的確不會拒絕。
沒想到,在回歸正常人的生活中之後,她又再次恢復臥底生涯期間的工作。
周一是最無聊的一天,所有的工作都要從頭再來,特別沒勁。
她找到了摩根,向他遞交了請假的申請。
他覺得很奇怪,她向來很少請假,甚至有時候還會加班,超時工作。她突然請假使他一時半會摸不著頭腦。請假的確沒有問題,但是他必須要搞清楚,她請假要去做什麽。
“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要處理,麻煩你通過我的請假批準。等到我銷假回來,我會慢慢向你解釋。”她不想說太多,潛伏這種工作任務,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很爽快同意了。
她做好了一些準備工作,例如找檔案館的技術人員幫自己偽造了一個身份,再把真實的身份以及過去的經歷全部隱藏,這樣她的身份就不會有人懷疑。就這樣,她在福爾汽車廠擴大招聘的集會上,順利進入了福爾公司。
她是新人,第一天就被安排在車間工作,一條很簡單的流水線工作,她剛剛進入車間的時候,她整個人都驚呆了。明明全球化經濟的支柱就是產業自動化,很多生產線全部由機器就可以獨自完成裝載工作。機器設備不需要看管就能完成的工作,偏偏要安排幾千人死守在崗位上浪費時間。他們神情呆滯、思想麻木,站在屬於自己的崗位上做事,就像機械般自動工作。人活成了機械,機械控制著可憐的人類。
她一邊在處理流水線的工作,一邊在觀察著車間工人的工作狀態,她發現他們幾乎不會說話,就連簡單的眼神交流都沒有,僵硬的身體猶如陳列品那樣。她還留意到車間的環境汙染十分嚴重,惡臭的氣味時不時從車間設備裡散發出來,似乎是生鏽了的機械設備,還會發出很吵雜的聲音,到了中午時分就會發出很嚴重的噪音,她感覺很難忍受,但是其他工人居然當作若無其事,繼續做事。午飯時間他們也不準離開工作崗位,40美金一份的快餐會送到他們的工作崗位上,他們會以最迅速的效率解決掉眼前的食物,然後重新投入到眼前的工作中。她無法忍受在一個相同的工作崗位解決午餐,她想走出車間,然而她的通訊設備全部被車間的主管給收走,並且限定她必須要在半個小時之內回來,超過一分鍾扣除5美金。她本來差點要發作,表明自己的身份並且把眼前這些非法的家夥全部抓捕。可是她仔細一想,他們好像還真的沒有犯法,車間裡的工人多半是自願的,根本就沒有反抗過,多半是默默承受。沒有強迫勞動也就無法構成犯罪。要證明福爾汽車公司虐待勞工,她就得必須忍耐,她學會了放棄抵抗,默默忍受著暫時的不公平對待。
到了下午她回來繼續在工作崗位上做事,持續到七點鍾,她這才意識到早就過了法律規定的6個小時,她立馬想走人。然而車間的主管卻明顯在暗示她:你看,其他同事都還沒有走,他們還在默默為工作奮鬥,你就這樣跑了似乎不太說得過去吧?回去繼續乾活吧。等到他們集體下班,你再跟著他們一起下班也不晚。
她義正嚴辭地喊著:法律規定,工作時長最多6個小時,不得無故延長。一旦延長你就要按照勞動法規以3倍的報酬補償給我們。否則你們就是違反了勞動法規!輕則要罰一點點錢;嚴重的要罰很多很多的錢!最重要的是,法院會起訴你們公司!
此時的主管倒是起了警惕的心:來這裡做事的人基本都沒怎麽受過教育,平時也不愛閱讀,也不肯自我增值。別說是法律,就算是一些很基礎的常識,他們也不一定能知道。然而你卻比他們聰明多了,懂得利用法律保障自己,我看過你的簡歷,你根本就沒有考上大學,受教育程度也很低。但是我覺得你不像那種毫無知識儲備的那一類人。要麽你簡歷造假,要麽……你混進來另有目的。
她有點慌張了,沒想到差點暴露,她隻好及時圓了回來:剛才的那些台詞電影裡經常都出現,我都差不多會背下來了。在我非常年輕的時候,我就已經學會念電影台詞來假裝在拍電影。
很牽強的解釋,不過主管倒是接受了。
她不禁松了一口氣,看來黑澤明說得對,這絕對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看來她必須假裝自己是一個不曾受過教育的勞動階層,要不然早晚得露餡。
柏妮已經以臥底的身份潛入福爾汽車工廠取證,目前來說,還沒有別的工作可以跟進,黑澤明可以利用空余的時間為貝克姆爭取上訴的機會。他在一個夜裡就寫了好幾封信,寄給高等法院,提出上訴的渴求,然而無一例外被擋了回來。
第四次的嘗試還是失敗了,他覺得很沮喪,一個人趴在天台上,望著皎潔的月光沉思著。
辛波斯卡弗出現了,不過她似乎並不了解他內心的苦惱,只是問著:據說你的上訴全部被退了回來。
“是的,你沒錯。要在這個時期推翻一個女人對另外一個男人的指控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政治不正確就是原罪。”他無精打采地訴說著,其實也想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
她問著:如果到了24世紀,回顧我們這個時代,他們會如何形容呢?
“朱迪斯開創了女權時代,是女權主義的代表領袖。”
“那麽朱迪斯現在的身份呢?”
“國家總統,政府首腦。”
“你們是老相好,找她幫忙應該沒有問題。”
他一開始還不相信,但很快也反應過來了:她真的會幫忙?
“那就要看你們的感情怎麽樣了。”
他沒有想到,還會與朱迪斯有接觸。
約翰遜那件事,他一直覺得是她在利用他,他有想過,誓死不與她來往,可是貝克姆的案件如果要上訴就必須要走後門,靠關系。他只能賭這一次。
他有特殊聯系到朱迪斯的方法,他還以為她當了總統以後她就會切斷與他的聯系,現在看來,在她的眼裡,他還有利用價值。
“我還以為你以後再也不找我了呢。”她戴上墨鏡,在一家酒店的臨時房間裡與他見面。她的臉龐倒映在鏡子裡,背影是黑澤明的黑色西裝。他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地說著:有件事想找你幫忙。你還記得貝克姆的性騷擾案件嗎?
她在吸煙,在鏡子裡看起來很憂鬱:記得。當時是你負責為他辯護,本來案件的審訊程序進行得好好的,但是到了後期女權勢力逐漸聲勢浩大,可憐的男人成了輿論的犧牲品。
“他最近刑滿釋放,他找到我,他想上訴,找我幫忙。”
“我覺得非常合理。你輸掉了官司,為他上訴也是合情合理的。”她慢慢翹起了二郎腿,在酒店的房間裡,她倒也不需要太過於拘謹。
“我嘗試過為他上訴,但是很多次都被高等法院駁回了申請。法院不受理,就算我有心有力也改變不了什麽。”
“你想找我幫忙?”她問著。
他點了點頭。
“很好,我很高興你能想到我。”“不過,首先,”她問著:哈索在那個案件結束之後發生了什麽事情?你是否知道。
“她憑著可憐、悲慘的遭遇博得了外界的同情,成為了女權的領袖,不少的女權組織都是她在策劃參與。不再有人記得她當初是如何被選上女權的領袖。不就是遭遇命運的不公平對待。”他很平靜的說著。在來之前,他已經做了很多背景調查——關於哈索後來發生的故事,他都能在谷歌上找到。她的悲慘經歷甚至寫成了一本充滿苦難的書,俗稱女權回憶錄,非常暢銷,被譽為女性必讀的刊物。他還在回憶錄裡讀到,在案件結束之後,她去了環遊世界,到處去。那幾年的旅遊生活的確十分豐富精彩。苦難的故事總有美好生活在後面鋪墊著。
“哈索是女權主義組織的主要負責人,你讓高等法院接受貝克姆的上訴請求根本就是天方夜譚。上訴一旦被接受,高等法院會被女權組織圍攻,搞不好法院的區旗都會被當街焚燒。”
“難道就是因為這樣,我們就要放棄了?他要的東西很簡單,恢復他的聲譽。他不希望一輩子背著大色魔的包袱,那樣對他來說絕對是一種沉重的負擔。最重要的是,是我沒有處理好那個案件,他本來有機會贏的,是我害了他。”
“所以你想贖罪?”她問著。
他點了點頭,半天說不出話。
她掐滅了香煙上的火焰:你在暗示我濫用權力?雖然我是總統,但是西區的三權分立我必須要保證維持不變,否則我這個總統的職位很快就做不下去。
“我認為你能幫到我,我才會找你。至於要怎麽做,就要看你的了。”
她站起來,看了看時間:我夠時間開會了,聽證會幾乎每天都有安排。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回去好好想想,如何幫助你的當事人洗脫罪名。
過了三天,黑澤明的上訴請求終於被最高法院所接納,重新召開貝克姆性騷擾案件的審理工作,當時所有的涉案人物全部被法院以傳票的方式給傳召到法庭上。其中就包括女權的領袖哈索,她可是最核心的人物之一,重新傳召不可能少了她。
果不其然,高等法院第二天就被女權組織給包圍住了,然而高等法院的女性法官卻不加以考慮,依舊向聯邦政府求助,出動了軍隊,以溫和的暴力方式驅趕了示威者。她們最多就是在谷歌的聊天室裡口嗨,真的要動起手,她們真的不敢亂來。
高等法院的危機很快就得到了解決。聯邦軍隊支持法院,這還是頭一回先例。
西區的法律分為聯邦法律以及州政府法律,原本就是水火不相容的兩個機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