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號皇庭
參與此案審訊的人員已經慢慢地就位,黑澤明還在不停地揉眼睛,看上去很疲勞很痛苦,眼睛紅得不行。克裡斯仃狠狠地掐著他的手臂:你找死啊?一大早上法庭就沒精神?昨晚是不是去夜總會鬼混了?你知不知道今天要上法庭的?
他懶得解釋,隨意敷衍道:行了行了,總之呢,肯定不會影響到我的正常發揮,行了吧?你就放心吧。
克裡斯仃狠狠地說:我告訴你,待會我再問你昨晚的事。
他全然沒有聽她在說話,目光早就放在剛剛進來的辛波斯卡弗的身上,他看得出,她今天的狀態很好,自信心爆棚,看來今天這一場辯論賽,將會非常激烈。
這至少是他能預計到的。
法官進來了,手裡拿著該案件的檔案,庭警大喊:上庭。
全部人都很嚴肅地站了起來,微微地鞠躬著,隨後便坐了下去。
法官:主控官,你可以開始傳召證人。
辛波斯卡弗:法官大人,我想傳召本案的第一證人:費羅列。
庭警:費羅列出庭。
全員矚目,一位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低著頭,慢慢地走了進來,庭警將其帶至證人欄內,由法官的助手拿著一份宣誓的稿紙呈現在他眼前:麻煩你跟著上面的字念一遍。
費羅列:我本人謹以真誠立誓,所作之證供均為事實以及事實之全部,並無虛言,如果所作之供詞有虛構的成分,我本人願意接受法律的製裁。
“謝謝你,請坐。”
法官:主控官,你可以開始。
辛波斯卡弗離開自己的座位走過去:費羅列先生,我想請問你,在3月23日的晚上的九點至十點鍾之間發生了什麽事?
費羅列:我當時正在家裡看電視,突然之間我聽到隔壁發出很激烈的爭吵聲,我抱著好奇的心態趴在牆上偷聽。
辛波斯卡弗:你當時聽到了什麽?
費羅列:我當時聽到高先生在跟別人吵架,好像是跟錢有關,有人向高先生借錢,但是高先生不願意,那個人就苦苦哀求他,但他還是不願意,接著他就以很凶的語氣恐嚇高先生妥協。
辛波斯卡弗:接著呢?接著發生了什麽?
費羅列:隔了沒多久,我就聽到了他們兩人互相搏鬥所發出的聲音,接著就傳出易碎品被摔碎的聲音,我聽到高先生的慘叫聲,隨後高先生還很凶地罵那個人:我一定會報警抓你這個死窮鬼的!讓你在監獄裡坐一輩子!
辛波斯卡弗:然後呢?
費羅列:然後我就打開門,剛好看到了那個男人匆匆忙忙走進了電梯,手裡還拿著一袋東西,滿滿的。
辛波斯卡弗:你當晚所看到的那個男人在不在法庭裡?
費羅列:在。
辛波斯卡弗:麻煩你指給所有人看,這個人在哪,他是誰。
費羅列:他坐在犯人欄裡。
辛波斯卡弗:他的名字叫勞倫斯。
費羅列:沒錯,就是他。
辛波斯卡弗:你肯定當晚看到的那個男人就是他,就是他很匆匆忙忙地離開了現場。
費羅列:是的,我很肯定就是他。
辛波斯卡弗:在此之前,你有沒有曾經見過被告?
費羅列:有。
辛波斯卡弗:在哪種場合?
費羅列:他偶爾會開車來接高先生,因為高先生經常要出席各種場合,但他的司機年紀大了,經常都開不了車來接他。
辛波斯卡弗:那就是說,被告與死者之間是認識的,對嗎?
費羅列:是的。
辛波斯卡弗:我想,你很清楚,在法庭上給假證供是犯法的。
費羅列:我知道,也很清楚。
辛波斯卡弗:很好,謝謝你。法官大人,我沒有其他問題。
法官:辯方律師,你可以開始盤問證人。
黑澤明低下頭看了看腳上的鞋子,行動緩慢地離開自己的座位,走向證人欄,在走過去的期間他與正準備回座位的辛波斯卡弗擦肩而過,她很好奇地望著他,因為很顯然,他之前的身高並沒有那麽高,怎麽突然一下子變得那麽高了呢?
很顯然他這一次又將自己的身高墊了起來,整個人看起來高大威猛了很多。
黑澤明走過去一如既往地與費羅列熱情地握了握手。
法官不太高興地提醒他:辯方律師,請你盡快開始。
黑澤明觀察著證人的臉龐:咦?費先生,你的黑眼圈好像很嚴重耶,最近常常熬夜?
辛波斯卡弗站起來喊:反對!法官大人,我反對辯方律師提出的問題與本案無關。
黑澤明端正了態度,咳嗽了幾聲:請問你的職業是什麽?
費羅列:我是一名作家,在各大網站連載文章。
黑澤明很激動地伸出手:你是作家?厲害厲害!
法官:辯方律師!請你自重!
黑澤明:那請問你主要寫什麽類型題材的小說呢?
費羅列:呃……是犯罪小說,也就是謀殺的那一類型。
黑澤明:是嗎?那肯定很暢銷了。
辛波斯卡弗:反對!法官大人,我反對辯方律師提出與本案無關的問題。
黑澤明:法官大人,請你給我一點點時間,我很快就可以證明,我的問題絕對與本案有重大的關系。
法官:反對無效,辯方律師你可以繼續。
黑澤明:你寫的小說是不是很暢銷?
費羅列:是啊,挺暢銷的,要不然我也不可能專職寫小說。
黑澤明:寫小說的收入是不是很高?
費羅列:點擊量高收入自然就很高啊。
黑澤明:寫謀殺類型題材的小說是不是需要很豐富的想象力才能寫得出來。
費羅列:當然了,你以為謀殺類的題材誰都能寫?
黑澤明:那就是說,你也承認自己的想象力非常的豐富對吧?
費羅列愣了愣:是的。
黑澤明:你說3月23號當晚聽到高先生與我的當事人發生了爭執,然後你就想象到,高先生被襲擊是與我當事人有直接的關系是不是?
辛波斯卡弗:反對!法官大人,我反對辯方律師作出毫無根據的推測。
法官:反對有效,證人不需要回答辯方律師的問題。
黑澤明:你寫小說的時候有沒有被催稿?
費羅列:經常都遇到這種事。
黑澤明:你寫小說的時候會不會熬夜,甚至是幾個通宵都沒有睡?
辛波斯卡弗:反對!法官大人,問題與本案無關。
法官:反對無效,證人必須回答辯方律師的問題。
費羅列:經常都有熬夜。
黑澤明:在案發當晚,你一個人在家中做什麽?
費羅列:寫小說。
黑澤明:寫到哪裡了?
費羅列:不記得了。
黑澤明:是不是寫到受害者被凶手殺了?
辛波斯卡弗:反對!
黑澤明:抱歉,我收回剛才那個問題。你當晚聽到他們在吵架,我的當事人有沒有罵過髒話?或者揚言要殺害死者?
費羅列:沒有。
黑澤明:那死者有沒有罵過我的當事人?
費羅列:有,還不止一次。
黑澤明:你說隔壁傳來了慘叫聲,然後你就一口咬定是我的當事人襲擊了死者,但有沒有可能那一聲慘叫聲是我當事人所發出的呢?
費羅列:不可能!我認得出高先生的聲音。
黑澤明:你當時因為連續趕稿,熬了幾天通宵,再加上當時滿腦子全是小說裡的情節,然後隔壁又傳來激烈的鬥爭,在這種刺激的氛圍下所渲染的潛意識,你還肯定當時真的沒有聽錯嗎?但憑一聲慘叫是很難判斷是誰發出的吧?
辛波斯卡弗:反對!法官大人,證人當時的精神狀況自然會有精神科醫生作出適當的評估,辯方律師的結論未免過於主觀。
法官:反對有效,陪審團不需要記錄辯方律師剛才的一番話。
黑澤明:你現在還肯不肯定是我的當事人用玻璃瓶襲擊了死者?
費羅列:那我又不敢肯定,但我很肯定,隔壁傳來了慘叫聲,有人被襲擊。
黑澤明閉上眼睛說:那也有可能是我的當事人被襲擊,對吧?
辛波斯卡弗:反對!法官大人,我反對辯方律師作出毫無根據的推測。
黑澤明:大家請望向我的當事人,他的額頭是受了傷的,我手頭上有一份醫療報告,他額頭上的創傷是由硬物襲擊所造成。
費羅列:就算他真的也被襲擊,我也肯定他偷偷闖入過高先生的家中,因為我親眼目睹他離開高先生的家裡,並且鬼鬼祟祟地拖著一袋東西。
黑澤明:當時的走廊有沒有燈光?
費羅列:有,但相對比較微弱。
黑澤明:你說看到了我當事人的臉龐對嗎?
費羅列:是的。
黑澤明:你很肯定那個人就是他。
費羅列:是的。
黑澤明:你看著我的當事人離開以後,有沒有進去死者的家中看個究竟?
費羅列:沒有。
黑澤明:為什麽沒有?
費羅列:我跟他也不是很熟,況且吵架的事情經常都有發生,我不想惹事。
黑澤明:之後你也沒有選擇報警,為什麽?
費羅列:我以為那只是普通的財務糾紛,沒想到鬧出人命了。
黑澤明:那就是說,你是第二天才發現死者死在了自己的家中。
費羅列:是的,要不是出現了那麽多警察,我還真不知道高先生死在了自己的家中。
黑澤明:請問我的當事人離開死者家中的時候是幾點鍾?
費羅列:我不記得了,當時我沒有留意時間的問題。
黑澤明:請問你確定死者當時已經死了嗎?
辛波斯卡弗:反對!法官大人,證人只需要將他所見到的事實說出來即可,並不需要證明死者當時是否真的死了。
法官:反對有效,死與不死是法醫官的責任,證人並不需要回答辯方律師的問題。
黑澤明:你現在還能不能肯定,房子內有沒有第三者在場?
費羅列:那我倒不是很肯定。
黑澤明:謝謝你,法官大人,我沒有其他問題。
法官:暫時休庭,明日再審理。
退庭。
辛波斯卡弗很快速地離開了法庭,黑澤明還在慢悠悠地收拾著東西,克裡斯仃好奇地問著:奇怪了,怎麽會那麽巧,勞倫斯的額頭被誰擊破的?
黑澤明無奈地說:是他嶽父襲擊的。我看,我們得再次去找一趟勞倫斯。
克裡斯仃:他剛剛被押走,估計要三個小時以後才能到達拘留所。
帕特麗夏很孤獨地出現在海邊,辛波斯卡弗手裡拿著公文包跑過去。
她一臉哀愁但又強顏歡笑:今天上庭還順利嗎?
辛波斯卡弗自以為是地說:那還用說?被告被我攻擊得體無完膚。
她苦笑著拉著辛波斯卡弗的手:我是認真的,你老老實實回答我。
“其實也還好,不算特別樂觀,但情況也沒有很糟糕,只不過辯方律師好像還挺多鬼主意的,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引導證人,但又沒有犯規,我也奈何不了他。”
她故意地說:怎麽?你害怕了?沒有信心了?
“誰說的,只不過到目前為止,主控方還沒找到一位絕對有力的證人,否則只有幾個證人的供詞是很容易被辯方律師給推翻的。”
“慢慢來,不著急,打官司最好玩的地方就是,一天還沒宣判結果,仍然都有機會反敗為勝。”
“好了,別說我這邊,你那邊怎麽樣了?”
帕特麗夏臉上從容不迫的笑容突然消失了,變得僵硬起來,她閉上眼睛深呼吸著,然後笑著說:內部聆訊可還行,連我的上司都信任我,這一次應該沒問題。
辛波斯卡弗很坦白地說:是嗎?但是我從政府高層收到消息,他們是非常不滿意你這一次的處事手法,但他們又沒有實質的證據證明你真的違反了專業操守,所以隻好勉強地信任了你。
帕特麗夏很沮喪地說:喂,你說不被人信任的感覺是不是特別的糟糕?
辛波斯卡弗不以為然地說:是挺糟糕的吧?但如果連你最親的人都沒有選擇相信你,那才是最糟糕的。
帕特麗夏按揉著臉龐,稍微收拾了一點心情,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對方,一字一句地說:你現在看著我的眼睛,老老實實回答我,你是否相信我,沒有違反專業操守?
辛波斯卡弗:是的,我相信你。或許每個人的處理手法都不太一樣,但總會不被理解,不斷地被排斥,這是正常的,但你總需要學會相信自己。
帕特麗夏會心一笑,真誠真摯地撲上去,緊緊地擁抱著辛波斯卡弗。
這一刻的擁抱無論真假,無論真實與虛偽,都太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