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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為他們辯護》012 死囚的執著
  在怨氣衝天的牢房裡,時不時回響起一陣惡毒的咒罵聲。

  朱迪斯在獄警的帶領下穿過一條條看不到盡頭的走廊,像是走進一條充滿憤怒的火龍的嘴巴裡,炙熱又令人窒息的空間,隨時能讓人發瘋。

  她現在就是這種狀態,她想,被囚困在這裡的死囚估計也會是這種感受。但是他們並不會受這種苦很久,因為被囚困在這裡的死囚多半是被判了死刑,牢房對於他們來說,只是一個等待接受死刑的停留地方。大概只有這裡才能讓他們有一種苟延殘喘的感覺。

  源源不斷的咒罵聲只不過是不滿或者反對命運的不公罷了。

  她甚至一度懷疑,被困在這裡的人,究竟有幾個是真的罪有應得呢?一想到這裡,她的心就變得更為寒冷。

  經過一番兜兜轉轉之間,她終於見到了約翰。

  他被安排在一個單獨的牢房,他顯得很安靜,背對著牢房的門口,面向牆壁,用顏料在牆上塗鴉著,他畫的內容是一所小學的學校,附近布滿了許許多多的花花草草,可以說是鳥語花香,更勝繁華盛世的任何一處地方。

  他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不禁放下手中的顏料,聲音低沉地問著:你來了?

  她若有所思地望著牆壁:我準備為你提出上訴,一旦上訴成功,我們就可以重新搜集證據,等待法庭的排期,到時候就有機會將你釋放出來。

  他苦笑著說:上訴也是沒用的,是你告訴我,如果沒有人時間證人證明我有不在現場的證據,就算上訴一千次一萬次還是會維持原判。

  此時,黑澤明已經趕到,他氣喘籲籲地說:“如果我們幫你找到時間證人了呢?我們已經調查過了,你那晚在涵德大酒店有登記入住的記錄,我們在你的名下發現了多次的開房記錄,而且每一次你都是與同一個人入住的,包括案發當天晚上。我們根據登記的信息截取了聯系電話。這一個人就是唯一可以拯救你的人,只要我們聯系她,征求她的同意,我們就可以向法庭申請上訴,她就會收到法庭的傳票。”

  他那副鎮定自若、看破生死的嘴臉一下子變得慌張起來。

  “不!你們不能這樣!你們不能聯系她!我不能讓她知道我發生了什麽事!”

  黑澤明已經拿起電話,做出一副要打電話的樣子。

  他跑過去很粗暴地摘下黑澤明的電話,朱迪斯也準備開始打電話,他變得更為抓狂了,對著朱迪斯就是一頓狂暴的拍打!

  “你們都給我住手!立刻住手!”

  朱迪斯很堅決很勇敢地抓著他的手,狠狠地說:“在上訴成功之前!我們是不會輕易放棄任何一種可行的方法。”

  黑澤明已經離開了,約翰就像發瘋了似的,拚命地砸東西,竭斯底裡地喊著:滾!你們都給我滾!我不需要上訴!我早已經接受被判處死刑的命運!

  朱迪斯痛心疾首地說:每個人都有權利維護自己的利益,維護自己的財產與生命,敢於鬥爭的人生才是真實的人生!可是現在你居然不顧生命安全,都要隱瞞你在酒店過了一晚上的事實!?

  約翰幾乎要絕望了:你不懂!有些事情你們永遠都不會懂!有些事情是不能被曝光的,否則會帶來很大的影響!我不能那麽自私!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貿貿然讓一個秘密公告天下!
  黑澤明坐著計程車,來到了登記記錄上提及到的地址,很老實說,這個女孩住的地方還挺落魄的,最起碼比他住的那裡還要糟糕。到處都是垃圾,沒有公交車,地痞滿大街,烏煙瘴氣,四處散發出源源不斷的髒話與啤酒瓶被砸爛的聲音。

  他一個人走在破爛不堪的大街上,都有一種害怕被突然襲擊的感覺。

  他按響了門鈴,過了好幾秒鍾,門終於開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名的女孩,只見她睡眼惺忪的雙眼,朦朦朧朧地睜開著,懶洋洋地問著:請問有什麽事?

  他看到眼前的這位少女,他還以為自己找錯地方了,於是他想再次確認一次:請問你是方家家嗎?鑒於對方,他只能用“兩個字進行稱呼,畢竟用女士有點顯老了。

  她用手揉著自己的眼睛,含糊其辭地回答著:我是。請問你是誰?

  他自我介紹著:我是黑澤明大律師,這張是我卡片。

  她念叨著:律師?我最近可沒有惹官非。

  他口不擇言道:你的意思是,最近沒有惹官非,以前有惹過官非?

  她慌慌張張地說:沒有啊。你肯定有些事情誤會了。

  他問著:請問你認不認識約翰?

  她回答著:認識。

  他突然說著:我能不能進去再聊?因為這裡的環境太嘈雜了。

  她覺得無所謂,就側過身讓他進去了。

  進去以後看到的東西才是讓他最為驚訝的。

  整個房間只有一張床還有一個洗手間,一張小桌子上丟滿了許許多多用過的避孕套,屋內的空氣極度渾濁,一陣陣奇怪的氣味撲鼻而來。這下子他總算明白約翰為什麽會與這個女孩會有那麽多次開房記錄。

  他強行假裝鎮定地問:請問你今年?
  她毫不遮掩地說:,我才剛剛。

  他像個複讀機那樣重複著:你才,你還在

  她坐在床上,翹起二郎腿:是的,我還在。不過你別看我這個環境,我需要一點零花錢才決定做這個的。

  他望著凌亂不堪的避孕套陣型:這房子也是你自己租的?
  她回答:不完全是,我一個朋友的房子,她也是做這一行,不過她有人包養,很少回來這裡住,這裡等於是我一個人住的地方。

  “你的家人知道你現在的情況嗎?”

  “噢!那當然不知道!那簡直是太糟糕了!別說是他們,就算是我的我的,他們都不知道我是做這一行的。”

  “你有沒有想過停止目前這種糟糕的生活呢?”

  “很老實說,以前真的沒有想過要改變某些事情,畢竟這個來錢比較快,一旦沒有穩定的金錢收入,我想我肯定受不了!但是最近我遇到一個人,他跟我說,我一定可以做到的,他還極力勸阻我繼續目前的生活,他認為我應該簡簡單單地回去做回一個該做的事情——那就是。我現在已經做到了,他改變了我。”

  “你……最近有沒有看新聞?”

  “沒有,家裡最近對我的管制比較嚴格,我上不了網。”

  “嗯……你的家裡人都很了解你吧?”

  “完全沒有。他們一向都以為我是那種乖乖女,只知道,其實我天生就,根本不需要,我說要,只是因為我想找個借口做個兼職什麽的,那當然是以前的事情了,我現在改了,乖乖地去。”

  “如果他們發現你的“兼職”,他們會有什麽反應?”

  “那估計會瘋掉吧,恐怕我也沒有面目見他們了。”

  朱迪斯就坐在約翰的對面,她還在等待著黑澤明的來電。

  “她是一個很乖的女孩,只不過是一時的衝動才踏上了歧途,我好不容易才將她從歧途中拉回來,我不能讓她因為我,再次被逼上絕路!”

  她臉上的表情很痛苦,又很糾結。

  “如果你真的想幫我,你就答應我,不要上訴,我並不希望她為我出庭作證,因為那樣無疑會間接害死她!”

  此時,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按響了免提。

  黑澤明報告著:證人我已經找到了,現在是否要跟她說清楚,我們的委托?對了,我得跟你說明一些具體的情況,她曾經做過妓女,今年

  朱迪斯望著約翰,約翰的眼神中滲透著苦苦哀求的絕望。

  她從他的眼神中意識到,他求死的決心已經沒有人可以阻止了。

  她慢慢地說著:“不用了,我們找錯人了,你告訴她,讓她以後,以後別再想入非非,誤入歧途了。還有,我們決定不上訴了,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殺人犯,他應該被判處死刑!”

  通話結束了,約翰終於松了一口氣:非常感謝你!

  朱迪斯說出了心裡話:老實說,這一次因為你,導致我心裡的落差感極大。

  約翰好奇地問:為什麽?
  “我的工作職責一向是替當事人洗脫嫌疑,這一次我明知道你是無辜的,但我也不能將真相說出來,還要眼睜睜地看著你面臨電椅的死亡處罰!這些事情現在回頭想想,還真的挺鬧心的!”

  約翰無所謂地說:“你已經幫了我很多,我發現你不僅僅是看在錢的份上才幫我的,我相信你是出自真心。我心領了,這一關我真的過不了,我不能讓她過去的事情在法庭上公開宣布。”

  “可是我一想到完全幫不了你,我就有一種很強烈的挫敗感!我從來沒有試過這種感覺!你這個案件,我想我一輩子都忘不掉!”

  約翰思考了一會,然後假裝神秘地說:“其實如果你真的想幫我,也不是完全無能為力,我覺得你還可以幫我做兩件事,兩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朱迪斯突然感到鼻子酸酸的:你說吧,我能幫到你,我一定幫!

  約翰鄭重其事地說:“我希望在我臨死之前,能夠開一次演奏會!”

  黑澤明將手機藏了起來,默默地打理著方家家的小出租屋,將那些極其觸目驚心的避孕套給清理乾淨。此時的方家家正在做一道很,正在聚精會神地思考著,用在白紙上起著,白紙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
  黑澤明問她:將你的手機號碼給我吧,以後或許有事情會找你。

  方家家雖然對陌生人很警惕,但不知為何,對著他似乎絲毫感覺不到任何的威脅感,所以她才輕易地讓他進去的。她二話不說,就在白紙上寫了手機號碼,然後遞給他:你可別亂發手機短信,我媽媽會不定時查看我手機信息的。

  黑澤明故作神秘地說:改天我帶你去聽音樂會吧!免費的噢!

  法院內部聆訊正在進行著
  有人提醒朱迪斯:朱大律師,你可以進去了。

  朱迪斯走進去,踏著高跟鞋,站在了一個很顯眼的位置。

  法官以及兩名助手,他們的手裡正在捏著朱迪斯提交的申請。

  “辯方律師,你可以開始了。”

  “法官大人,我的當事人被判了一級謀殺,是死刑,在不久的將來就會執行死刑的刑罰。有時候我很不明白法律的程序為什麽會那麽矛盾,它可以使一個罪有應得的人無罪釋放;可以使一個無辜的人被判處死刑。我是一名資深的大律師,我很尊重法律精神,認為法律的程序將會為我們這個社會帶來一定的安穩以及繁華。但這次的案件才讓我意識到,原來法律在程序上,有一些小小的細節是極其愚蠢的。很多事情我無法用有限的語言組織一一向你們說清楚,從我接手這宗案件開始到該案件被宣判那一天,甚至是宣判之後,我到現在仍然覺得我的當事人是無辜的。但是法律程序是相當矛盾的,就是因為我的當事人找不到時間證人證明他的不在場證據,或者因為他的不誠實,三番四次地在法庭上說謊,因為這樣就要判他罪名成立,並且判他死刑。我無法接受這個宣判結果,但我也很尊重法律精神,法官與陪審團的裁定是絕對公正的,這一點我從來都沒有質疑過。但是我的當事人是一位非常有抱負非常有夢想的音樂家,他最大的夢想就是開一次音樂會,如果他被判處死刑,以後他就沒有機會實現這個夢想。對於一個死囚而言,最大的寬恕就是,能讓他臨死之前做一件他非常想要做的事情。所以在這裡,我懇請法官閣下,批準我的當事人,在執行死刑之前的那一天,破例一次,讓他在音樂會上彈奏一首他最喜歡的樂曲,這個是我當事人最大的心願,也是他唯一的遺願。我可以以我的律師執照擔保,他絕對沒有潛逃的預謀,如果他在演奏會上逃走了,我願意永遠讓布達拉美宮政府吊銷我的律師執照,並且永遠不得重操故業。”

  法官動了一下眼鏡,思考了一會,然後說:本席答應你的請求。

  方家家出來了,她,她的父母很高興,正考慮著要如何獎勵她,這時候她的手機來了一條新的短信。

  短信的內容是:明天我帶你去看音樂會吧。

  落款是黑澤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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