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約翰出庭自我辯護的程序被通過以後,他的保釋期限到了盡頭。
按照基本法的規定,他只能回到拘留所,但被囚禁的環境稍微好了一點點,律政司的書記員還特意為他準備了一套風度翩翩的禮服,該禮服高高懸掛在天花板上,褲腳的位置時不時在半空中晃來晃去,就這麽看上去,就像一副屍體被懸掛著似的。
在出庭作證的前一天,朱迪斯與黑澤明在拘留所與約翰會面了。
這一次的會面與前幾次的都有所不同,約翰臉上的笑容多了很多,朱迪斯也沒有像以往那樣充滿著嚴肅的神情,唯獨黑澤明全程在東張西望,注意力極度不集中。
約翰苦笑著說:“昨天在法庭上,控方對布萊克本的作證似乎是百分之一百的不信任,況且陪審團貌似也不太願意相信他在法庭上所說的話。”
黑澤明口不擇言地嘮叨著:“檢控官就是這樣,無論事情的本質是什麽,他們收到命令要控告那個人,就一定會想方設法地控告你,哪怕你有時間證人,目擊證人,他同樣可以將你那些樂觀的因素變得一文不值。”
朱迪斯很大聲地咳嗽著,示意讓他不要亂說話。
“品格證人只是讓法官與陪審團對你的情況有一個基本的了解,起不了多大的重要性,最關鍵的一步是,你明天在法庭上的自我辯護,這一個環節是非常的關鍵,你只要打動了法官與陪審團,我保證你一定不會有事。”
然後,朱迪斯就低下了頭,沒有再說話。
約翰不禁發出笑聲:怎麽了?朱律師,你的樣子看上去似乎很惆悵啊。你在擔心什麽?你該不會沒有信心吧?
朱迪斯抿著嘴巴,嘗試著說:老實說,你沒有不在場的證據,也沒有人可以證明你當時不在現場。像這種情況,到了法庭上,很容易被控方找到破綻,粉碎你的不在場言論。
約翰不以為然地說:我真的沒有殺人,我根本沒有做過這種事,我並不相信法律在程序上會冤枉我,我很有信心,只要我沒有做過,就一定不會有事。
朱迪斯突然改變了說話的語氣:但是你從頭到尾都沒有跟我們說過一句真話。
約翰很自然地笑著說:我說的都是真的!
朱迪斯將視線轉移到其他地方:我好心提醒你,在法庭上說謊是很容易被識破的,如果你現在還想改供詞其實是來得及的。我並不希望你在法庭上說謊,然後被控方識破,這樣會影響法官與陪審團對你的觀感,到時候別說是沒有證據指控你,就算你真的是無辜的,他們也會因為你的不誠實而選擇不相信你。
約翰雙手合十,嘟起嘴巴嚷著:很感謝你的溫馨提醒,到時候我在法庭上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話!絕對沒有說謊!
朱迪斯歎息著:雖然我不知道你究竟為了什麽事而企圖隱瞞真相,但我很希望你認真考慮一下,這可是關系到你的生命,如果你為了維護某個人而犧牲了自己的生命,這樣值得嗎?就算你犧牲了,那個神秘人的內心同樣會內疚一輩子。
約翰突然就發狂了,打翻了眼前的煙灰缸,掀翻了桌子,竭斯底裡地呼喊著:我再說一次!我沒有說謊!我沒有隱瞞任何事情!我沒有要維護任何人!
黑澤明被嚇到了,躲在朱迪斯的背後瑟瑟發抖。
朱迪斯仍然不為所動,壓著聲音問:你真的很想做烈士?
約翰大喊著:我要回去了!
警察將約翰帶回去了,隻留下朱迪斯與黑澤明無辜的身影。
黑澤明不禁感到焦急:怎麽辦?他始終不願意合作。
朱迪斯拿起公事包,冷冷地丟下一句話:希望上帝保佑他吧。
普通法院
朱迪斯今天顯得非常嚴肅,手裡提著公事包,站在法庭的門口,她在等待著黑澤明的到來,這家夥估計又在路上塞車了,每次都遲到。
約翰換了一身的禮服,顯得非常的精神爽利,溫文爾雅,文質彬彬。
他被庭警帶至法庭內,在正式踏入法庭之前,他喊停了庭警:請稍等一會,我有點事情要跟朱律師商談。
朱迪斯有點驚訝,因為他從來沒有這樣主動過。
她還在納悶,他到底想對她說什麽,在她還沒想清楚這個問題之前,他已經以非常迅速的速度擁抱著她,還拍了兩下她的肩膀。在整個過程中僅僅維持了五秒鍾,她還從來沒有試過被一個男人以這樣的速度擁抱著,她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剛想說點什麽,他就離開了她的身體,低著頭跟著庭警踏進了法庭。
此時黑澤明已經趕到,他驚訝地打量著她:你怎麽了?臉色那麽難看。
她沒有回答,直接走進了法庭。
她進去了以後才發現帕特麗夏早就已經到了。
只見她穿著黑色的衣袍,閉目養神地沉思著,似乎在思考著某些重要的問題。
法官到了,書記員大喊著:COURT!
所有人紛紛站起來,鞠躬著,然後坐了下去。
書記員宣布著:長夜公寓謀殺案現作第六次公開審訊
法官:辯方律師,你可以開始傳召證人。
朱迪斯站起來,整個人呆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低著頭,心不在焉地說著:法官大人……我要求傳召本案的被告約翰先生出庭作證。
法官:本席批準。
庭警:請約翰先生出庭作證。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約翰的身上,看著他從外面走進來,被庭警帶至證人欄內。
書記員拿著宣誓的詞稿走近約翰,並且宣布著:約翰先生,你是本案的被告,由於你沒有所謂的目擊證人,你被列為證人是屬於自我辯護的環節,因為這樣,所以在你作證供之前,也需要在法庭上宣誓。
約翰點了點頭,然後好奇地說:具體要怎麽做?
書記員:你跟著我做就行。
請將左手放在《聖經》上,照著詞稿念一次。
“本人謹以真誠致誓,所作之證供均為事實以及事實之全部,如果有虛假或者有不真實的成分,本人願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法律製裁。”
書記員:請坐吧。
法官:辯方律師,你可以開始盤問被告。
朱迪斯為了不給約翰增加壓力,她決定站在自己的位置發問。
朱迪斯:請問你與死者是什麽關系?
約翰:同事關系,我們的父親曾經是好朋友,現在可就不一定了。
朱迪斯:你可不可以簡單地形容一下,你與死者的關系如何?
約翰:我們偶爾會因為音樂創作上的事情發生爭吵,但私底下我們的感情還算不錯。
朱迪斯:但是根據目前的資料顯示,你們的父親是發生了某些誤會的對嗎?
約翰:是的,但這畢竟是上一代的事情,我想,這並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關系。
朱迪斯:但曾經有證人指控你恐嚇他,那個人就是死者的父親。
約翰:剛開始知道我父親所遭受的那些痛苦之後,我的確很憎恨死者的父親,但隨後我的情緒平複了,我就再也沒有同樣的憤怒。
朱迪斯:在案發當晚,你為什麽跑去找死者?
約翰:因為音樂會的事情。那個音樂會本來是由我負責演奏的,但臨時臨急突然換成了他。要知道,我為了籌備這個音樂會,我花費了很多心思在裡面,突然說換就換,我當然不甘心,我跑去找他,就是因為這件事。
朱迪斯:在死者的公寓裡,你們發生了什麽事情?
約翰:我們爭吵了幾句,我一時沉不住氣,便動手打了他。
朱迪斯:之後呢?之後發生了什麽事情?
約翰:之後我就很生氣地離開了公寓。
朱迪斯:你還記不記得,你離開的時候大概是幾點鍾?
約翰:九點四十八分左右。
朱迪斯再次問著:是九點四十八分。
約翰:是的。
朱迪斯:你離開長夜公寓之後,你去了哪裡?
約翰:回自己的公司。
朱迪斯:你在公司逗留了多久?
約翰:直到天亮。
朱迪斯:有沒有人可以證明你一整晚都在公司逗留?
約翰:沒有。因為當晚公司內的人全部都走了,就只有我一個人在公司裡。
朱迪斯:被告,我問你,你究竟有沒有殺人?
約翰:我沒有殺人!
朱迪斯:對著陪審團說,你沒有殺人。
約翰:我沒有殺人!
朱迪斯:再來一次,大聲一點。
約翰:我沒有殺人!
法官很生氣地說:辯方律師!
朱迪斯:法官大人,我暫時沒有其他的問題。
法官:主控官,你可以開始盤問被告。
帕特麗夏慢慢地睜開眼睛,笑容逐漸地展露出來。
她張開了眼睛,從座位上站起來。
帕特麗夏:約翰先生,你口口聲聲說,你在九點四十八分左右離開了長夜公寓。
約翰:是的。
帕特麗夏:有沒有人可以證明這一點?
約翰:沒有。
帕特麗夏:你在自己的公司逗留了足足一個晚上,直到天亮之後才離開。但同樣沒有人可以證明這一點,對嗎?
約翰:是的。
帕特麗夏:也就是說,從頭到尾都是你證明你自己有不在場的證據。
約翰:是的。
帕特麗夏:從頭到尾,都是你證明你自己是沒有罪的!
約翰:是的!我證明我自己沒有罪!
帕特麗夏:根據警方所提供的信息,他們對你進行抓捕的時候,是在涵德大酒店附近的位置,請問你為什麽會在那裡出現呢?
約翰:我過去那邊吃早餐。
帕特麗夏:請問你是幾點過去的?
朱迪斯望了一眼主控官,立刻站起來喊著:反對!法官閣下,我反對控方提出與本案無關的問題。
帕特麗夏:法官大人,我很快就可以證明,我提出的問題絕對與本案有莫大的關系。
法官:反對無效,證人請回答控方的問題。
約翰:大概是早上六點五十分左右。
帕特麗夏:當你到達被逮捕的現場的時候,當時是幾點鍾。
約翰:大約是七點二十分左右。
帕特麗夏:請問你是走路過去的,還是坐車還是開車?
約翰好奇地問: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帕特麗夏: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究竟是走路還是開車?
約翰在心慌意亂的情況下回答著:走路。
帕特麗夏得意地笑了:很抱歉,很明顯你是在說謊。在此之前我已經找專家做過實驗,從你公司到酒店的距離,如果是走路,最起碼需要五十分鍾左右,如果坐車則只需要二十分鍾左右。
約翰:其實我也不太記得了,可能是坐車呢?
帕特麗夏:坐車只需要二十分鍾,但很明顯,你的到達時間是三十分鍾,既不在走路的時間范圍,也不在坐車的時間范圍,所以事實證明你在說謊!
她自信滿滿地將實驗報告遞交給書記員,書記員遞交給法官。
朱迪斯:法官大人,一個城市的交通狀況每天都有不同的變化,這個所謂的實驗只能證明當天的實驗數據,並不能代表案發當天的具體情況。
帕特麗夏:辯方律師,稍安勿躁,我還沒問完。約翰先生,你剛剛很清楚地指出,你當晚一個人回到公司逗留至天亮才離開,但是你公司當晚的電梯出現了故障的情況。既然你曾經去過公司,那麽我想請問你,出現故障的電梯是A電梯、B電梯還是C電梯?
約翰:我不太記得了。
帕特麗夏很嚴肅地說:這裡是法庭,我的問題你必須要回答。
約翰吞吞吐吐地回答:B電梯吧。
帕特麗夏得意洋洋地笑了:很抱歉,你又錯了,當晚出現故障的電梯其實是D電梯,那是專門用來運送貨物的,A、B、C電梯都沒有問題。
她將電梯的維修報告遞交給書記員,書記員遞交給法官,法官看了一會,接著就很驚訝地望著約翰。
朱迪斯:反對!法官大人,電梯的問題純粹是意外情況,並不能證明我的當事人沒有去過公司。
帕特麗夏:法官大人,我手裡還有一份該公司的電話記錄,上面的記錄提及到,有人打了電話過去,但一整個晚上都沒有人接聽,是完全沒有人接聽。這就足以證明,被告根本就沒有去過公司,電梯壞了哪一部,他不知道;有電話接進去,他也不知道。因此我非常懷疑被告提出的所謂不在場證據。
朱迪斯:反對!
帕特麗夏:法官大人,我暫時沒有其他的問題。
法官檢查了手頭上的文件,最後作出結論:控辯雙方既然都傳召過人證、物證。該案件的審理到此為止,後日請控辯雙方開始為該案件進行結案陳詞,今天的審訊到此為止,退庭!
書記員:COURT!
所有人紛紛離去,約翰在驚恐的情況下被庭警帶回拘留所。
朱迪斯坐在自己的位置,一動不動。
黑澤明趴在她旁邊,陰聲細語地說:我都說了,那家夥根本就不誠實!這一回你遇到大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