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法院

  黑澤明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候著法官的到來。

  小聰明坐在他旁邊，以暗示的眼神告訴他，一切都已經辦妥。

  嵐伽利得意洋洋地站在黑澤明的身後，停留了一陣子，隨後便帶著嘲笑般的眼神離開了，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拿出結案陳詞的稿件。

  法官此時拿著文件走了進來，書記員喊著：COURT！

  所有人紛紛起立，鞠躬著，隨後便坐了下去。

  法官宣布著：羅馬街道謀殺案，經過控辯雙方舉證論證，前前後後經過六次審訊，雙方的人證物證均已一一傳召。該案件目前已經到了結案陳詞的階段，麻煩控辯雙方準備開始結案陳詞。

  黑澤明很冒昧地站了起來，法官摘下半邊的眼鏡，傷腦筋地說著：辯方律師，還沒輪到你，按照基本法，理應是控方最先進行結案陳詞。

  黑澤明簡單地說著：法官大人，由於事態緊急，辯方在昨天接到可靠的消息，我的當事人在案發當天的確有不在場的證據，我們找到了當天與被告在一起的人證，並且在昨夜凌晨時分向證人發出出庭作證的告票，司法部已經同意該位證人的合理性以及可靠性。

  小聰明恭恭正正地將證人的背景資料以及具體的文件內容傳遞給書記員，書記員再將文件轉交到法官的手裡。法官很潦草地看了一會，好奇地問著：辯方律師，你的意思是？

  黑澤明像紳士般彎著腰，很肯定地說：“我懇請法官閣下批準我傳召控方的最後一位證人出庭作證。”

  嵐伽利大喊著：抗議！法官大人，該案件已經到了結案陳詞的階段，實在是不適宜再傳召證人進行審訊。況且開庭至今，控方已經給了足夠多的時間讓辯方去搜集證據。辯方到了現在才傳召新的證人，這樣對該案件的審訊、對本案的死者是極度不公平。我懇請法官閣下駁回辯方律師的要求。

  黑澤明不願服輸地繼續說著：“法官閣下，謀殺是一項非常嚴重的指控，我很希望對被告有著盡量寬大審訊的大前提下進行，由於辯方找到的這一位新證人遲遲沒有出庭作證其實是有重大的原因，至於這個背後的原因是什麽，隨後證人的作供將會揭開這背後的一切。”

  嵐伽利：法官大人！

  黑澤明：法官大人！

  陪審團已經開始議論紛紛，聽審的群眾也開始在交頭接耳。

  法官無可奈何，隻好讓黑澤明上來。

  法官很小聲地說著：我警告你，我不希望這宗案件影響到我接下來的假期，否則我以後每一宗案件都針對你。

  黑澤明很愉快地說著：好的，沒問題法官大人。

  法官：本席基於法理精神的考慮，同意接納辯方在結案陳詞階段所傳召的證人。

  黑澤明：謝謝法官大人。我要求傳召辯方的最重要的一位證人—艾莉莎
  庭警：傳召艾莉莎出庭作證。

  法庭外面的木門被打開，艾莉莎在庭警的帶領下坐進了證人欄內。

  書記員拿著詞稿遞給她：麻煩你照著上面的文字從頭到尾念一遍，記住聲音大一點。

  “本人謹以真誠致誓，所作之證供均為事實以及事實之全部，如果有虛假或者有不真實的成分，本人願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法律製裁。”

  書記員：好的，謝謝你。

  法官：辯方律師，你可以開始發問。

  黑澤明沒有離開自己的座位：艾莉莎女士，請問你與本案的被告是什麽關系？
  艾莉莎：他是我的老板，我是為他工作的。

  黑澤明：請問在2019年的7月13號晚上的七點至十點之間，你正在做什麽？
  艾莉莎：當晚我在波士頓酒店登記入住手續，之後一直逗留在酒店的1874房號裡，直到十點四十分以後，我才離開酒店。

  黑澤明：請問當時還有誰與你在一起？
  艾莉莎：我老板—巴巴羅刹。

  黑澤明：也就是本案的被告。

  艾莉莎：是的。

  黑澤明：由七點至十點之間，足足有三個多小時的時間，你們待在酒店裡做什麽？
  艾莉莎：被告第二天要準備參加一個財政會議，但是那個會議要準備的資料以及過往的數據非常之多，他要求我跟他一起去參加這個會議，還邀請我入住酒店，除了準備開會要用到的文件，還可以一起放松放松。

  黑澤明：你在公司的職位是什麽？
  艾莉莎：財務主管。

  黑澤明：陪老板去參加會議在不在財務主管的職權范圍內？

  艾莉莎：不屬於，但是我不得不去。

  黑澤明：為什麽？
  艾莉莎：因為他是老板，我不好拒絕。

  黑澤明望了一眼巴巴羅刹，隨後說著：你可以繼續。之後又發生了什麽事？

  艾莉莎的聲音開始變得很小：我們當晚準備好所有的文件以後，我就準備去休息，但是他說想喝酒，還要我陪他一起喝。

  黑澤明：你當時有沒有拒絕？

  艾莉莎：有，但是他執意讓我陪他喝，我沒有辦法，隻好妥協。

  黑澤明：之後呢？之後發生了什麽事情？
  艾莉莎：他喝了很多酒，整個人醉醺醺的，說話的內容以及行為動作越來越大膽，也越來越放肆，他開始不斷地對我動手動腳，還讚我漂亮迷人，還嘗試撫摸我的胸部。

  黑澤明：你當時有沒有抗拒？

  艾莉莎：有！我當時警告過他，如果再這樣我就會報警，他根本不理會我的警告，繼續糾纏著我，然後他開始強吻我，我想推開他，但是力氣不如他，我想離開酒店，也被他強行抓了回來……

  黑澤明：最後呢？你有沒有逃出去？
  艾莉莎的聲音開始變得顫抖：沒有……最後我就這樣被他強暴了……

  法庭內頓時引起一陣起哄，雷諾梵很痛苦地閉上眼睛，夢蒂娜坐在角落裡，望著沉浸在痛苦之中的雷諾梵。

  法官敲響著木槌以此來維持法庭的秩序。

  黑澤明注意到她臉上的神情，開始有著要失控的征兆：證人，請問你還能不能繼續？
  艾莉莎抽泣了一下：可以，我沒問題。

  黑澤明：你的意思是，被告當時在波士頓酒店的1874號房間內強奸了你？

  艾莉莎：是的。

  黑澤明：請問被告當時與你強行發生性行為的時候，大概是幾點到幾點？

  艾莉莎：九點至十點。

  黑澤明故意提高了聲音的分貝：是九點至十點。事後你有什麽反應？
  艾莉莎：我很害怕也很慌張，慌慌張張地逃離了酒店。

  黑澤明：當時被告是否還在酒店的范圍內？

  艾莉莎：是的。

  黑澤明從座位上拿出一份文件：法官大人，我手上的這一份就是波士頓酒店的入住記錄，當晚證人的確有入住過酒店，但後來因為沒有辦退房手續，她所繳納的押金給酒店扣了下來，這些全是當晚的相關記錄。

  文件很快就從書記員的手中轉交至法官的手裡，陪審團的手上也有一份相同的文件。

  法官：辯方律師，你可以繼續發問。

  黑澤明：在事發之後，你有沒有想過要報警？
  艾莉莎：有，但是後來我知道被告被人控告謀殺，而他無法提供不在場的時間段恰巧是強行與我發生關系的時候，所以我就改變了主意。

  黑澤明：所以你就默默不作聲，不願意出庭作證。

  艾莉莎：是的。

  黑澤明：請問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艾莉莎：我恨他！我巴不得他被判死刑！
  黑澤明：為什麽你現在又改變主意，選擇出庭作證呢？
  艾莉莎：後來我終於想清楚了，沒錯，他的確是犯了不可饒恕的罪行，但不是蓄意謀殺一個人，而是有計劃有預謀地侵犯了我！他是罪有應得，不過不是謀殺罪，而是強奸罪！在案發那天，他的確不在現場，我是出於法律的公正公義的考慮才決定出庭作證。

  “我相信你們都很明白，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被人侵犯是一件很難說得出口，實在是難以啟齒的事情，但是證人仍然堅信在法律精神堅持的情況下，決定出庭作證。可見證人是一位尊重法律精神、理解法律公義的人，她更具有彰顯正義、義無反顧的可貴精神……”

  嵐伽利：反對！法官大人，現在可不是結案陳詞的階段。

  法官：反對有效，辯方律師沒有必要對該案件進行不必要的結論。

  黑澤明：謝謝你，法官大人，我暫時沒有其他的問題。

  法官在本子上寫了一會，隨後說著：主控官，你可以開始盤問證人。

  小聰明很調皮地在黑澤明的耳邊說著：哇哦！好戲快要上演了！
  嵐伽利站起來，移動至證人欄的隔離，目光剛好與證人的視線碰到了：證人，你口口聲聲說，被告在案發當晚強奸了你，當時酒店房間內，除了你跟被告之外，還有沒有第三者在場，證明你所說的話是事實？

  艾莉莎：沒有！

  嵐伽利：那也就是說，被告究竟有沒有跟你發生過性行為，有沒有性虐待你，全是你一個人說了算，除了你之外根本就沒有人可以證明，對不對？
  艾莉莎很激動地拍響著木欄：對！如果你要與一個女子強行發生性行為，你還會叫另外一個人在旁邊盯著你看，有什麽意義？拍成電影擺到網上賺錢？還是準備公諸同好？
  法庭內又再次引起一陣騷亂。

  法官敲響著木槌：肅靜！肅靜！證人！請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以及注意你的用詞。

  嵐伽利：你只需要回答我有還是沒有？
  艾莉莎：有什麽？性虐待還是強行發生性行為？這種事情你自己去問被告吧。

  巴巴羅刹：哎，這種事情很隱私的，不能在公開場合討論吧？
  法庭內又再次引起一陣曖昧的笑聲。

  小聰明笑呵呵地說：你的證人還真夠狂野的。

  法官已經很不耐煩地警告著：證人與被告，如果你們再輕率地在法庭上做出不適當的行為，本席將會考慮加控你藐視法庭！
  艾莉莎：很抱歉，當時房間內真的只有我們兩個人，沒有其他人可以證明。你非要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我看沒有人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吧。

  嵐伽利：被告與你發生性行為的時間是九點至十點之間，換言之整個過程是一個小時，我很好奇的是，他有那麽厲害嗎？

  艾莉莎：你不行，不代表其他人不行。

  這一回法官也笑了，黑澤明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被告，最後看了一眼嵐伽利。

  嵐伽利：在你決定出庭作證之前，被告的妻子是否曾經找過你。

  艾莉莎：是的，她希望我為她丈夫出庭作證。

  嵐伽利望著天花板：你好像說漏了一件事，她還開出了很優越的條件作為交換條件對吧？例如給你更好的工作待遇，或者以更多的資金作為酬勞。

  艾莉莎：不！我當時並沒有答應她的請求！

  嵐伽利：你只需要回答我，有還是沒有？

  艾莉莎：有。

  黑澤明站起來大喊：反對！法官大人，我反對控方在利用一些毫無相關的信息企圖引導在座的陪審團。

  法官：反對有效。

  嵐伽利：在你被被告侵犯之後，為什麽沒有第一時間報警？

  艾莉莎：我剛才已經說過了！因為我想報復他！出庭作證等於救了他！

  嵐伽利：現在你決定出庭作證等於救了他，是因為你想在他身上拿好處，對不對？
  艾莉莎：不是！不是這樣的！

  黑澤明：反對！法官大人！
  嵐伽利沒有理會黑澤明的反對，繼續地發問：因為被告答應你，只要你願意為他出庭作證，他就會給你很多好處，於是你不惜在法庭上提供一些不盡不實的證供！是不是？！
  黑澤明：反對！

  嵐伽利：你可以為了私人恩怨而選擇知情不報，同時也可以為了金錢而捏造一些根本就不存在的事實！

  黑澤明：反對！

  嵐伽利：法官大人，我暫時沒有其他的問題。

  法官記錄著剛才的一幕：首先很感謝控辯雙方為我們帶來如此精彩的辯論場面，無論如何，審訊到此結束。明日一早，控辯雙方可以開始結案陳詞。

  退庭。

  書記員：COURT！

  所有人紛紛起立，鞠躬過後，便紛紛散去。

  在法庭外面，有一個噴泉，自由女神像立在那裡，左手手裡拿著天枰，右手手裡拿著一把類似劍的物體，莊嚴神聖，栩栩如生。

  噴泉的前面有一排座椅，純黑色的材質。

  黑澤明不知道是經歷了什麽打擊，整個人坐在那裡，呆呆的，目光全然停留在黑色的腳上。小聰明手裡拿著公文包，從法院裡走出來，她直接走到他的面前，輕聲地說著：大律師，我們該回去了。

  她很清楚他的行為習慣，每次上完法庭之後，他都很喜歡坐在外面的座椅上，喜歡尋思著各種事情，沒準是某件官司，也沒準是某個疑點。無論如何，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他頓時反應過來了，抬起頭眺望著她的身後，好奇地問：“艾莉莎呢？”

  “她走了，跟雷諾梵一起離開了。”

  “哦，是嗎？真是遺憾。”他仿佛仍然是處於心不在焉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