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鳥忽飛過,窅然思故人。
不知千裡外,誰個酒杯頻。
客路鷹山曉,河橋柳水濱。
城南凝望處,梧葉下秋旻。”([明] 郭第,稍改動。)
周學朝這首詩誦讀出來,無疑是到一定的高度。沒有題一個秋字,但秋意渲染得淋漓盡致,讓人觸發而傷感。
看到周學朝面帶笑意,自然是為自己這詩而意氣風發,完全可將華新社這邊的人碾壓下去。詩很快被傳開,幾乎所有人都在念誦,而後體會著詩句的意境。
楊繼業聽了周學朝這詩,倒是笑笑,詩雖不錯,可要說當真傳頌千古的程度,卻達不到。哪怕傳揚出垣武城,都不容易的。
孫曉君反覆念過這詩,神情有些壓抑,但他先看了看錢儒龍。先知道錢儒龍能不能追上這樣的詩句,卻見錢儒龍也是神態凝重。再看楊繼業時,見楊繼業似乎在沉思,也不多打攪他。
錢儒龍知道,這時候還不能讓楊繼業就上,文峰社那邊除了周學朝,另外還有一個周遠山的,詩才也不差,至少不會比前面的人差。華新社這邊,也唯有賭上楊繼業能夠出好詩,才可能勝出文峰社。
至於柳風社,雖然也有不錯的詩詞,總體而言,真正爭勝的還是華新社和文峰社兩家。
錢儒龍走出人群,到高台中間,神態一沉,便念誦起來:
“秋風吹雨過南洲,一夜新涼是入秋。
寶鴨香消沉火冷,侍兒閑自理空侯。”([明] 夏雲英,稍改動)
錢儒龍這詩也是基於城南露洲而發,於情於景也算切合。這詩即使細論起來,可能要稍微遜於周學朝的詩句,但也沒有太明顯的差別。如此算來,倒是不算輸與對方。
周學朝這時候便說,“孫曉君,你我雙方,該出來的人都差不多了,華新社不會是請外人幫忙吧?”
“周兄,楊詠石本來就入我華新社,自然是華新社一員,有什麽不對嗎?正好你文峰社還有周遠山,與楊詠石一拚,我想,周兄肯定會勝出的。”孫曉君故意這樣說,倒不是貶楊繼業,而是因為周遠山三十多歲,楊繼業才十六歲,年齡上的差距大了。
“作詩寫句,又不是那些下人擔擔子。看的是誰悟性高,聖學得用心悟。”周學朝冷聲說,知道孫曉君故意將這個年齡問題擺出來,那是在為楊繼業爭年齡優勢。
雖說這樣的比詩、論詩,是不看年齡大小的,但在各人心目中,對於年齡還是有自己的看法。
實際上,一個人的才華、才學,與年齡還是有較大關系的。因為學習本身就是一個積累的事,還有就是經歷,也是積累才行。
楊繼業對此自然不多說,等孫曉君說後,周學朝繼續說,“要不這樣?我們這邊先來?算是讓華新社佔先了吧。”
楊繼業這時候,自然要佔據更多的優勢,說,“之前兩次都是文峰社的人先,這一次還是我先拋磚引玉吧。”
孫曉君原本想等楊繼業最後,這樣也可看看周山遠的實力,就更有把握些。只是,見楊繼業已經站出來,也不好多說。
周學朝見楊繼業如此,笑起來,說,“楊學弟想先,可不要後悔哦。”
楊繼業微笑著,先看一圈書生,見他們都帶著期待之態。然後微微一笑,隨即,將注意力放在遠處江邊的一條小漁船上。
他看得有些專注,時間也稍嫌長,使得孫曉君、錢儒龍等人也隨同看過去。周學朝、周山遠等人也順著目光看去,而後更多的人都看向那邊的情景。
有些人的視野被樹林遮住,看不到具體的東西,反而更著急一些。見人們的注意力被引過去,楊繼業自然在心中笑起來。遠處的小船、漁人等,都是他先前就叮囑巫豹安排人去做這個樣子。
這時候,楊繼業將桌上的紙和筆拿來,鋪展開。揮筆疾走,筆下出現一行字:
秋江獨釣
——城南露洲文會即景
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絲綸一寸鉤。
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獨釣一江秋。(清.王世禎)
四句寫就,楊繼業長舒一口氣,這也是為了博取文名,再一次抄詩。心中雖有愧,臉上卻裝叉,這也是無奈之舉。在文朝,這東西是開路先鋒,打門錘啊。
孫曉君本來是非常緊張的,楊繼業這首詩的好與壞,不僅僅是楊繼業自身的文名,還將華新社與文峰社之間的競爭、對抗,牽扯其中,就非同小可了。
誦讀了這四句詩,孫曉君特意地向遠處江邊的小船望去,然後,再一次聲情並茂地念這詩。隨後說,“這詩如何?大家議一議吧。你們看看,江邊的那船、那漁人,楊詠石這詩……一詩二十八言,就有九個一,這才是真真將詩做到絕處!這是傳世之詩啊。”
不僅是孫曉君、錢儒龍等華新社的人,對楊繼業這首詩詞高讚,柳風社的秀才們也是給了高讚;周學朝、周山遠等人也是瞠目結舌,不知該怎麽說。
對一首好詩,如果你睜眼說瞎話,你所說的話也會被傳開,作為反面教材,對你的文名也是有較大影響。為此,周學朝他們真不敢直接貶斥楊繼業的詩不好。
對於楊繼業在一首詩中,連用了九個一的寫法,更是佩服到極點。按照孫曉君所說,千古以來,有誰人敢像楊詠石這樣寫詩,寫出傳世千古的名篇?
楊繼業這首詩,很快傳向樓船去。高台這裡,還不知大佬們會對楊繼業的詩如畫評價,可心裡明白,這樣的詩、用句措辭、意境之高遠,無需聽到大佬們的點讚已經有結果的。
文峰社那邊還有周遠山沒有作詩,原本是要同樣具有競技的,比較高低品次。這時候,周遠山遲遲不肯走出來,孫曉君看著周學朝和周遠山,面帶微笑,似乎很耐心地等著。
周遠山猶豫再三,最終都沒走出人群,不想讓自己在這樣的詩面前,完全比下來。
在等待中,樓船上對楊繼業的詩評價傳到高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