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虎盯著藏軒看了一會兒，旋即放聲大笑，無奈地說道：“藏軒啊藏軒……”

  藏軒沒有說話，只是平靜地望著陳虎，眼神中唯有失望。

  陳虎淡然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答應你。不過，我很欣賞你，如果你願意回來，隨時都可以。”

  藏軒微微頷首，轉身離去。王雲飛咬了咬牙，心中的熱血在燃燒，可是卻心有余而力不足。

  是啊，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典史，又能乾些什麽呢？

  “高琴，今天的事情，必須封鎖消息。如果有人膽敢泄露出去……”陳虎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高琴立刻點了點頭，事到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隱瞞消息，讓張民的家屬閉嘴。

  接下來的時間裡，高琴離開縣衙，直奔張家。張家的房子很破舊，院內的設施也很簡單。屋內除了生活用品以外，沒什麽其他的東西了。

  張家除了張民，還有一個老太太。

  這位老太太正是張民的母親，秦淑芬。老太太年輕時喪偶，生下張民後，丈夫從軍抵禦外敵。

  去了戰場，就身不由己了。

  很快，戰場外便傳來了張民父親犧牲的消息。

  孤兒寡母，艱難生活。

  高琴走進屋內，看到老太太坐在床上繡著花。那帶有皺紋的臉龐，看起來已經非常蒼老了。

  佝僂的身軀，在陽光下更加彎曲。

  看到高琴走進屋內，秦淑芬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巡檢大人竟然來自己的家裡了。

  “巡檢大人，您怎麽來了？”秦淑芬微微一怔，驚訝地問道。

  高琴有點不忍心告訴老太太，她的兒子，已經死在縣衙了。只能緩緩走到炕邊坐下，看著繡花的老太太，尷尬地笑了笑，搓了搓手。

  秦淑芬看著高琴，那雙帶有老花眼的眸子瞪大，微微開口：“巡檢大人，您有什麽事兒嗎？”

  高琴瞬間感覺，這個任務有難度。

  這讓他怎麽說？
  老太太的兒子去官府申冤，卻被陳大人活活打死？
  他此次來的目的，是為了警告老太太，不要把事情鬧大。

  高琴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啊！
  “我聽說，你家有官司。”高琴笑了笑，輕聲道：“所以過來看看情況。”

  秦淑芬聞言，歎了一口氣，蒼老的臉上露出幾分哀愁，抬手撩起耳邊的銀發。用令人憐憫的聲音說道：“我們張家，本來就是窮苦人家，沒權沒勢。與王家產生了矛盾，只能去官府報官。”

  “那王家人，欺人太甚。三番五次挑釁犬子，犬子不服，才告到官府。麻煩青天大老爺，能給一個公正的審判。”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秦淑芬的眸子裡流露出幾分哀愁：“對了，巡檢大人，您看到我的兒子了嗎？他去縣衙告狀，到現在還沒回來。”

  這番話，猶如刀子一般。

  直戳高琴的心臟！
  雖然他是陳虎的人，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他無法為陳虎說話。

  陳虎的獸行，讓他難以啟齒。

  老太太只有這一個兒子，如果張民還活著，那麽未來將會娶妻生子，為老太太養老送終。

  可是現在，張民被陳虎活活打死，屍體躺在公堂裡。

  若是不能主持公道，這公堂又有何用啊？
  “老太太，其實我這次來，是為了跟您說一個消息。”高琴抿了抿嘴，為難地說道：“我希望您聽到這個消息後，一定不要悲傷。可以嗎？”

  “是官司輸了嗎？”秦淑芬聞言，無奈地笑了笑道：“其實我早就猜到官司會輸。王家家大業大，有錢人，我們鬥不起的。”

  “輸了就輸了吧！只要我們能平平安安的，被別人佔了點土地，算得了什麽？”

  高琴語塞，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說下去。

  他怕他說出實情，老太太會承受不住。

  “巡檢大人，您怎麽了？”看到高琴的臉色不對，秦淑芬感覺有些不對勁，急忙問道：“您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不得不說，面對這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高琴從內心裡過意不去，感覺良心受到了譴責。

  他終於知道，為什麽林青天願意不畏強權，為什麽林青天願意維護百姓了。

  他所看到的，是一位母親，盼著自己的兒子回家。

  而他，身為官，不但不能為百姓主持公道，反而……

  唉！罷了！

  “您的兒子……去世了。”

  半晌過後，高琴閉著眼睛，狠心說出了這句話。

  他不敢直視秦淑芬，他在這個年邁的老太太身上，看到了自己母親的影子。

  他換位思考，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那麽自己的母親一定會很傷心吧！

  “啪嗒！”

  秦淑芬愣住了，蒼老的眼眸瞬間無神，手中繡著花的布掉在地上……

  緊接著，她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著高琴，醞釀了半天，顫顫巍巍地問道：“高大人，您說什麽？我耳朵背，麻煩您再說一遍。”

  高琴閉上眼睛，那種感覺，猶如萬箭穿心！

  難受啊！太難受了！

  說到底，他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看到一個母親如此絕望的神情，他如何能忍心啊？

  “對不起。”高琴緩緩吐出三個字。

  秦淑芬看著高琴，眼淚在眼圈裡打轉。乾瘦的手臂一把拉住高琴的袖子，哽咽地問道：“高大人，您一定是在騙我，對吧？您一定是在騙我，對不對？您說句話啊！”

  “您一定是在騙我，是不是啊，您說話啊高大人！”

  那種感覺，撕心裂肺。

  高琴感覺自己的情緒，已經有些壓抑不住了，鼻子一酸，險些也哭出來。

  “為什麽？”秦淑芬沒有鬧，那雙極度悲傷的眸子裡，充斥著絕望與不甘。

  僅僅是簡單的三個字，卻透出無盡的心酸。

  她是一個寡婦，丈夫死了，她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兒子的身上。

  她期盼自己的兒子長大成人，娶妻生子，延續張家的香火。

  可是現在呢？高琴所說的話，幾乎毀滅了她所有的希望。

  她現在隻想知道一個理由，為什麽自己的孩子，會死在縣衙裡！
  為什麽這個消息，是由高琴通知過來的！
  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