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在高頭駿馬上,正朝著城南建雄節度府狂奔而去的楊業,聽到一旁傳來的叫喊聲,急忙轉頭瞧了一眼,瞧見楊八妹後,急忙伸手拉住了韁繩。
疾馳的駿馬,竟然生生被楊業拉得人立而起,嘶鳴著停了下來。
剛一停下,楊業便翻身跳下駿馬,大步流星地朝著得意樓狂衝了進去。
昨夜城中失火,失火之地,正是建雄節度府,楊業的府邸!
楊業出城‘詐降’,楊家大郎二郎,都在漢國軍中,其余子女,包括夫人佘賽花,卻全都留在府中。
府中失火,火勢旺盛,勢成燎原,整個建雄節度府,幾乎都變成了一片火海!
當時,楊業便心急如焚,一整個晚上,幾乎都沒合眼,一閉上眼睛,就好像看到自家妻兒老小,在火海之中,掙扎叫喚一樣。
城門一開,宋軍入城,局勢砥定之後,楊業當即便向趙匡胤請命入城,趙匡胤也沒有為難他,許他入城,協助李繼勳等人,出榜安民!
楊業在漢國號稱無敵將軍,威望很高,有他入城,協助李繼勳,也能震懾宵小,更快地穩定城中軍民,不至於鬧出大的亂子來!
入城之後,楊業擔心家小安危,跟李繼勳打了個招呼後,便領著十幾個親衛,往建雄節度府狂奔而去。
沒想到才過中街,便在得意樓上,看到了楊八妹!
當下,楊業幾乎是狂奔上樓,衝上二樓,急聲叫道:
“老八,老八!”
話音未落,楊八妹、楊延浦便已經迎上前去,行禮說道:
“孩兒拜見父親,父親萬安!”
“老八,老三,太好了,你們都在!”
楊業一把抓住楊延浦和楊八妹,將他們拉了起來,急聲說道。
話音未落,趙德昭卻也上前了一步,輕笑著躬身拱手,說道:
“小可見過楊公。”
“你……”
楊業轉眼一瞧趙德昭,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便瞪大了眼睛,失聲說道:
“你是雄武軍的指揮使,趙……大!”
“正是小可!”
趙德昭輕笑著說道。
“你,你怎麽在這裡?你怎麽跟老三在一起?”
“父親,這些天,趙大都跟我們在一起呢!若非有他,我們楊家,我們楊家,怕不是已經被國主滅門了!”
楊八妹紅著眼睛說道。
楊業盯著趙德昭的眼神,卻不由得微微縮了一下。
雄武軍的軍指揮使,這些天竟然一直都在太原城中!
是該說他膽略過人呢,還是該說,漢國城防,簡直是漏洞百出,竟然讓宋軍一個軍,數百余人,都摸進了太原城!
雄武軍左廂第一軍的戰鬥力,當日楊業在汾水橋東的軍砦外,便已經見識過了,人數雖然不多,在宋軍之中,也是名不見經傳,但卻訓練有素,軍紀嚴明,戰鬥力卻絕對不容小覷!
有這麽一個軍,數百人,摸進太原,想要在太原城中作亂,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昨天夜裡,建雄節度府的大火,怕不就是他們放的吧?
楊業腦中的念頭還沒轉完,一旁雅間中的簾子微動,佘賽花也已經從雅間疾步走了出來,顫聲叫了一聲:
“郎,郎君……”
話音未落,楊業便已經轉過頭來,瞧見佘賽花,失聲叫道:“娘子!”
丟下楊延浦和楊八妹,竄上前幾步,一把抱住了佘賽花,閉上眼睛,眼角滲出了幾滴淚珠,顫聲說道:
“你,你們都沒事,太,太好了!”
“老天,你總算待我楊某不薄!”
“昨日府中失火,我,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
話還沒說完,佘賽花便已經抬手,堵住了他的嘴唇,笑著說道:
“郎君勿怪,那火,是妾身放的。”
“你,你放的?”
楊業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不解地說道:
“娘子,這是為何?”
佘賽花輕笑著,將事情的經過,大致對楊業訴說了一遍,包括郭無為矯詔,要捉拿楊府眾人,趙德昭、楊八妹等人,迫於無奈,奮起反抗,射了郭無為一箭。
之後,為防郭無為在漢主面前進饞,佘賽花決定出城降宋,故而火燒楊府,好趁著城中大亂之機,衝殺出城!
不想最後趙德昭卻要深入虎穴,刺殺遼國特使。之後更是引得遼人護衛,與漢軍起了衝突,反出了城去,還留下了“漢國背盟,殺我特使,今日之仇,他日必報”的誓言,徹底斷了漢國的退路。
而趙德昭更是深入禁宮,憑借三寸不爛之舌,促使漢主劉繼元,下定決心,開城投降,才有了今日,開城迎宋軍入城之舉。
聽了佘賽花的話,楊業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有些詫異地轉頭,瞧了趙德昭一眼,說道:
“沒想到,你竟有如此膽色!”
“楊公謬讚了。”
趙德昭急忙輕笑著,拱手躬身說道。
話音未落,楊業卻“鏘”的一聲,拔出佩劍,鋒利的劍刃,瞬間朝趙德昭身上劈砍了下去。
“郎君!”
“父親!”
佘賽花和楊八妹,幾乎同時驚叫了一聲,佘賽花猛地抱住了楊業,而楊八妹,卻是連想都沒想,便轉身,用後背,擋在了楊業的劍鋒之下!
鋒利的寶劍,硬生生地停留在了楊八妹背上,不到一寸的地方。
楊業眼中怒火直冒,厲聲喝道:
“老八,你幹什麽!”
“快讓開!”
“我不!”
楊八妹死死地抱住趙德昭,擋在他和楊業之間,大聲說道。
趙德昭心下感動,伸手輕輕地拍了拍楊八妹的後背,柔聲說道:
“八妹,你讓開吧。”
“楊公驟然之間,成了亡國之人,心中鬱悶,以為漢國滅亡,皆是因我而起,故而欲殺我泄憤。”
“若不讓他砍我幾下,怕是此生,都要鬱鬱寡歡了!”
“哼,難道不是嗎?若非是你,我漢國如何能亡?”
楊業怒目瞪著趙德昭,厲聲說道。
趙德昭輕歎了一口氣,輕輕推開楊八妹,走到窗戶邊,手指樓下大街,說道:
“楊公請看!”
“宋軍入城,漢國軍民,可有抗拒?”
“宋軍可有肆掠,侵犯漢國軍民?”
“可有奸淫擄掠,為禍百姓?”
“大宋傾國出動,天子禦駕親征,百萬大軍,北伐漢國,圍困太原,已近月余!”
“太原孤城一座,內無精兵,外無強援,內困外絕,何以為戰?”
“以楊公詐降之計,又能拖延得了幾日?”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趙德昭才又說道:
“難道,楊公真的想,拉著闔城百姓軍民,與太原玉石俱焚嗎?”
“楊公你自己看,你好好的看看,這樓下街道兩旁,房屋商鋪之後,站著的,可都是老弱婦孺!”
“他們現在,是在笑,還是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