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賢正鬱悶煩躁不安之時,一個十六七歲的盛裝女子,卻從宮殿外,緩緩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幾個低頭順目的宮娥、內侍。
其中幾個內侍手上,還端著幾盤烤肉,一隻烤羊腿。
幾步走到耶律賢身旁,盛裝女子屈身行禮,脆聲說道:
“臣妾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耶律賢抬頭,瞧見盛裝女子,眼前猛地一亮,上前一步,伸手抓著盛裝女子的小手,輕輕地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滿眼柔情地說道:
“燕燕,你怎麽來了?”
盛裝女子名叫蕭綽,小名燕燕,乃是北院樞密使,北府宰相蕭思溫的女兒。
三月份時,耶律賢剛即位,為了拉攏北府宰相蕭思溫,便將蕭綽選進了后宮,封為了貴妃。
沒過上兩個月,耶律賢便又將蕭綽立為了皇后,算是正式與後族蕭氏聯姻。
而蕭綽,也成了蕭氏後族中的又一個皇后!
成親之後,蕭綽極為受寵,可謂是寵冠后宮!
耶律賢對蕭綽,喜愛至極,甚至連軍政要務,都不避她!
蕭綽雖然年幼,但也極其聰慧,許多軍政要務,一看便知,偶爾甚至還能諫言獻策!
跟中原王朝不同,契丹立國不過數十年。
太祖薨逝之時,皇后述律平臨朝稱製,號應天皇太后,掌理軍國大政數十年!
終太宗一朝,太宗始終處於應天皇太后的攝政之下!
有應天皇太后珠玉在前,遼國自然也就沒有后宮乾政一說了!
蕭燕燕受耶律賢寵愛,得聞軍國大政,自然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已經過了午時了,臣妾聽禦廚的宮人說,陛下到現在都還沒傳膳,故而過來看看。”
蕭燕燕柔聲說著,屈下身去,將地上的一卷奏疏,撿了起來,眼睛在奏疏上飛快地瞥了一眼,心中對於耶律賢煩悶暴躁的根源,就已經明白了大半。
隨後,蕭燕燕便不動聲色地將奏疏,連同地上散亂的其他竹簡書牘,一起撿了起來,放在了禦案上,擺放得整整齊齊的。
“陛下負國之重,身系江山社稷,億兆百姓,身體早不複為陛下獨有了。”
“為了大遼,陛下也得愛惜自己的龍體才是啊!”
“這飯都不吃,陛下的龍體若是垮了,那燕燕豈不是成了大遼的罪人了?”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蕭燕燕卻又從身旁的內侍手上,端過一碗燕窩羹,手拿湯匙,一邊輕輕攪動著,一邊說道:
“國事再怎麽繁重,也不能不吃飯啊,陛下。”
看見笑顏如花的蕭燕燕,耶律賢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笑著說道:
“燕燕說得極是。”
“剛才朕還不覺得餓,現在聞到燕燕端上來的烤肉,這肚子,頓時就咕咕叫了起來。”
說著,耶律賢拿起小刀,在一大盤烤羊腿上,切下一小塊來,沾了點調料,拿到鼻子前,深吸了一口氣,聞了一下,說道:
“好香啊,香味撲鼻,嗯,還有一股特別的香味。”
“燕燕,這是你親手烤的?”
蕭燕燕輕笑了一下,沒有回答耶律賢的話,她身後的宮女,卻屈身一禮,說道:
“回陛下,娘娘擔心陛下的身子,怕陛下沒什麽胃口,所以親自去了後廚,為陛下烤了這隻羊腿,就是想讓陛下您能多吃一點。”
聽了宮女的話,耶律賢心中感動,伸手握住蕭燕燕的手,柔聲說道:
“燕燕,辛苦你了。”
“能為陛下洗手調羹,是臣妾的福氣,臣妾不苦。”
蕭燕燕輕笑著說道,說著,還將一湯匙的燕窩羹,親自送到了耶律賢的嘴巴邊。
耶律賢輕輕地張嘴,將燕窩羹唑進了嘴裡,然後又用小刀,挑起一小塊烤羊腿肉,塞進了嘴裡,大口大口的咀嚼了起來,一邊嚼一邊還不住地讚道:
“好吃,好吃,燕燕親手做的烤羊腿,就是不一樣。”
蕭燕燕輕笑了一下,又親手切下幾小塊烤羊肉,放到了耶律賢的面前。
一邊切著烤羊肉,蕭燕燕一邊若無其事地問道:
“陛下,心情可好些了?”
“唉……”
耶律賢長歎了一聲,嘴裡的烤羊肉,頓時就感覺不香了。
長歎了一聲後,耶律賢這才又說道:
“燕燕,你有所不知,這幾日,從南京西京傳回來的消息,就沒有一個,讓朕高興的!”
“就剛才,南京留守高勳,還管朕要援軍來著,一張口,還五萬宮分軍!”
不等耶律賢說完,蕭燕燕便輕笑著打斷了他的話,笑著說道:
“陛下,臣妾只是一介女流,軍國大事,臣妾不懂,陛下說給臣妾,臣妾聽得也是稀裡糊塗的,一團漿糊,倒不如不聽的好。”
聽了蕭燕燕的話,耶律賢卻不由得輕笑了一下,心情也放松了許多,笑著說道:
“你這丫頭,別以為朕不知道!”
“打小,朕便知道,北府宰相家的三小姐,聰慧過人,騎射俱精,不讓須眉。”
“你說這話,不過是為了寬朕的心罷了。”
“不過……”
說到這裡,耶律賢卻又停頓了一下,正色嚴肅地說道:
“此次乃是我契丹立國以來,最大危機,稍有不慎,便有亡國之禍,朕不得不慎重!”
聽了耶律賢的話,蕭燕燕也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然後輕聲說道:
“陛下,真有這麽凶險嗎?”
耶律賢微微點了點頭,朝殿內其他宮女內侍揮了揮手。
那些宮女內侍,頓時如蒙大赦一般,低頭彎腰,從大殿裡退了出去。
等那些宮女內侍全都退出去後,耶律賢這才又低聲對蕭燕燕說道:
“燕燕,宋國大舉北侵,宋國皇帝趙匡胤,親自掛帥,禦駕親征,率領宋國精銳禁軍三十余萬,北攻幽雲。”
“如今西京已失,南京被宋軍團團圍住,南京留守高勳,上本告急,求朕加派宮分軍五萬,南下救援南京,還說若是遲了,恐南京不保!”
“你說,這是不是我契丹立國以來,最大的危機?”
聽了耶律賢的話,蕭燕燕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輕笑著說道:
“陛下可是在擔心南院樞密?”
蕭燕燕的話雖然沒說完,但她想要說什麽,耶律賢還是知道的。
聽了蕭燕燕的話,耶律賢轉頭瞧著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蕭燕燕輕笑了一下,然後又說道:
“陛下,臣妾聽聞,最懂女人的,是女人,那最懂漢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