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渾身一顫,不可思議的看向容顏。
“我不後悔認識你,我隻後悔南慶路案發那天給你打的那通電話。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給你打這個電話,不會……”容顏咬著牙輕聲說了一句。
我看著容顏怔怔出神。
“容顏!放下槍!!”
就在容顏要收槍離開時,我身後忽然傳來平頭的大喊聲。
平頭一手握槍一手托在槍下,頂著大雨眯著眼睛在距離我和容顏不到二十米的距離停了下來,槍口直指容顏大聲吼道。
容顏微微偏頭看了一眼我身後的平頭,咬著牙對我說:“對不起。”
“……”我一愣,還沒等反應過來容顏就槍口移動對準我身後不遠的平頭,隨即毫無猶豫的扣動扳機。
“亢!”
槍聲刺穿我的耳膜,在我耳邊發出‘嗡嗡’的響聲。平頭見容顏開槍,幾乎是下意識的朝著旁邊一個翻滾,他正準備開槍還擊時忽然發現容顏那一槍根本就沒朝著他開,而是打在了距離他足有五六米遠的路燈杆上!
“刷!”
對平頭開了一槍後容顏迅速後退數步,隨即槍口掉轉指向我的大腿。我再次一愣,容顏沒有說話也沒有過多的舉動,直接扣動扳機。
“亢!”
又是一聲槍響,我右腿外側先是感到一陣清涼,緊接著鮮血瞬間湧了出來。
容顏開完這一槍後,直接收了槍轉身就跑。
我‘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下意識的伸手捂住傷口卻發現子彈只是貼著我的皮膚劃過,並沒有射進大腿裡,但傷口仍然傳來刺骨的疼痛。
後面的平頭提著槍就跑了過來,但他沒再去繼續追容顏,而是伸手攙扶住我咬著牙追問我感覺怎麽樣。
“別管我,追容顏,一定要追上他……”我死撐著,但話還沒說完就感覺眼前一黑,隨即整個人直接昏倒在了地上。
一條沒有路燈的街道上停了一輛黑色的榮威,十多分鍾後連開兩槍的容顏避開所有監控錄像出現在街道上,隨後拉開後排車門坐了上去。
“開車,走。”容顏深吸一口氣,扭頭看向窗外面無表情的對著坐在主駕駛位的一名壯漢開口道。
副駕駛同樣坐著一名壯漢,他看到容顏回來以後,張嘴說:“我就說這事讓我們倆去就行,你偏要自己去。”
“你懂個屁,人家那是殺父之仇!”主駕駛位的壯漢回頭瞪了一眼副駕駛位的人,隨即發動起車子直接把車開走。
容顏沒有回答他們兩個的話,依舊死死的看著窗外,但雙手卻止不住的顫抖。
五秒後,淚水直接奪眶而出順著容顏的臉頰滑落。
“對不起……我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容顏雙手搭在前排座椅上,頭埋在了雙臂之間輕聲喃喃自語著。
市局的劉隊在接到平頭的電話後直接帶人趕往了錦繡國際,但在路途中他接到電話,褚正中已經被運往了二院,於是又調轉車頭朝著二院開去。
路上劉隊給平頭撥打電話,但提示的卻是對方已經關機。劉隊異常暴躁的將手機仍在副駕駛位上,氣的胸口隱隱作痛。
連續四天的布控和跟蹤本以為抓住容顏是十拿九穩的事,誰知道這期間變故接二連三的趕來,這結果讓連續熬了四天的劉隊有些支撐不住。
趕到二院後,劉隊找到那兩位負責暗中保護褚正中的警員隻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是詢問褚正中的情況,警員給的答覆是:“容顏開槍射擊褚正中是奔著打死褚正中去的,子彈要射擊的位置是褚正中的左心口,但子彈在射擊途中先是被方有德擋了一下,之後又被褚正中別在左胸前的鋼筆擋了一下。子彈受到了兩撥阻力已經沒有了太大的衝擊力,目前正在搶救,結果還不知道……”
“你們兩個明天一早給我一份報告!”這是劉隊的第二句話。
兩名刑警默然無語,一句話沒敢多說。
焦急的等待著搶救結果期間劉隊拿著電話安排警力對錦繡國際周圍進行了地毯式搜尋,一方面是搜查跟蹤方有德和容顏的平頭,另一方面是追查開槍潛逃的容顏。
但沒多久劉隊就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接通後對面的平頭直接說:“劉隊,是我。我跟蹤方有德的時候見到了容顏,但當時的情況是容顏拿槍指著方有德,迫不得已下我隻好漏了。容顏開槍打傷了方有德然後就逃了,我手機進了水沒辦法開機,也沒辦法和你匯報情況,現在我用的是方有德的手機。目前容顏朝著濱江路逃竄,我在送方有德趕往公安醫院的路上!”
“你不該漏!容顏絕對不會開槍打方有德,正因為是你漏了他才開槍射擊方有德轉移你的注意力!”劉隊冷靜下來後瞬間說。
平頭一陣無語,因為當時他根本就沒考慮到這個情況。
“你先在醫院看著方有德,我派人繼續對容顏進行追捕,他跑不了多遠,肯定的!”劉隊話音落下後直接掛斷了電話。
也就在這一刻開始,全市的所有主要通道全部設立了關卡,市區街道上到處都是對容顏進行搜尋的警察和警車。
但任誰都沒有想到、猜到的是容顏不是孤身一人,他有同夥!而且在事發後,他們一行三人直接開車離開了市區,下落不明!
警隊連續對容顏搜查了一晚上仍舊結果不明,而這期間被推進手術室的褚正中經過五個小時的搶救後被送進了重症監控室。
“子彈已經從患者體內取出來了,距離心臟只有不到一寸的距離,再稍微偏一點的話就無能為力了。”主治醫生擦拭著頭上的汗水衝劉隊說:“現在還不建議患者轉到公安醫院,因為在槍傷後患者還淋了雨,這之後會有發燒的症狀出現,這時候只能安靜觀察還不能進行轉院治療。”
劉隊沉默片刻對醫生點了點頭,離開醫生辦公室後他就打電話叫人看著褚正中。
“方有德呢?他怎麽樣?”確定褚正中搶救過來後劉隊就帶人離開了醫院。
隨行的刑警忙開口回答說:“方有德身上有兩處輕微槍傷不過都是子彈劃傷沒有中槍,昨晚的事情後方有德就被安排進了公安醫院治療,剛才那邊的同事打來電話說方有德已經醒了。”
“去公安醫院,我要見方有德。”劉隊直言說。
隨行的刑警沉默片刻,咬著牙回道:“劉隊,局長找你讓你回去,局長說打你電話打不通。”
“……”劉隊沒吭聲,因為他心裡已經清楚這時候局長找他是為了什麽。猶豫了片刻後,劉隊直接說:“你先回局裡,我自己去看方有德,見了方有德後我再去找局長。”
刑警沒辦法,隻好點了點頭。
凌晨四點多鍾我就醒了過來,但因為淋了雨還有槍傷的原因我一直高燒不退,很虛弱的躺在病床上看著天花板怔怔發呆了好幾個小時。
早晨七點多鍾劉隊推開了病房的門手裡拎著一袋包子和兩杯八寶粥走了進來,我扭頭看了他一眼眉頭一皺。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市局刑警支隊的隊長,也是容顏的上司。”劉隊隨手搬了個椅子坐在我的病床前然後打開包子和粥放在床頭櫃上問我:“吃點嗎?”
我愣了一下隨後搖了搖頭,聲音虛弱的回答說:“不吃,沒胃口。”
“那行,我邊吃邊和你聊。”已經一晚上沒吃東西的劉隊還真有些餓,也顧不得我的眼神,直接捏著包子開吃起來,一邊吃一邊說:“那天對你傳喚以後我就派人跟蹤了你,這期間你應該是沒發現的。”
我點了點頭,說:“一直沒發現,直到昨天晚上容顏開了槍我才發現。但我真的不知道容顏去了哪裡,他也不會告訴我這個。”
“我知道。”讓我頗感意外的是劉隊竟然信了我的話,事實上他也早就想清楚了這一點。
從我一直跟蹤褚正中來看,我是知道容顏的目標,但並不知道容顏在哪裡。再從我飛身為褚正中擋子彈來看,我是不想讓容顏殺害褚正中,從而斷定我根本就不知道容顏的下落,而這期間我也和容顏沒有任何聯系。
“那你來找我幹什麽?”我疑惑的看向劉隊。
劉隊給八寶粥裡插上吸管,隨後喝了一口說:“了解點其他事兒。”
“容顏消失後我推測容顏是想殺人,因為他拿槍明顯是不理智的行為。如若不然的話他可以完全辭職離開,而不是拿槍。這之後我對容顏進行了調查,發現容顏現在的父母並非是他的親生父母。容顏找張梁調查過二十五年前方家莊、十裡莊新生兒入戶的資料,我從那十二名嬰兒的姓名裡找到了一個叫陳安慶的孩子,而幾天前你和容顏一同經歷的南慶路持槍劫持人質一案中的主犯叫陳向南,我覺得事情不可能有這麽巧合,於是就讓法醫科的人鑒定了陳向南與容顏的DNA信息,調查結果是容顏系陳向南的親生子!”劉隊條理清晰的一口氣將事情的所有經過說了出來。
我呆愣了片刻,完全沒有想到這三天的時間劉隊就掌握了那麽多的線索。
劉隊拿起一個包子,看向我,問:“我想知道容顏為什麽要殺褚正中,動機在什麽地方?”
“你覺得我會知道?”我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問。
劉隊笑了,說:“你如果不知道的話,為什麽會跟著褚正中?你跟著褚正中的原因是你知道容顏要殺誰。但你很夠朋友,沒有幫容顏,而是選擇阻止他。”
“容顏拿槍離開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錯了,我不想讓他一錯再錯!”我歎了口氣,輕聲說。
劉隊目光盯著我,語氣犀利的問:“所以,容顏為什麽要殺褚正中?褚正中與陳向南之間又有什麽聯系?”
“你查不出來的。”我搖了搖頭,鄭重的說:“別白浪費力氣了,褚正中和陳向南背後都有人支著。如果我沒猜錯,你們局長也沒讓你繼續往下查。”
“所以我來問你。”劉隊繼續追問。
他是一個視真相如命的人,這件事情如果不徹底查清楚將會成為他心中的一個毒瘤,摘除的唯一辦法就是知道真相!
我盯著劉隊、劉隊盯著我,四目相視了十多秒後,我緩緩地歎息一聲。
半個多小時後劉隊離開了公安醫院,隨後開車回了市局,路上他點了一支煙一直在回想著我留給他的話。
趕到市局後劉隊直接去了局長辦公室。
“碰!”局長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目瞪著劉隊,大聲質問道:“容顏呢?警槍呢?之前誰跟我說的七天之內連人帶槍給我帶回來??”
劉隊低著頭一句話沒說。
“老劉我問你,你既然一開始就知道容顏是奔著殺人去的,也知道了容顏要殺的目標,為什麽不把目標保護起來?那個什麽褚正中為什麽還會在你得知所有的情況下被容顏開槍射擊?又是因為什麽容顏還能在開槍後繼續逃竄??”局長指著劉隊一聲聲的質問道。
劉隊抬起頭回答說:“如果我一開始就控制住了褚正中,那容顏就不會下手!最重要的一點是,我沒完全沒有直接證據對褚正中進行傳喚且保護!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您也有!容顏要殺褚正中需要殺人動機,我一直在努力找這個殺人動機,可您一句話卻終止了我的調查!”
局長眉頭一皺,看向劉隊。
“南慶路一案死的逃犯陳向南是容顏的親生父親!容顏為什麽拿槍消失?又為什麽要殺褚正中?這明顯是報復殺人!但我們知道什麽?我們什麽都不知道!我提出要對褚正中與陳向南進行調查的時候,您怎麽說?您一句上面安排的就把我重新打回谷底,我該怎麽辦?我能怎麽辦??”
“你在怪我?”局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指著自己的鼻子問。
劉隊啪的一聲站直身子,聲音鏗鏘有力的回答:“我沒怪您,我再怪這個體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