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長默然無語。
“我請求對容顏持槍蓄意殺人一案進行重新審理,調取二十五年前褚正中、陳向南的所有資料,尋找容顏的殺人動機,並且對容顏進行通緝逮捕!”即便已經知道局長不會同意,劉隊仍然朗聲道。
局長盯著劉隊看了數秒,隨後揮手道:“我不同意!”
“容顏殺人肯定有殺人動機,沒有殺人動機不好對容顏進行通緝!”劉隊咬著牙再次說。
局長‘咣咣’的拍著桌面,大聲說:“我只知道容顏攜帶警槍逃離、只知道容顏在眾目睽睽下開槍射擊了受害人!單憑這兩點,能不能對容顏進行通緝??”
“……”劉隊抬頭看向局長,四目相對下劉隊沉默了半晌,直接從口袋裡拿出證件拍在桌子上,大聲說:“對容顏進行抓捕前我信誓旦旦向您保證七天內不把容顏捉拿歸案我引咎辭職,現在……我辭職!”
“你將我??”局長瞬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劉隊搖著頭大聲說:“我沒將你,我現在就要辭職,下午我會把辭職報告放在你桌子上。”
話音落下劉隊轉身就走,根本就沒有多做停留。因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局長不會同意他的調查,而辭職這個念頭是在他不理智的情況下產生的嗎?
不是!因為劉隊現在很理智!那是什麽時候產生的?或許,是與我的交談之後產生的!
“老劉!”就在劉隊打開門準備出去時局長忍不住叫了一聲,他盯著老劉的背影聲音很輕的說:“你乾刑警多少年了?二十六年了!就這麽退了心甘情願嗎?你現在回來把證件拿走我當做你什麽都沒說,下午我把你調到別的部門你再乾四年,四年後我給你申請提前退休!”
這一聲挽留絕對不是局長站在上司的角度挽留,還是站在一個認識了近三十年的朋友角度進行的挽留。
劉隊什麽脾氣局長自然一清二楚,但他能怎麽辦?坐在他的這個位置上,他又能乾些什麽?
劉隊緊咬牙關,緩緩的閉上眼。
這一瞬間,劉隊恍然間回到了二十六年前警校畢業時。那年他青澀幼稚,滿懷激動與喜悅的站在國旗下,振振有詞的宣誓:“我志願成為警察,獻身於崇高的人民公安事業,堅決做到對黨忠誠、服務人民、執法公正、紀律嚴明,矢志不渝做事業的建設者、捍衛者、為維護社會大局穩定、促進社會公平正義、保障人民安居樂業而努力奮鬥!”
這二十六年來破獲要案、重案無數的劉隊一直以為他是在為人民、為社會辦案,可在他經歷這件事情以後突然發現自己的人民和社會
“二十六年來我一直奔波在一線,身上的槍傷、刀傷有多少是為了國家留的?又有多少鮮血是為了人民流的?這二十六年來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在給國家再給人民打工!但你的那一句話像是沾了水的鞭子一下把我給抽醒拉回到了現實!!我現在特想問問你,問問我自己,我到底是在給國家人民打工!”劉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聲音沙啞的說:“來的路上我就在想,這個案子如果你讓我查,我肯定會竭盡全力的查到底,但現在我突然他媽不這麽想了。我一生都獻身於崇高的人民公安事業當中,我不想臨退之前讓現實狠狠的抽我一巴掌並且告訴我:你他媽不是再給國家、再給人民打工,!現在退了就挺好,最起碼能留個好點的念想……”
“辭職報告下午給你。”話音落下劉隊拽開門把手直接離開了局長辦公室。
局長呆愣在原地,最後渾身無力的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的看著天花板久久不語。
身在公安醫院的我並不知道劉隊與局長發生的對話,同樣也不知道自己一席話會對劉隊影響這麽深刻。
下午的時候不知道哪裡得來消息的顧輕語和西裝人一同來到了公安醫院探望我,其實我身上的傷並不怎麽重,兩處槍傷均是擦著我的皮膚劃過,就連縫針的必要的都沒有。唯一有點麻煩的是,淋雨後我有點發燒外加上傷口有些感染以及受傷後做了太多的脫力動作,以至於我整個人有些虛弱,不得不臥病在床。
“方大哥,容顏他……”顧輕語坐在床邊抿著嘴聲音很小的說了一句。
我死咬著牙關,輕聲說:“沒事,他是警察出身,真的想跑的話警察可能找不到他。”
“不是,我是說……容顏聯系了我。”顧輕語沉默了片刻把後面的話說完。
我一愣,抬頭看向顧輕語,顧輕語撇了一眼站在床邊的西裝人,西裝人二話不說直接站起身出了病房。
等西裝人離開後,顧輕語方才說:“今天早上的時候容顏聯系了我,他讓我轉告你他人已經離開本市了,接下來他可能會出國,讓你不用擔心……”
“……”我咬著嘴唇沒吭聲。
顧輕語在一旁輕聲安慰我說:方大哥你別太自責,誰也不想看到這種事情發生。容顏雖然走了,但你還在,況且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去做。
“我就是……我就是不忍心……”憋了一天我淚腺終於忍不住崩塌,雙眼中含著的淚水一顆顆順著我的眼角滑落最後落在被子上。
“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實很恨陳向南,如果他死的時候什麽都不說容顏也不會這樣,如果他什麽都不告訴我,我也不會這麽累!這幾天我一直在想容顏以後怎麽辦,他殺了人又畏罪潛逃,以後什麽身份都沒有了……”
顧輕語沒說話輕輕的撫著我的背,我憋了那麽久像是終於找到了人訴說,一股腦的和顧輕語說了很多,直到半個多小時後門外的西裝人忍不住敲了門才算完。
我胡亂的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讓顧輕語幫我把西裝人叫進來,我單獨和他說兩句。顧輕語嗯了一聲,走出病房將西裝人給叫了進來。
“我給你打聽了一下,你的事有點麻煩。你跟蹤了褚正中,容顏擊殺的目標又是褚正中,所以警局的人現在懷疑你涉嫌包庇容顏,如果立案查你,最少一年。”西裝人直言說。
我眉頭一皺,問:“我不能蹲,蹲一年出來什麽事都沒了結果,有什麽辦法沒有?”
“我給你請了律師,待會你把詳細情況告訴律師,律師會告訴你怎麽和警察錄口供,如果問題不大的話最多會給你批一個刑事拘留。”西裝人語言簡練的道。
我嗯了一聲,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最後輕聲說:“對不起,又要麻煩你了。”
“……”西裝人明顯是有話想跟我說,但他看了一眼我的樣子什麽話都沒說出口,直接轉身離開。
傍晚的時候西裝人給我安排的律師來到了公安醫院與我一起商討了案情,直到晚上八點多鍾律師方才離開。
三天后我病情好轉,最起碼不再繼續高燒,身上的兩處槍傷也沒什麽大礙。等醫生點頭我可以出院後,警局的人直接把我帶到了市局進行案件的審查。
警察在詢問我為什麽要跟蹤褚正中時,我按照之前與律師商量好的口供回答說:“我有一個做廢料批發的朋友,他想把那些廢料出售給褚正中的建材公司,但褚正中一直沒開口答應。他聽說我當過兵有偵察能力就請我幫忙跟蹤一下褚正中看看褚正中有什麽愛好,然後投其所好的對褚正中送點禮,把那批建材廢料出售給褚正中的建材公司。”
“容顏槍殺褚正中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是否提前就得到了消息?”
我搖頭回答說:“不知道,我和容顏只是普通朋友關系。他拿槍離開的時候你們對我進行了傳喚,該交代的我都交代了,但我實在不知道容顏為什麽要槍殺褚正中。”
“容顏槍殺褚正中時,你為什麽要阻攔?事後又為什麽追捕容顏?”警察問。
我斜著眼睛看向這名警察,回答說:“我和容顏關系雖然不好,但好歹也相識一場。他開槍殺人我肯定要攔著啊。容顏開槍後我追上去是想讓他自首,以免他一錯再錯!”
“……”
針對我的刑事案件到了這一步算是徹底進入了僵局,因為我的主要罪證在於知道容顏要槍殺褚正中而知情不報,這是包庇容顏。只要我死不承認知道容顏要槍殺褚正中一事,那警察就沒法因為這件事判我!
警察在對我進行審訊完以後迅速去了褚正中的建材公司進行調查,結果得知的確有人想要給褚正中的建材公司輸送廢棄建材材料。警局的人順藤摸瓜的找到這個人,在一番詢問下這個人坦白承認的確讓方有德幫忙跟蹤褚正中調查褚正中的喜好,以此投其所好的送禮博得褚正中的歡心。當然,這一切都是西裝人安排好的。
所以到了這個地步,我完全洗清了對容顏包庇的罪行。即便一直負責跟蹤我的平頭不相信這個事實但也沒有任何辦法,因為他沒有我提前知道容顏要殺褚正中且包庇容顏的直接證據,但我卻有跟蹤褚正中的明顯動機!
最後警局實在沒了辦法,隻好讓我在口供上簽字畫押隨後就把我趕出了警局。
當然,如果劉隊還在刑警隊我的審判可能就是另外一個結果。但事實是,我們的劉隊已經引咎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