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兒院……”
從殯儀館離開後白洛一直懷抱著裝有何清歡骨灰的骨灰盒,我開著車緩慢的在街道上行駛了十多分鍾白洛方才聲音沙啞的開口說了一句。
我愣了一下,不等我繼續問白洛就接著說:“我們孤兒院旁邊有一條小溪,小溪旁邊有一片草地……我們小時候最喜歡那裡,經常去那個地方坐著聊天……清歡臨走前說想回孤兒院看看……”
我從車內後視鏡看了一眼白洛,沉默了片刻後在車載導航輸入了地址,腳踩著油門快速的把車給開了出去。
下午六點多鍾我們三人風塵仆仆的趕到了白洛與何清歡曾經所在的福利院,但我們三沒進福利院,而是開著車直接去了福利院後面不遠處的一條小溪。
“吱嘎。”
車子停在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旁,我拉上手刹回頭看了一眼白洛。白洛懷抱著何清歡的骨灰盒,目光略顯呆滯的推開車門下了車。不知是否是因為坐的太久的緣故,下車時白洛雙腿有些發軟,險些跌倒在地上,辛虧下了車的方語情伸手扶了他一把。
我走下車時,白洛抱著骨灰盒緩慢的踏上草地朝著小溪旁走去。方語情本想跟上去,但卻被我伸手拽了一把。我對方語情輕輕搖了搖頭,說:“讓他倆單獨待一會吧。”
“……你說他會不會想不開?”方語情看著白洛的背影怔怔出神的問了一句。
我正要點煙的手停頓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我方才‘啪’的一聲按下打火機把嘴角叼著的香煙點燃。
“人活著就得有個奔頭、有個信仰。何清歡沒死的時候,白洛就算是一天打三份工,累的渾身散架也不會想不開。因為他知道自己還不能倒下,身邊還有何清歡要照顧!何清歡的病還得醫治!同樣的道理,如果沒有白洛,何清歡恐怕早就選擇離開而不是繼續拖累著白洛。他們兩個從小孤苦伶仃、相依為命。如今何清歡走了把白洛自己一個人丟下……”話到此處我低頭抽了口煙,緩緩地歎息一聲後方才說:“……這一次白洛肯定緩不過來,我們也什麽都做不了,只希望他自己能看開一點。”
“是啊……人活著,總歸得要有個信仰。”方語情伸手把額前被微風吹亂的發絲別到了腦後,盯著前面不遠處的白洛喃喃自語道。
我丟掉手裡的煙蒂,抬頭看了一眼坐在小溪旁邊懷抱著何清歡骨灰盒的白洛。他的背影格外的孤獨,就好似一棵立於沙漠中的樹苗,盡顯無助。
這一路走來我看透了太多的恩怨糾纏,也見了不止一次的生死決別。可他們這些人、這些事都會有個終點。
而我的終點,又在哪呢?
我背靠在車身上,靜靜的望著遠處的綠草溪流,忽然覺得以前的自己太不懂得知足。以前看著普通人過著普通的生活我會覺得平淡無奇,生活沒有什麽新穎的調劑無法保持新鮮。可等經歷了這麽多再驀然回首時,你會發現其實平平淡淡的生活真的就挺好。
天色快黑時掀起了一陣微風,我和方語情看到白洛打開了骨灰盒抓起何清歡的骨灰讓它隨風飄散。
過了約有二十多分鍾後白洛抱著空的骨灰盒走了過來,我順手幫他拉開車門,白洛對我勉強的笑了笑彎腰上了車。
回到車裡後我就準備發動起車子往回開,誰知我剛系上安全帶白洛就忽然開口對我說:“清歡臨走前讓我通知你,並且讓我轉交給你一封信。”
說話時白洛從隨身攜帶的背包裡拿出一個牛皮紙信封遞給我,我愣了一下隨手接過信封。
“你現在看看吧……因為還有一個東西清歡也讓我交給你。”白洛微微停頓片刻,繼續說:“她想請你幫個忙,但是什麽忙我不知道,她說她會在信裡告訴你。如果你同意了,我才能把這個東西交給你。”
我捏了捏信封和副駕駛位的方語情對視一眼,隨後我伸手打開車裡的燈把牛皮紙信封拆開。將裡面的信拿出時,我發現裡面有兩張折疊在一起的信紙,一張寫有‘方有德親啟’,而另一張則寫‘白洛親啟’。
“這封信……應該是何清歡給你的。”我把寫有‘白洛親啟’的信遞給白洛輕聲道。
白洛愣了一下,大概是沒有想到何清歡還給他留了一封信。微微錯愕後,白洛伸手接過打開仔細看了起來。
而我也把手裡的另一封信打開。
“方有德你好。在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走了。我答應你的事情會辦到,你想要的所有東西我都放在了白洛那裡。但我有個要求希望你能答應……”
我一字一句仔仔細細的把信上所有的內容全部看完,隨後歎息一聲把信轉交給了旁邊的方語情。方語情蹙著眉看完信以後,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白洛。
“我想留在這幾天陪陪老師,暫時不回去。你們把我放在市區就行……”看完信的白洛小心翼翼的把信紙折疊在了一起,有些沒緩過神的對我說了一句。
我應了一聲發動起車子開了出去,宛若隨意的詢問他:“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先留在這陪老師一段時間,然後出去走走。清歡還在的時候就有個心願,她一直想去拉薩,但因為身體的緣故一直沒能去。她給我的信裡說想讓我待她去拉薩看看……所以我準備過段時間去拉薩。”白洛聲音有些哽咽的回道。
我和方語情對視一眼,皆是明白了何清歡的良苦用心。
車子開到市區後我停在了路邊,在白洛下車前我從錢包裡找出一張銀行卡遞給他並且說:“這裡面還有三萬多一點,你先拿著。明天我再給裡面打十萬,密碼是6個0。”
“……你這是幹什麽?”白洛愣了五六米方才推辭著說:“咱們兩個關系沒有那麽好,你也不欠我什麽……我不能要你的錢。”
我強行把卡塞到白洛手裡,輕聲說:“這不是我的意思,是清歡的意思。我想要清歡手裡的東西,清歡提了個要求,這就是她提出來的要求!這麽多年你為清歡的付出她都看在眼裡,她即便是已經走了……但也想讓你眼下的生活沒有任何保障。十萬和你手裡的東西相比,不算很重要,你能明白嗎?”
白洛默然無語,看著手裡的銀行卡咬著嘴唇停頓了片刻方才從背包裡取出一個包裹遞給我,並且說:“這就是清歡臨走前讓我轉交給你的東西,她告訴我如果你答應了她的要求就把這東西給你,如果沒有的話……就讓我銷毀它。”
“這裡面的東西你有看嗎?”我皺著眉接過來問了一句,但話音落下後我就覺得有些不妥,又補充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有的東西你不知道要比知道好!”
“清歡之前對我千叮嚀萬囑咐,說這裡面的東西我不能看……所以這包裹我從來沒有拆開過,包括給你的那封信。”白洛搖著頭回答道。
我點了點頭,對他說:“我的電話你有,如果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能幫你的我肯定會幫。明天我會把錢打到給你的這張卡上。另外,在這待兩天你就走吧,出去轉轉。”
“謝謝。”白洛認真的看了我們兩個一眼,隨後就推開車門下車離開。
我坐在車裡看著白洛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在我眼簾之中我方才發動起車準備回去。
“何清歡很可能比我們更怕她走了以後白洛會輕生,所以再很早就再白洛心裡埋下了一顆種子……”方語情看著窗外歎了口氣有些傷神的道。
我開著車輕聲說:“去拉薩轉一圈,白洛也就想明白何清歡的良苦用心了……到時候希望他能盡快從陰影裡走出來,繼續接下來的生活。”
“……二十五年前的事無形中傷了多少人呐。”方語情頗為感慨的說了句,隨後回過了神把扶手箱裡的包裹拿了出來。
我撇了一眼,說:“拆開看看裡面是什麽東西,何清歡能要價十萬那就說明這東西肯定值這個錢。”
“嘶啦!”
方語情伸手拽開包裹外的包裝紙,隨後從中取出一個錄像帶外加一疊照片。
“這人就是何清歡背後的那個人?”方語情把錄像帶放在一旁,隨手拿起照片看了看柳眉頓時緊蹙了起來。
我對方語情伸了伸手,方語情忙把照片遞給我。
我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拿著照片低頭掃了一眼。
照片裡的場景是某個咖啡館,從拍攝的角度和照片的黑白像素來看應該是從監控錄像裡截取的。第一張照片裡是一位中年男子與何清歡對立坐在一張桌子前,監控的角度剛好對準了這中年男子,所以中年男子的模樣很清晰的就能看出來。
接下來的幾張照片都是這位中年男子,但這中年男子我和方語情都不認識,明顯是個生面孔。
“重點還是在這個錄像帶裡。”我把照片遞給方語情指了指旁邊的錄像帶說了一句。
方語情抿著嘴說:“去我家,我家有錄像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