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電話裡白洛的聲音我陷入了短暫錯愕，等我回過神時方才開口詢問：“你們在哪，我現在過去。”

  “市醫院……”白洛聲音沙啞的回道。

  我喘了口粗氣，回答說：“你等我會兒，我馬上就過去。”

  話音落下我們結束了通話，我發動起車子朝著市區趕去的時候給方語情打了個電話並且把何清歡的市區告訴了她。最後我去方語情住的地方接上了方語情，方才快速趕往市醫院。

  到達市醫院找到白洛時白洛正坐在走廊上的長椅，手裡捏著死亡證明雙眼無神的盯著前方。

  “人……什麽時候走的？”我和方語情走到白洛身旁，掃了一眼他手裡的死亡證明我面容複雜的問了一句。

  白洛目光呆滯的看了我和方語情一眼，蠕動了一下嘴唇輕聲回道：“今天剛走……”

  我和方語情對視一眼，嘴巴張了半天但從嘴裡說出去的話也只有一句節哀順變。

  白洛與何清歡的感情我們雖然看在了眼裡，但此刻根本無法理解他的心情。即便我剛經歷了和他一樣的遭遇，但同樣無法理解。因為白洛和何清歡二人從小相依為命，他們的身份很複雜。從起初的朋友，到愛人，再到最後的親人……而白洛送走的卻不是朋友和愛人，而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親人。這種喪失親人的痛苦不存在於我和顧輕語之間，所以我無法體會。

  醫生開出了死亡證明以後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我們和白洛商討了一下何清歡的後事。

  “清歡臨走之前囑咐我，要火化……”白洛輕聲回答道。

  我微微愣了愣，很快就明白了何清歡的用意。點著頭對白洛說：“我聯系殯儀館的人過來……咱們一起送送她。”

  “謝謝。”白洛咬著牙對我點了點頭，我對他輕笑一聲，拿出手機就撥通了殯儀館朋友的電話，和殯儀館的人預約了一下來醫院接走何清歡遺體的時間。隨後我開車載著白洛回到了他們的住所，去整理一下何清歡要穿著的衣物。

  站在平房門口我和方語情靜靜的盯著屋內認真為何清歡整理衣物的白洛，心裡皆是有些動容。

  “清歡臨走前要求火化處理，是不希望她背後的那個人用她的屍體繼續做研究下去……”方語情盯著白洛的背影，抿著嘴深吸一口氣輕聲道。

  我嘴唇動了動卻什麽話都沒說出來，停頓片刻我轉身朝外走了兩步點了支煙抽了起來。

  約莫兩根煙的功夫後白洛收拾了一些何清歡的衣物，隨即我們開車趕回了醫院。剛到醫院沒多久殯儀館的人就趕到了醫院，和醫院的負責人交接了一番運屍車就載著何清歡的遺體趕往了青山殯儀館。

  “以後的路，你想好怎麽走了嗎？”我開著車緊跟在運屍車後，也沒回頭，輕聲詢問了一下後排座椅的白洛。

  白洛表情有些呆愣，眼神發直的搖了搖頭說：“我暫時不想去想這個，我想先把清歡送走。”

  “再怎麽說我們和清歡都是那十二個嬰兒中的一份子……我們幫幫你。”方語情扭頭看向白洛柔聲道。

  白洛感激的忘了我們一眼，聲如蚊呐的回了一句：謝謝。

  趕到殯儀館後方語情陪著白洛去了業務室辦理手續，而我則一直守在何清歡的遺體旁。抽空的時候我和裡面的員工聊了兩句，詢問他們骨灰什麽時候能取走。

  “一般情況下都是第二天來領，你朋友要是著急的話今天就可以出。”員工抽了口煙回答道。

  我點了點頭讓他們幫忙快點辦，爭取今天就把骨灰領走。員工嗯了一聲，也沒多問。

  二十多分鍾後白洛與方語情辦理好了手續，因為何清歡沒有什麽親人的緣故白洛就沒有追辦追悼會。在為何清歡更衣時，白洛提出要親自為她更衣，負責殯葬的員工看了我一眼，我對其輕輕點了點頭殯葬員工方才同意了白洛的請求。

  過了約有十多分鍾白洛推著換了一身白色碎花長裙、頭髮挽起、臉頰上化了淡妝但表情卻很安詳的何清歡從屋內走了出來。我掃了一眼何清歡的遺體，又抬頭看了看白洛，蠕動了一下喉結轉過頭去什麽話也沒說出來。

  在跟隨著工作人員前往火化車間時白洛口袋裡的手機忽然叮鈴作響起來，但白洛雙目一直盯著何清歡的遺體心不在焉，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最後還是在方語情的提醒下才回過神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邊走邊接聽。

  到火化車間時白洛還在打著電話，我掃了一眼他眉頭皺了皺。就在員工準備把屍體運往燃燒室準備預處理時，打著電話的白洛忽然腳步一頓，電話都沒來得及掛的對殯儀館的員工大喊道：“別！先別推進去！！”

  “……你幹什麽？”殯儀館員工被嚇了一跳，扭頭很奇怪的問向白洛。

  我和方語情同樣一愣，忙看向白洛詢問他怎麽回事。

  “那……那個人給我打電話，他說他可以救清歡，現在不能火化……不能火化！！火化的話就沒辦法救她了……”白洛捏著手機面色蒼白，有些語無倫次的開口重複著說。

  聽到這話我眼神陰狠的發冷，掃了一眼白洛手裡的手機，擺著手對員工說：“屍體推進去，按照步驟準備火化！”

  “不能火化！！我不同意！我是死者唯一的家屬，我不同意火化！！”白洛宛若是瘋了一般，撲上去一隻手拽住平放著何清歡遺體的車子，張著嘴巴對周圍的員工喊道。

  “你瘋了啊？他說什麽你就信什麽？？”我拽住白洛的胳膊，大聲喝訴道：“麻煩你認清現實！何清歡已經死了！這世界上沒有起死回生，懂嗎？！他就是想利用你得到清歡的屍體！”

  “我……我知道，但我想試試……我求求你讓我試試……說不定……說不定他真的有辦法呢？說不定他真的能救清歡呢……”白洛‘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一手捏著手機一手死死攥住推車的把手，雙眼中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開始不斷的往下滑落。此時他就宛若一個孩子明知道自己養的金魚死了，卻偏偏還保留一線希望的詢問大人：“重新把它放進水裡，它還能活，是嗎？”

  大人為了寬慰孩子或許會說：“是的，魚兒只要有水，就能活。”

  可現實是，白洛不是小孩子！何清歡也不是魚兒！而我更不是扮演著寬慰人的大人！

  “他是騙你的！死人怎麽可能起死回生，你別傻了行嗎？？”方語情在一旁大聲的喊道。

  白洛跪在地上不斷的衝我央求著，我恨鐵不成鋼的盯著他死死的咬著牙。最後我上前伸手掰開白洛死抓著推車的手，對員工說：“屍體推進去，火化處理！！”

  “不要……求你們……不要啊。”白洛拚命的掙扎著，我伸腿一腳掃在白洛雙腿上直接把他放倒在地上，隨即一隻手將他雙臂反擒過來，另一隻手死死按住他的頭，脖子上青筋暴起的對旁邊有些傻眼的員工吼道：“火葬證都他媽給你們了，你們還等什麽？趕緊火化啊！！”

  殯儀館內的員工回過神來‘哦哦’了兩聲，快速的將何清歡的遺體推進燃燒室做最後的預處理。

  白洛雙腿不斷的猛蹬著，但他雙臂和他頭卻被我死死按住根本動彈不得。

  “方有德我求你，你讓我試試……萬一……萬一他真的能救活清歡呢？到時候……到時候你女朋友也有救啊！”白洛臉部緊貼著地面聲音沙啞的吼道。

  我手臂和脖子上青筋暴起，臉色漲紅的按著白洛張著嘴大喊道：“你他媽醒醒行嗎？這是現實！不是童話世界，哪有他媽那麽多萬一啊？清歡臨走前為什麽讓你把她的屍體火化處理？不就是怕落到那個人手上嗎？你他媽二十五六歲了，能不能長點腦子啊？？”

  “……我不想她走啊！”白洛奮力的抬著頭，看到何清歡的屍體被推入燃燒室悲痛的大吼起來。

  我看著白洛心裡極為不舒服，只能扭過頭去，也就在這個時候我眼角撇到被白洛丟在地上的手機，而手機裡的通話還沒有中斷。

  我快速對方語情使了個眼色，方語情愣了一下，隨後忙蹲下身子把手機撿了起來。

  “喂？你到底是誰！”方語情拿著手機打開免提對著電話裡發出質問。

  “……嘟嘟。”電話那端一陣沉默後，直接被掛斷。

  方語情拿著手機無奈的看了我一眼，我扭頭無語的罵了一句。

  三五分鍾後經過我和方語情的勸說白洛終於恢復了幾分理智，我把他松開他呆愣的坐在地上看著燃燒室默然無語。

  又過了接近半個小時的時間燃燒室的門被推開，員工抱著裝有何清歡骨灰的白色骨灰盒走了出來。呆滯的白洛瞬間抬頭，再看到骨灰盒時他淚腺再次崩塌，眼淚劈裡啪啦的往下落著。

  我和方語情唯有悲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