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時一怔,抬頭看了一眼啞巴老頭隨即又掃視了一下房間,問:“你吃飯了沒?我還沒吃飯,咱倆出去對付一口去吧?”
啞巴老頭愣了愣,隨即咧嘴衝我一笑,點了點頭。
飯我肯定是吃過了,而且現在也感覺不到餓,主要是我看啞巴老頭的生活條件挺艱苦,說不定現在還沒吃上飯,所以想請他吃頓飯,然後邊吃邊聊。
我前段時間剛發了工資,平時都吃住都在殯儀館開支也不大,兜裡還是有點錢的。
我提前從小屋裡走了出來在門口抽了支煙等了三分多鍾啞巴老頭才出來,我倆一起在停車場提了車,然後駛離了停車場。
“吃點啥?還吃火鍋啊?”我開著車一邊看著路兩邊的店,一邊問啞巴老頭。
啞巴老頭隨身攜帶著寫字板,特別方便,刷刷就在上面寫了幾個字:“找個面館吃碗面就行,最近想吃點清淡的,大魚大肉也吃膩了。”
我滿腦袋黑線,就沒見過比啞巴老頭還能裝的人,都他媽住地下停車場的小黑屋了還大魚大肉呢,更可悲的還是地下兩層!第一層估計他都住不起!
最後我把車停在了一家蘭州拉麵館前,因為這會兒是下午的四點多鍾還不算是飯點,所以店裡的人不是很多。而且這家拉麵館還挺大,設立了專門的包間。為了方便我倆談話,我特地要了一間包間。
點了兩碗拉麵和幾個小菜後我又給啞巴老頭要了一小瓶白酒,緊跟著我倆就開始邊吃邊聊了起來。
“你說你想起了自己的事,都是什麽事?和你的身份有關系嗎?”面前的拉麵我根本沒吃,只是隨口吃了點桌子上的涼菜。
啞巴老頭給自己倒了杯酒,又伸手把酒瓶遞給我,示意讓我也喝點。我對他擺了擺手,說自己開車不能喝酒,啞巴老頭無奈隻好自己喝了一口,隨後想了想指了指桌子上的飯菜。
我明白了,啞巴老頭是想吃完再談,畢竟他也沒三頭六臂不能邊吃飯邊給我寫字。我點了點頭也就沒再催促,看著啞巴老頭狼吞虎咽的剁著桌子上的飯菜。
七八分鍾後啞巴老頭面前的一碗拉麵已經見了底,桌子上的幾道涼菜也被他吃的差不多,但明顯這老頭還沒吃飽,有意無意的瞄了一眼我面前還沒動的拉麵。
我嘴角抽了抽把面前的拉麵推到啞巴老頭面前,說:“大爺,我胃不舒服不想吃,點了也不能退,你吃吧省的浪費糧食。”
啞巴老頭還有些埋怨的看了我一眼,像是再說我不吃就別點,這不是浪費嘛。但最後他還是從我面前拉過面碗,繼續吃了起來。
我看著啞巴老頭嚴重懷疑他這輩子可能沒怎麽吃過飽飯,要不然不能給餓成這個樣。嗯,說不定這二十五年來他一頓飽飯沒吃過。
十多分鍾後啞巴老頭面前出現了兩個空碗、三個空碟子以及一瓶見了底的小白酒,他放下筷子從紙巾盒裡抽出兩張餐巾紙優雅的擦了擦嘴,打了個飽嗝。
“吃飽了嗎?要不要再給你叫碗面?”我斜眼看著啞巴老頭問。
啞巴老頭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吃的差不多了,接著我又問:“吃飽喝足了,那咱就聊聊你的事兒吧。”
啞巴老頭沉默片刻,沒有去拿桌子上的寫字板,而是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啞巴老頭擺弄了一會兒手機,最後把手機遞給了我。
我疑惑的看了一眼啞巴老頭,伸手接過手機撇了一眼手機屏幕,發現手機屏幕上是幾張照片。我沒著急仔細看照片,而是掃了一眼發件人,一串很長的號碼,明顯是用網絡發來的。
在發件人上找不到啥結果以後,我就只能仔細研究照片。照片總共有三張,第一張看起來像是用無人機拍攝的,拍攝角度是從天上到地下,而拍攝的東西是一個落敗的村莊。
第二張照片主要拍攝的是一個很大的石碑,石碑上寫有三個字為‘方家莊’,石碑之後的情景很模糊,應該拍攝時主要的聚焦在這個石碑上。
看到這張照片我忍不住瞄了一眼啞巴老頭,發現啞巴老頭正在用寫字板寫著字,於是就默不作聲的繼續看第三張照片。
這第三張照片有些奇怪,因為上面的東西不是方家莊的景象也不是人。而是一張泛黃的羊皮紙,紙上面畫著幾條線,看起來像是地圖,但這幾條線之間又沒有任何關聯,幾條線也無始無終,異常奇怪。
“這是誰發給你的,你知道嗎?”看完以後我把手機還給啞巴老頭忽然想到了顧輕語。
我第一次見顧輕語見面時她也給我看過幾張關於方家莊的照片,也正因為這幾張照片我們才相識。不同的是,這幾張照片和顧輕語給我看的並不一樣。
啞巴老頭搖了搖頭,隨後把寫字板立起來讓我看寫字板上的內容。我眯著眼睛看了過去,只見寫字板上寫著:“照片誰發給我的我不知道,但我猜應該是那個讓我來找你的人發過來的。這三張照片我看了以後沒什麽反應,但晚上睡覺的時候卻做過幾個夢,夢雖然斷斷續續的,但我覺得應該和我丟失的記憶有關系。”
“什麽夢?”我皺著眉疑惑的問。
啞巴老頭擦掉之前寫的話,隨後又刷刷的開始寫了起來,片刻後啞巴老頭重新立起寫字板。
“夢很亂,只有幾個片段。第一個片段是,下著暴雨,然後我跟著一群人在跑,一直跑到第二張照片裡的石碑前。第二個片段是,有個人交給了我一個東西,然後讓我走,有多遠走多遠。第三個片段是,我抱著那個東西瘋狂的跑,但被人給追上了,而追我的那個人就是割掉我舌頭的人!”
我眉頭狠狠的一皺,問:“除了這些還有嗎?你還能記起什麽?”
“沒了,只有這幾個片段。”啞巴老頭寫道。
我偏頭點了支煙,腦海快速運轉著思索著關於啞巴老頭所說的話。
問題還是在照片以及啞巴老頭丟失的記憶之中!給啞巴老頭髮短信的人是誰不清楚,但給他發短信的目的卻很簡單,就是想讓啞巴老頭記起來點什麽!效果顯而易見,啞巴老頭真的想起了些關於二十五年前的事情!
我們暫時拋開二十五年前發生了什麽不談,換個思路來想。
是不是提供給啞巴老頭更多關於二十五年前的信息,他所能想起來的東西就更多?
這個可能性有!
“走,我帶你去個地方!”我掐滅煙直接站起身,對啞巴老頭說。
啞巴老頭懵了,疑惑的看向我,寫字問我幹啥去。
“我帶你去看看醫生!”我一邊說一邊打開門,啞巴老頭愣了片刻連忙跟在我身後。
出了包房我找人結了帳,隨後直接出了面館上了路虎,啞巴老頭一直跟著我。我一邊發動起車子,一邊拿出手機找到顧輕語的電話撥過去。
車子發動起時電話剛巧接通,顧輕語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懶洋洋的說:方大哥,我都說了我沒事,你不用打電話來安慰我了……
“……”我沉默了片刻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因為我給顧輕語打電話不是要安慰她。
“我有點事要麻煩你。”想了半天,我硬著頭皮說。
顧輕語‘嗯?’了一聲,疑惑的問:“什麽事呀。”
“你把之前給我發過有關於方家莊的照片全部發給我,我這邊有了點線索需要看一下照片。”我用肩膀把電話夾在耳朵中間,雙手握著方向盤看著後視鏡把車倒出去,隨後踩著油門直接把車開走。
顧輕語‘啊’了一聲,隨即立馬說馬上找並且整理,然後發到我手機上。說話的時候,我聽到顧輕語那邊還傳來了‘咯吱’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她從床上爬起來。
“你沒事吧?”我舔了舔嘴唇問了一句。
顧輕語吸了吸鼻子,回答說:可能是剛才洗澡著涼了,沒什麽事,待會我就把照片發給你。
我嗯了一聲,隨即有些煩躁的把電話給掛斷。說是解開心結就不會有尷尬,怎麽可能會沒尷尬?剛才的情況明顯就很尷尬。
啞巴老頭這時拉了拉我的胳膊,揚起寫字板問我要幹什麽去。
“去醫院檢查一下你的失憶症,如果能治好,什麽事情就都真相大白了。”我快速的回了一句,然後開著車趕往市醫院。
啞巴老頭沉默著沒多問,扭頭看向了窗外。
十多分鍾後我和啞巴老頭趕到了市醫院,掛了神經內科等了約有半個多小時後我帶著啞巴老頭進了主治醫生的辦公室,因為啞巴老頭說話不方便就由我口述將啞巴老頭的病情講給醫生聽。
醫生聽完我的話後,沉思片刻,說:“產生失憶症的情況有多種,最為常見的就是腦部神經受損、某種事件所帶來的刺激性。從你的描述來看你的這位家屬腦部神經當年沒有受過損害,那問題就出自於事件所帶來的刺激性。”
“……能說點我聽得懂嗎?”我琢磨了半天有些無語的問。
醫生忍不住笑了,繼續說:“我們每個人都會歷經一段非常難忘的過往,這種過往會直接刺激到我們人類的腦部神經,而這種過往沒有特定性,全都是因人而異。打個比方,含羞草在受到外力觸碰的時候葉子會立即合閉,人的腦部神經也是這樣。在受到特大型的打擊和刺激時,腦部神經會選擇將這件事情遺忘、丟失,從而會導致失憶。在醫學角度上來講,這種失憶被稱為心因性失憶症。”
“簡單來說呢,這也是選擇性失憶症的一種。患者在遇到不堪回首的過往時所受到的震撼、創傷、悲痛都會讓他將這段經歷進行選擇性的忘記。這種失憶症分為短暫和長期,如果患者幾天內能走出心理陰影就會被定義短暫性的失憶,幾天就能恢復過來。但你這位家屬失憶了二十多年,明顯就是長期失憶。”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搖了搖頭說:“心病還得心藥醫,目前的醫療水平檢查患者是否確定患有失憶症都很困難,更別說是醫治失憶症。要想康復的話就得去看心理醫生長期進行心理輔導,但這也只能針對那些剛患有這種失憶症的病人,你家屬患的失憶症時限太長,能恢復、記起的可能性不大。”
我瞬間無話可說,扭頭看了一眼啞巴老頭,啞巴老頭也沉默了下來。
我想了想問:“我大爺現在能記起一點關於之前的記憶,但前提是他看了有關他記憶丟失的一些內容,然後這些記憶會以做夢的形式斷斷續續的呈現一些片段。按照這個辦法,繼續給他看一些有關過去的事情,那這個失憶症能治好嗎?”
“有這個可能。”醫生點了點頭,鄭重的說:“他之所以失憶不是腦部受損,在這一點上會有優勢,最起碼不用醫治腦部受損的神經。如果繼續給他看一些關於他所丟失記憶的內容,說不定會漸漸好轉記起已經忘記的事情。”
得到這個結果我心裡就有數了,對醫生道謝後我就和啞巴老頭一起離開了醫院。剛坐上車我手機就收到了顧輕語發來的照片,看著手機裡的照片我偷撇了一眼啞巴老頭,有些猶豫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