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面臨的問題很簡單，信任與否。

  顯而易見的一點是，啞巴老頭對我很信任，他把自己所知道的統統都告訴了我。這是建立信任鏈的開始，也是一個始端，而終端卻在我這裡，我要考慮的是要不要把這個信任鏈給建設起來。

  說實話，我對啞巴老頭的信任有限，因為啞巴老頭沒有過多能夠驗明自己身份的證據，這一點他說服不了我。可我又很想從啞巴老頭的記憶下手，找到更多關於二十五年前方家莊事情的秘密。

  我靜靜的想了一會沒有著急開車，最後在利與弊的權衡下我把手機裡的照片拿給啞巴老頭看。

  “根據你夢裡的景象和我調查出的結果來看，你應該來自於方家莊。就是二十五年前官方說被大水衝毀的方家莊。”我點了支煙，指著手機說：“上面是關於方家莊的一些事情，你看一下能不能想到什麽。”

  啞巴老頭伸出有些顫抖的手接過手機，仔細的看著手機裡的照片，我沒吭聲偏著頭一邊抽煙一邊盯著啞巴老頭。

  過了約有兩三分鍾，啞巴老頭拿出寫字板，再上面寫了一行字，問：“我做夢夢到過十二個嬰兒，你…你是當年的十二個嬰兒之一？”

  “……”我抽著煙眯著眼睛沉默了，但最後還是緩慢的點了點頭。

  “你能再得到消息後就找我，並且毫無隱瞞的告訴我這些那就證明你相信我。”我打開車窗將煙蒂丟出去，發動起車子淡淡的說：“你相信我，我也沒有理由瞞著你。我是當年十二個嬰兒之一，這段時間也一直在調查關於方家莊的事情。當年方家莊出事並非天災，而是人禍。是背後有人為之，至於是誰還沒有結果，但應該和割掉你舌頭的人有著關系。”

  “當年的事情知道的人極少，你是其中之一。也有可能是唯一一個知道最多內幕的人，或許你是當年方家莊逃出來的人也說不定。”我把車速放慢，一邊慢慢的開著一邊輕聲說著。

  說到這裡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扭頭皺著眉問：“你確定夢中夢到的是十二個嬰兒？而不是十一個？”

  “就是十二個！”啞巴老頭用寫字板斬釘截鐵的寫道：“這個夢我做了二十五年，不會有錯。夢裡就有十二個人抱著十二個嬰兒，至於最後這十二個嬰兒去了哪裡就沒人知道了。”

  我感覺有些不明所以，西裝人斬釘截鐵的告訴我方家莊後人只有十一個，可啞巴老頭的夢和容顏的調查結果卻告訴我是十二個。

  那麽到底是十二個還是十一個？
  我腦子裡忽然閃現出一個很大膽的設想，但這個想法剛出來我就搖著頭感覺不可能，我們都不知道方家莊的事情，他怎麽會提前就知道並且在兩年前就開始部署呢？不可能，肯定哪裡有著紕漏，說不定二十五年前另外一個方家莊後人就死了呢。

  “這個人是誰？”這時候啞巴老頭讓我看了一眼寫字板，又指了指手機中的一個照片。

  這張照片我之前就看過，裡面的人一個是二十五年前的老薑，一個是和大哥長得一模一樣的方謙修，還有一個不知姓名的人。而此時啞巴老頭所指的人就是大哥。

  “這個人應該也是二十五年前方家莊的人，怎麽了？你對他有印象？”我對啞巴老頭還有所防備，所以並沒有告訴他關於容顏、顧輕語以及我大哥他們的事情。

  啞巴老頭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隨後再寫字板上寫道：“我感覺他有點眼熟，但又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見過。”

  “你這個失憶症醫生也說記不得了，只能慢慢回憶慢慢恢復，等想到了再告訴我吧。”我歎了氣沒太催啞巴老頭。

  啞巴老頭點了點頭把手機遞給了我，我接過手機順手放在口袋，隨後想了想問：“你現在再做什麽？就一直在停車場呆著嗎？”

  啞巴老頭沒說話，也沒再寫字板上寫字。我知道啞巴老頭的性子比較要強，明明好幾天沒吃飯卻偏偏說自己每天大魚大肉。說好聽點是要強，說難聽點就是裝逼。估計他現在什麽都沒得乾就天天在停車場呆著，我上次臨走前留給他的一千塊錢估計也早就被他給用完了。

  “你等我一下。”我扭頭對啞巴老頭說了一聲，然後拿出手機給西裝人打了個電話。

  “說。”電話接通後西裝人直接開口。

  我也沒拐彎抹角，直言問：“咱們殯儀館還要不要工人？我有個長輩想在城裡找點工作，但他有天生的缺陷，是啞巴不能說話……”

  “你當殯儀館是你家開的？”我話還沒說完西裝人就語氣冰冷的給我打斷了，我張著嘴半天沒說出話來。

  接著西裝人又說：“有個打雜的活如果願意的話就讓他過來，不是合同工每月工資兩千五吃住都在殯儀館。”

  “謝……”我面色一喜，剛想道謝，西裝人說了一句：“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就把電話給掛了。

  什麽玩意這是…

  我拿著手機錯愕了半天，嚴重懷疑這人有人格分裂症，絕對有！肯定有！
  收起手機我用一個比較委婉的方式告訴啞巴老頭說：“大爺，現在你可是寶貝，外面可能真的有人想要殺你滅口。要不就暫時跟我一塊呆在殯儀館吧？我剛給你問了一下，殯儀館裡剛好要個打雜的，你給幫襯幫襯？”

  “有沒有比較高端點的職位？”啞巴老頭想了半天，皺著眉寫字道。

  我一看就知道啞巴老頭這是又進入裝逼的狀態了，斜著眼問：“殯儀館能有啥高端的職位啊？要不你去焚化間躺著去？啥都不要乾還能免費進煉屍爐裡做個SAP啥的？”

  “大爺，打雜的對外宣稱的工作職位是高級綜合類分配工作！您就先委屈委屈呆著，等這段時間的事頭過了，您在另尋高就，怎樣？”我換了一種交流方式和啞巴老頭溝通著。

  啞巴老頭糾結了半天，最後勉為其難的點頭接受。

  我算是看明白了，和啞巴老頭交流不能用正常的邏輯思維，他就跟個老小孩似得，你就得跟他裝著來，哄著來。

  安撫好了啞巴老頭，我這就開車去了他之前的住處收拾東西，隨後開車趕往殯儀館。

  快到殯儀館時一路都沒開口的啞巴老頭，忽然用寫字板給我寫了一段話，讓我看。

  我扭頭看了一眼，見上面寫：“小子，我身份的事就你自己知道，其他沒人知道。跟蹤我的人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就找上我，而我又隻跟你說過，所以點肯定是從你這漏的！”

  “……”我沒吭聲，但明白啞巴老頭話裡的意思。他之前肯定懷疑過我，但現在找我並且還和我說了那麽多明顯是對我打消了疑慮。

  啞巴老頭的事情我之前告訴過容顏、顧輕語和我大哥，除了他們我沒對外說過，也就是說啞巴老頭的事是從他們三個人之中漏出去的。

  這件事在啞巴老頭和我說有人跟蹤他的時候我就想過，但也僅僅是想過，因為我不想往下細究！
  感情最怕的是什麽？是背叛！
  “我明白你的意思，這事你不用管，我會小心點的。”想了半天我隨口回答啞巴老頭，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扯。

  啞巴老頭也沒再沒完沒了的墨跡，適可而止的結束了這個話題。

  到了殯儀館後我先帶著啞巴老頭去西裝人那報道，隨後又給他安排了住處。殯儀館宿舍樓的空房還很多，隨便找了一間向陽的房間就把啞巴老頭給安排了。

  從宿舍樓出來的時候我指了指旁邊我和老薑的宿舍，告訴他我一般沒事的話會一直在宿舍裡呆著，有什麽事可以隨時找我。啞巴老頭點了點頭，算是知道了。

  安排好了啞巴老頭這邊天色漸晚，我本想直接回宿舍，但忽然間又想到了一件事，猶豫片刻我又開著西裝人的車離開了殯儀館。

  到了市區我找了一家藥店買了些治療感冒和著涼的藥，又去旁邊飯店買了點熱粥和小點心，隨後開車趕往了天寶國際。

  十多分鍾後我把車停在公寓樓下，提著點心和藥品乘坐電梯上到了十三層。在顧輕語家門口猶豫了一分多鍾，我方才深吸一口氣輕輕敲了敲門。

  可敲了半天我也沒見裡面有回應，我有些疑惑，心想難道不在家？

  低頭看了一眼門上的密碼鎖，我到現在還記得顧輕語家的開門密碼是我的出生年月日。

  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我伸手輕輕在密碼鎖上輸入了密碼。最後一個數字輸入進去以後，門鎖發出‘哢’的一聲輕微細響，我伸手按了一下門把手房門直接就開了。

  看到門直接開了我心跳驟然加速起來，手心上出了不少汗水，最後我胡亂的用衣服擦了擦右手，然後打開門伸出頭朝裡看了看。

  進門的走廊一旁是廚房，廚房的水池裡有沒清洗的碗筷，所以我覺得顧輕語應該是在家。

  我回身關上門，躡手躡腳像個入室盜竊犯一樣穿過廚房到了客廳。到了客廳後，我一眼就看到了卷縮在沙發上蓋著一條薄被的顧輕語。

  我站在原地歎息一聲，隨手將買來的藥和晚飯放在一旁的餐桌上，然後走到沙發旁伸手把快要掉落在地上的薄被拿起來重新蓋在顧輕語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驚動了她，被子剛蓋上顧輕語就翻了個身面朝著我繼續像隻小貓一樣卷縮在沙發上睡著。

  我一抬頭，第一眼就看到了顧輕語的臉頰上掛著淡淡的淚痕，她睡著的時候嘴巴微微撅著，一雙柳眉彎彎的皺在了一塊，看起來很可愛又很讓人心疼。

  “傻樣。”我淒慘一笑，伸手輕輕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