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也不是不想離開。

  但借口就那麽多，二十多個人挨個找了個遍，他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唐宋，你……你別走……”柳飄飄和陸霄同時結結巴巴的說。

  他們是真的想留唐宋。兩人的感情的確在升溫，但在這一刻，他們都很含蓄。也許有人會說牽了手就是約定，可惜很抱歉，親愛的那不是愛情。愛情複雜多了，對有擔當的陸霄來說就更複雜。

  “你們憑什麽不讓我走！我要回去寫作業！球隊不讓人參加，書還不讓人讀嗎？”唐宋裝作還在生不讓他加入球隊的氣，摔門而出。

  結果摔完門，他還真的氣得不行，在門口半天走不動道。

  憑啥啊，憑啥他就要比陸霄他們小，憑啥他就不能參加球隊！

  這一耽擱，有個服務員走了過來。

  “小朋友，不用擔心付款的事哦。柳老板交代了，今天你們免單。請你讓一下，我進去收拾。”

  服務員看到這裡三三兩兩的走人，以為他們結束用餐，所以很積極的就來了。

  又是小！他才不是小朋友呢！唐宋堵著門不動，一半生服務員的氣，一半是真的不能讓她進去。他絞盡腦汁才想出個借口，徹底給兩人製造出私人空間，豈能輕易讓別人去攪合？
  “著急什麽？裡面是沒人，但柳叔說我們吃好喝好，剛才那一輪吃完，他們就是出去跑跑步，騰空肚子，待會還回來呢。”

  服務員愣了一下，她沒見過這麽厚臉皮的人。別人好心請客，他們竟然當自助餐吃，還是要吃回本那種。

  “那，那……”見多識廣口齒伶俐的服務員有點招架不住，“那祝你們用餐愉快……”

  服務員說完就走了。

  唐宋想了想後，也不急著離開，繼續留在門口。他哪裡還有作業寫啊，但他不想這麽早回家，所以乾脆給陸霄他們當一次門神。

  “哼，不要臉。”就在唐宋靠著門低頭想事的時候，一個清脆的聲音帶著鄙夷傳來。

  唐宋沒當回事，大廳裡人來人往，指不定是在說誰。

  “我說你，不要臉！”

  那個聲音又一次響起，這次就在唐宋跟前。低著頭的唐宋，視線裡多了一雙朱紅色的公主鞋。鞋扣上各有一隻蝴蝶，扣在穿著粉白色襪子的腳背上，好像在飛舞一般。

  “你認錯人了。如果經常出現這種事，我建議你去醫院檢查。”

  唐宋不認識這雙鞋子，也不熟悉那個聲音，所以他確定對方認錯人了。認錯一次就算了，還連著認錯兩次，並且語氣還很不客氣，唐宋討厭這種人，連哪家醫院擅長眼科都沒告訴對方。

  “你都沒看我，怎麽知道我認錯人了？萬一我是你以前的同學呢？”少有的，那人接住了唐宋的招，語氣帶著一絲溫柔，仿佛真的是老同學間久別重逢。

  唐宋皺了皺眉，慢慢的抬頭。他知道這不會是老同學，雖然的確有同學讀著讀著就離開，但那些人無不對他避之猶恐不及，怎麽會過來和他用這種方式相認？

  但，他突然有些好奇，想看看眼前這人到底長什麽樣子。

  粉白色的襪子在修長的小腿處隱入了白色蕾絲邊的紅裙，系在腰間的綠色絲帶上垂下兩條流蘇，雙馬尾如同黑色的絲綢般直到胸前。

  這是一個女孩，一個公主般的女孩。唐宋不知道公主該是什麽樣子，但在那一刻，他覺得公主就是和這個女孩一樣。

  而這位用溫柔聲音騙得唐宋抬頭的女孩，粉紅的臉蛋帶著一絲慍怒。

  “對，看著我的眼睛，這才是接受批評的態度。”女孩叉著腰，像個大人般教訓唐宋：“別人請吃飯，不管出於什麽目的，都要保持禮貌，這是做人的基本原則。你這種吃相太難看，應該立即向剛才那位服務員道歉！”

  唐宋明白了，原來這小女孩是將他的借口信以為真了。這件事唐宋的確有些理虧，但小女孩的態度讓唐宋很不喜歡。一上來就罵他不要臉，然後把他騙得抬頭又直接給他一通說教，唐宋憑什麽要聽她的？
  正要反駁，隔壁包廂的門打開，一個三十來許看著斯斯文文的男人走出來小聲責怪道：“瞳瞳快進來，別鬧情緒。叔叔們請客是為了給你過生日。”

  “哦。”唐宋知道他啥都不用說，隻那麽看著小女孩，就能表達所有的意思。

  “看我幹嘛！”小女孩粉紅的臉蛋瞬間變得鮮紅，好像一枚成熟的番茄，氣呼呼的瞪了唐宋一眼，還是叉著腰對那個男人說道：“他們才不是來給我過生日的呢！滿屋子虛情假意的巴結，我不喜歡！”

  “瞳瞳，怎麽說話呢！”男人的聲音拔高了一點，“是你非要跟著來臨原市的……”

  “好啊林高峰，你是在怪我不該來嗎？那我現在就回去！”

  “瞳瞳，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叫林高峰的男人滿臉愧疚，把瞳瞳留下的卻不是他，而是跟在他身後出來的吳勇。

  西裝筆挺的吳勇手裡端著一杯酒，討好的對小女孩說道：“瞳瞳小公主，我們真的是來給你過生日的。你可千萬不能走，接下來還有大蛋糕哦。”

  唐宋從來沒見過吳勇這樣，那個當年動不動就露出身上兩條帶魚的男人，此刻對著一個小女孩低聲下氣，讓人看得既好笑又有種說不出的心酸。

  “別人請客要講禮貌，這是做人的基本原則。”唐宋靠在門上，好像自言自語般說到，那聲音恰好能讓瞳瞳聽到。

  “你……”瞳瞳嘴一癟，剛才教訓唐宋讓她有種勝利感，沒想到這麽快就被還了回來。

  吳勇狠狠的瞪了唐宋一眼，壓低聲音威脅道：“唐宋，你別壞我好事！”他以為唐宋是故意激怒小女孩，讓他今晚的計劃破產。

  結果小女孩眨了眨眼睛，接著就笑了：“他說得沒錯，剛才是我無禮了。吳叔叔，我們進去吃蛋糕吧。不過，既然是我的生日，你們不許喝酒。”

  吳勇搞不懂這中間發生了什麽，但他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馬上將準備敬小女孩的一杯酒倒在地上，做出深惡痛絕的樣子：“你吳叔叔也很討厭喝酒。我端著杯子出來，是想讓他們給我換杯開水。服務員，給我拿保溫杯弄點開水來，記得放枸杞！”

  瞳瞳這才陪吳勇走回包廂，不過她沒忘記用警告的眼神瞪了唐宋一眼。

  林高峰無奈的笑了笑，向唐宋投以感激的目光，隨後也進了包廂。

  他們都忘了關門，從唐宋的角度，正好將裡面的情形看清楚。一群人眾星拱月般坐在林高峰和瞳瞳周圍，不停的向他們說著什麽。

  而瞳瞳的臉，在高大的餐桌對面，被滿桌的酒瓶飲料遮擋只能看見一半。但就從那一半擠著笑容的臉上，唐宋讀出了孤獨。

  沒有人比唐宋更了解孤獨，所以他絕不會看錯。

  自己做錯了嗎？唐宋有些內疚。但他不明白，有這麽多人在一起慶祝生日，為什麽會孤獨？他一直認為，一個人過生日才是孤獨。

  過了一會兒，吳勇站起來，順便把他身邊的張基準也提了起來：“林先生，這是我球隊的頭號前鋒，業余聯賽上的頂級射手。要說臨原市的好球員，非他莫屬！張基準，告訴林叔叔，你這屆市級比賽進了多少球？”

  “我……表哥，我該進多少球？”

  “蠢貨！”吳勇急得使勁的揪張基準的大腿，“進了多少就說多少……”

  “哈哈，吳勇，你別揪了。再揪就改變不了張基準沒進球的事實。要說臨原市的好球員，還是在我們體校。這位，是本屆校際聯賽的金鞋得主……”座中另一人說。

  “呵呵……”吳勇冷笑，“誰不知道校際聯賽的金鞋連著三屆都被陸霄包攬，你這位金鞋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不過高中聯賽的強度比不上業余聯賽，所以還是我們的張基準最好……”

  “你吹牛！”那人怒吼。

  “你騙人！”吳勇回懟。

  “好啦好啦……”林高峰板起臉，讓兩人都閉上了嘴，其他人還想說什麽，此時也說不出，“首先，今天是小女林雨曈的生日，各位如果要談其他，那我就告辭了。再者，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足球經紀人，決定不了球員的未來。”

  “嘿嘿。”一桌人訕笑。

  吳勇厚著臉說：“林先生客氣了，當初宋方劍就是你帶出去的。不過林先生說得對，今天瞳瞳小公主才是主角。”說著，他拍響桌子連聲催促：“服務員，我訂的大蛋糕怎麽還沒來！”

  “來了來了！”柳安國滿頭大汗，帶著兩個抬著蛋糕的服務員小心翼翼的小跑而來。

  唐宋第一次見那麽大的蛋糕，在兩個服務員之間就像一座小雪山。峰頂插著十二支蠟燭，火光每跳一下，就讓他多一分羨慕。

  然而還沒進包廂，有個服務員踩到吳勇潑在地上的酒，腳下一滑，偌大的蛋糕瞬間如雪崩般倒在地上！

  整個飯館都安靜了下來。

  林雨曈看著門口的滿地狼藉，眨了眨眼睛，突然傷心的哭起來，指著唐宋大叫：“你！是你搞的鬼！你賠我蛋糕！”

  這麽大的蛋糕得吃多久啊！唐宋的腦海還被這種念頭佔據，一下被眾人視線盯住，有些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