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霄，現在好像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柳飄飄捏著衣角，說話的聲音仿佛只有她一個人能聽到。

  “我知道。”陸霄挺起胸膛大聲說到：“現在的我還配不上你。但我會努力，我會讓你和你的父親認可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柳飄飄急得手足無措，她知道柳安國看不上陸霄，可是她並不在意柳安國的看法，“我說的是，現在說這些還太早……”

  “沒關系，我可以等。”陸霄看著柳飄飄青澀的臉龐，發下重重的誓言：“一年不夠，我可以等兩年。兩年不夠，我可以等三年。我之所以現在說是要你明白，往後余生，陸霄就認定你了，這輩子，他的心都只會為你一個人而跳動！飄飄，我不會逼你做決定，我也不要你現在回答。但當你有了答案的時候，請一定要告訴我。”

  幾乎已用盡全身的力氣，陸霄說完最後一個字時，連轉身都變得有些艱難。

  跳動的秒針在那刻仿佛變得無比緩慢，陸霄向遠處走去的每一步都十分沉重。

  一秒，兩秒……安靜的球場甚至能聽到心跳，卻無法預見那未知的答案。

  陸霄不在乎，他說過，他會等。

  “你等等……”

  柳飄飄低低的聲音，在瞬間劃破空氣，推動著時間回到了正軌！陸霄驚喜轉身，眼中已經閃動著淚光。

  “你……已經想好了？”

  “不是……”柳飄飄不敢看陸霄：“我爸說了，這場球不管是贏是輸，今晚都該請你們吃飯。你們……你們別不來……”

  柳飄飄仿佛也用盡了全身力氣，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如風中的柳絮，向球場外飛揚而去。看著那道俏麗的背影，陸霄嘴唇囁嚅，幾近呢喃：“我會去的，我一定會去的。”

  滴滴答答的時間跳動，久久以後，才有人開口。

  “肉麻的偶像劇終於完了。”唐宋打了個寒顫。

  “哈哈哈……”李成棟笑了，“那麽接下來就是現實題材了。而現實題材總少不了告別的。”

  “你們要走？”陸霄訝然回頭。經過剛才那一幕，他還沒想好該怎麽面對李成棟等人，就聽到這樣一個讓人驚訝的消息。

  “你這話什麽意思？真當我們是遊手好閑的家夥嗎？雖然已經被保送，接下來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呢。”趙家耀冷冷說道，但嘴角的淡淡笑意暴露了他的真實感情。

  “陸霄，還是那句話，你真的應該出去了。再遲的話，就不會再有機會了。”離開前，李成棟很認真的對陸霄說道。

  他很清楚，陸霄今年已經十八，很多球員在這個時候已經技術成形並開始嶄露頭角。陸霄如果還留在臨原市，錯過打磨天賦的最好時機，這輩子，恐怕就只能這樣了。

  而唐宋，李成棟和趙家耀都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麽。等幾個月才到十二歲的少年，對他們來說永遠是個謎，他們也無法確定唐宋的命運會走向何方。

  “加油！”他們只能揉著唐宋的頭髮說。

  “其實你們只是想弄亂我的髮型吧。”唐宋看透了他們或真或假的本意。

  “哈哈哈……”三個十八歲的男生同時大笑。

  “我不會離開臨原市的。”笑完後，陸霄的表情驟然變得嚴肅，“至少不是現在，因為我還有大事要辦。”

  李成棟和趙家耀直到離開臨原市的時候，都不知道陸霄要說的大事是什麽。他們也沒時間問，因為車輪滾滾，如果錯過班車，他們就趕不上了。

  “都過來。”在目送李成棟和趙家耀這兩位老朋友離開球場後，陸霄將四廠的球員聚集了起來：“從現在開始，四廠正式成立球隊。接下來，我們將征戰業余聯賽，然後晉級低級別的職業聯賽。在未來，我們將成為一支真正的職業球隊！”

  陸霄的話如同風暴襲來，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臨原市的教育水平不高，即使近幾年大學開始擴招，他們這批人中，也只有極少數才能考上。高考對他們而言，是人生中最關鍵，也是最迷茫的十字路口。

  接下來該往哪裡走，他們心中並沒有方向。而這個時候，陸霄伸出了手指，指向了一條滿是落葉的路徑！

  何去何從？

  “太好啦！”安吉興奮得大跳，“那還等什麽，我們這就開始訓練吧！”

  “沒有時間了，太陽都下山啦。”有人小聲的說。

  “有搞頭就趕緊開搞啊！做人沒有夢想，跟鹹魚有什麽區別？”安吉迫不及待。

  “今天的確有點晚了。”陸霄笑著製止了安吉，看向那個低著頭的人，“王建軍，你成績很好，高考是一定要去的，四廠也需要大學生。我並非要所有人都留在球隊，但不管是留還是去都要記住，我們是四廠的人，我們不管做什麽都要做到最好。去留肝膽兩昆侖，今晚的聚餐，就當是對彼此的祝福吧。”

  “好。”王建軍抬起頭，同樣堅定的說道：“不管我身在何方，都會記住四廠這支球隊。當你們踏上職業賽場，我會成為你們最忠實的球迷！”

  二十幾個男生沉默，然後大笑，然後流淚，然後互相緊緊抱著再次大笑。他們各自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或許有些草率，因為這是十八歲這個年齡獨有的特質。但那一刻，他們的心中真正的有了各自的夢想。

  “那你現在不是我們的球迷？”唐宋沒有和他們一樣又哭又笑，而是在一旁看著，等他們冷靜下來才問。

  “現在？”王建軍一愣，不知該怎麽回答。

  “現在他誰的球迷都可以是，但絕不會是你的。因為你還不可能成為四廠新球隊的一員。”陸霄說。

  “我知道，我也可以等。”唐宋這才發現，年齡小果然不是一件好事，他突然迫切的希望變得和李成棟一樣老，“一年不行，我可以等兩年，兩年不行，我可以等三年。但你們也要等著我，在我加入球隊前，不準拿冠軍。”

  “滾！”唐宋的話有些耳熟，反應過來原來是抄襲他告白的句子，陸霄的臉再次發燙。

  “吃飯去！”怕唐宋再讓他難堪，陸霄大手一揮，率領球隊離開了球場。

  在他們身後，被吳勇用粗人手段折磨不停的張基準不屑的撇了撇嘴。

  “就他們也能成立球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哎喲！”話音未落，張基準再一次被吳勇踹到地上去了。

  “我們能行，他們怎麽不行？”看著四廠的背影，穿著西裝渾身不舒服的吳勇眯了眯眼睛。

  台球室終究還是無法養活那些跟著他的石油廠年輕人，所以吳勇聽從宋方劍在電話裡的建議，成立了屬於石油廠的球隊。他也搖身一變，成為球隊的領隊。他知道，陸霄突然宣布這個消息，就是從他這裡得到的啟發。

  “四廠和石油廠，難道要一直爭下去嗎？”吳勇覺得有些棘手，四廠這群球員，可是個強勁的對手。

  “放心吧。”張基準說得信誓旦旦，“咱們今天發揮不好，是因為周五那天的酒勁還沒緩過來，要真到賽場上，咱們經驗豐富，還能贏不了他們？哎喲！”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的吳勇特別喜歡踹張基準。

  “喝酒？你小子別的不行，這個倒學得快啊！二十七八的人毀了也就毀了，你才多大，也敢跟著他們去鬼混！”

  “表哥，我沒喝酒……”張基準委屈得不知道該不該站起來。

  “起來，趕緊去換套最好的衣服。”吳勇看他那不成器的樣子，氣得直抓頭髮，“今晚有個酒局，你一定要參加。”

  “不是說不能喝酒嗎？”張基準有點暈。

  “你！”吳勇抬起腳的時候，張基準連滾帶爬的跑遠了。“我遲早得被你氣死！”吳勇的吼聲在他背後追著。

  柳安國的確看不上此時的陸霄。他的父母柳安國認識，為了供他踢球，兩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累得像五十多歲的人。可踢球有什麽用呢？看看石油廠那批踢球的人，再看看報紙上職業球員的負面消息，這球就不是正經人該踢的。

  但柳安國並沒有因此虧待四廠的球員。畢竟，陸霄是替他出頭。十八歲在他眼中還是孩子，講義氣是個好事，得鼓勵。當天晚上，他還是親自下廚，保證讓他們吃好喝好。

  二十幾個孩子坐在包廂裡，歡鬧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在紅著臉的柳飄飄親自送菜來的時候，更是震得牆壁都在簌簌的往下掉灰。

  “小聲一點，旁邊還有重要的客人呢。”柳飄飄扭捏著低語。

  “聽到沒，都給我閉嘴！嫂……”安吉本來想說嫂子發話了，結果被陸霄一瞪，嚇得抖了個激靈，狠狠的拍著腦袋，改口說道：“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鬢毛衰……好詩好詩，哎呦，我的髮型亂了，得去衛生間梳個中分。”

  說著，一頭短發的安吉就離開了包廂，好像屁股著火一般。

  他這一走，包廂裡的球員突然都變得忙了起來，接二連三的往外走。轉眼間。偌大的包廂裡就只剩下三個人，唐宋、陸霄、柳飄飄。

  氣氛尷尬中，三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