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哲在這邊一本正經地說得認真,而那位黑衣先生在那裡聽得認真,再看高遠呢,先前的緊張情緒慢慢松弛下來,雖然他對徐哲嚴肅的胡說八道沒能理解什麽,但看這個情形,似乎原先緊張地情勢已經緩和下來了。
於是,高遠也跟著坐了下來。
不過,看眼前這個情景,也並非是常人所能夠想象,如果有人能夠有幸觀賞到,這一定是個讓人大惑不解的景象。
一個人,坐在坑裡,坑的外面圍著一群狼,還有兩個人坐在那裡,一齊在聽他演講。
這算啥?
當然不算啥。
但是徐哲必須要爭取時間,爭取啥時間?爭取自己和高遠不被吃的時間。
那黑衣人說道:“你說的是有點意思,跟貝先生說的不同,但是,卻很有味道,有些意思,你接著說,什麽叫位置,這個位置,我怎麽聽著有點糊塗哪。”
徐哲攤手道:“這個哪,是再簡單不過了。人要有一個位置,在家庭當中,有著固定的位置,比如說,他是一個丈夫,他是一個兒子,他是一個兄弟。雖然名詞換了,但他的位置還是那個位置,他還是他。對不對?”
黑衣人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高遠瞅了瞅黑衣人,也跟著點了點頭。如果那些狼能夠聽懂的話,估計也會跟著一齊點頭。
“這個位置是啥,一定要有一個起碼的認識啊。身為丈夫,他是不是應該要愛護妻子,是不是應該要保護兒女?對不對?身為父親的兒子,是不是應該要做好兒子的本分,是不是應該要對父親盡孝?”
“還有,身為兄弟,是不是應該要對家裡的兄弟姐妹進行各種關愛。對不對?這就叫位置。如果一個人在家庭當中的位置搞亂了,本來是一個兒子,卻對父親頤指氣使,本來是作為丈夫,卻把妻子賣去當妓·女,這是不是混蛋?”
黑衣人和高遠點頭。
“這就是位置,尋找到了一個常人所能夠勝任的位置。咱們再擴大一點來說,這個人從家庭裡面走出來,走到社會上,他是一個社會單位當中的員工,他需要做好員工的工作,而不是對老板處處相克。這是不是身為一個社會人所應該做的位置。”
“再擴大一些,身為萬物中的一員,比方說,是一匹狼,一匹讓人尊敬的狼,每天奔跑,每天尋找食物,每天填飽肚子,而不是去當馬匹,混在馬群裡,這是不是一匹狼應該有的位置?”
“對吧?咱們再推而廣之,如果天上的太陽晚上出來,白天去睡覺,這是不是位置顛倒了呢?對不對?如果月亮白天出來,去幹太陽的活兒,去普照萬物,這是不是喧賓奪主了呢?”
這一段話卻讓高遠有點點不起頭來,心想說:這不是胡說八道麽?太陽晚上出來?那還叫什麽晚上?那可不是白天了麽?本想瞧著這家夥說出什麽大道理來,原來都是一些胡說八道。
果然,徐哲說道:“這樣的話聽上去是胡說八道,對不對?太陽怎麽會在晚上出來,月亮怎麽會替代太陽的位置?你首先要了解位置的重要性,才能夠進而了解萬物始發,才能夠了解生存之奧妙。”
“人的生存,或者是作為一個物種的生存,究竟是為了迎合天時,或者是作準了自己的位置,就會順順當當呢?就會萬事而無憂呢?不是這樣的。正是因為有所改變,才會讓一切變得可能,進而讓一切變得不可能。”
“哦,哦,哦,我怎麽越來越聽不懂。”
“我的意思是說,你要先了解了位置,才能夠真正擺脫這個位置給自己的束縛。就像是一個人,還沒有學會走路,還沒有對社會有真正的認識,對自然有真正的認識,沒有做穩了‘身為人’的位置,就想著去了解萬物,去騰雲駕霧,去顛倒黑白,那可不是荒唐的事情嘛。”
那位黑衣先生有些聽得厭倦了,忍不住想站起身來,又拿眼瞧了一下身邊的高遠。
其實黑衣人很想知道的,就是先前徐哲說的,為啥要精細的吃東西。
這個問題雖然簡單,雖然是每一個人都覺得理所當然,但是真正要徹底了解它,問問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要容許一些東西,禁止一些東西,追求一些東西,這就牽扯到一個龐大的哲學問題。
而這個哲學問題,又是和人的社會,和人與自然的關系,人與天地之間的關系息息相通,並非僅僅是這麽胡說兩句就可以達到的。
這位黑衣人,也正是因為平日裡吃東西就像是徐哲所有意無意嘲笑的,太過粗劣,大白天的就想把人拉過來喝血,或者直接吃掉。
因為他曾經見過,或者說,是聽說過,身為有身份的人,吃東西的時候要精細,至於什麽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之類的話語,他倒是沒聽過。只是知道這麽個意思。
黑衣人臉上的不耐煩地表情,徐哲也看到了,於是迅速轉變話題,笑著問道:“還不知道你怎麽稱呼呢?”
“什麽?什麽怎麽稱呼?叫我狼先生就好了!”
“狼先生?”徐哲和高遠對望了一眼。
“嗯。”
“請問狼先生在哪兒高就?”
“什麽?”
“在哪兒,呃,生活?”
“在狼山包啊,怎麽樣?想去瞧瞧麽?”
高遠連忙插嘴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們還是不去了,還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做,改天吧?”
那狼先生眼睛一眯,似笑非笑地看著高遠,問:“改天?改天是哪一天?”
高遠磕磕巴巴地回答:“改天麽,就是該一天,那個,下個月?或者明年?”
狼先生皺眉道:“明年?那可不知道你們要去哪兒了,算了,擇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
高遠臉色又白了,但毫無辦法,只能拿眼睛去瞧徐哲,希望他能夠相出應對辦法來。
但現在徐哲仍然在坑裡面坐著,周圍圍著大批的狼頭,別說上去,就是在這下面坐著,那些狼被這個所謂的狼先生一聲令下,自己被撕成碎片那也是分分鍾的事情。
“狼山包?好玩嗎?”
那狼先生神秘一笑:“當然好玩,帶你們去瞧瞧,或許,你這個能說會道的家夥能引起我大哥的興趣來呢。我大哥也是這麽樣一個人物,平時就喜歡說大道理,但是,你們兩個說的,好像有很大不同。你可以去瞧瞧他。”
“說不定,會能聊得來呢。我這個大哥,還是有些本事的,你見 了他就知道啦。怎麽樣?跟我去不去?”
徐哲早就想好了,他要是邀請自己和高遠一起去,那就只能答應,在這種情況下,剛才還要吃掉高遠,怎麽可能過了這十幾分鍾就把他們輕易放掉。
於是就顯露出感興趣的表情說:“好啊,我正想和高人好好認識認識呢,也好豐富我的閱歷,能夠長知識,你說的那個叫什麽包,那個離著這裡遠麽?”
“不遠,不多長時間就到了。你們要是去,咱們用個更簡便的方法。”
還沒等徐哲和高遠沒聽懂什麽叫“更簡便的方法”,那狼先生就呼哨一聲,一群狼聽到命令一般,立刻散開,做成三堆,每一堆都快速地扒起土來。
一時間,不管是近處還是遠處,一陣煙霧彌漫。
高遠坐在那裡不知所措的看著,也不知道對方到底要幹什麽?為什麽狼群要扒土?這是什麽招數?
到處是煙土,到處是煙霧彌漫,這些狼是玩命的在扒,根本不停下來,也根本不理會尚在土坑裡坐著的徐哲。
徐哲這裡已經吃夠了從上面灑落下來的塵土。
過了約莫一頓飯的時間,那狼先生衝著狼群做了一個製止的動作,狼群立刻聽話地停了下來,紛紛抬頭望著狼先生。
那狼先生走到徐哲的坑跟前,伸手說道:“上來吧。”
徐哲隻得拉住對方的手,一使勁,果然順利而又輕松地上來了。只是,那狼先生的手冰涼冰涼,不想是人的手,倒有點像是沒人氣兒的僵屍一般。而且,他的胳膊實在是夠長,比常人的似乎要多出一個手掌。
高遠也迅速被狼先生拉起來,還沒等兩個人反應過來,三個人已經穿過狼群,站在先前狼群刨挖的三個土坑的中間。
只聽了一聲“劫!”
徐哲和高遠立刻感覺的身體迅速往下墜,整個地面忽然塌陷了,他們人被沙土一下子掩埋住,幾乎喘不過氣來。
整個的身體往下墜,往下墜,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或許只是一瞬間,或許是更長的時間,隻覺得背部忽然著到了什麽東西,然後三個人,狼先生在中間,兩邊是徐哲和高遠,似乎被帶上了一條傳送帶一般的東西,急速往前滑。
到處是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到,但是,明顯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迅速往前滑動。
高遠驚恐極了,比先前看到狼群的時候還要害怕,這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
原來,這正是喀爾喀草原的地下存在著的流沙河。因為地下形成的漏洞關系原因,沙子被迅速流轉起來,大漏鬥包裹著小漏洞,而沙子則就像是河流一般,飛流直下。
這樣的地貌和這種所謂的流沙河,大概全世界也只有此地才有。而這位狼先生也是在這一片草原生活多年,流沙河也是他們的交通工具之一。
流沙河存在了上千年,只是由於此種方式太過駭人,同時這種交通方式隻存在於人們的口口相傳當中。知道此事的老人們,也只是聽說而已,他們去世以後,人們對地底下存在的流沙河也就在傳說當中銷聲匿跡了。
地底下覺得悶極了,徐哲和高遠沒有任何坐這種玩意兒的經驗,所以呼吸非常的不順暢。過了不多時,甚至於連喘氣都變得困難。漸漸地,兩人均暈厥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迷迷糊糊間,忽然眼前一片大光亮,然後身體迅速騰空,三人從半空中直墜落下來,緊接著,就掉落在一大片沙丘之上。
徐哲和高遠掙扎著爬起來,回頭看,只見一條大大的瀑布正從身後噴過來,而自己則正是坐著那個瀑布而來的。
瀑布不是水,而是沙子。
在他們所坐的沙丘的旁邊,則是一道深不見底的深淵。沙子將會留到那裡去,然後再經過一個漏洞形狀的底下結構,讓沙子回到帶他們來的地方。實際上,這樣的流沙河不僅僅這一道,而是遍布整個的喀爾喀草原之下。
這是他們萬萬想不到的,也是先前決然不會碰到的奇遇。怎麽會有流沙河?
雖然他們不知道這叫流沙河,但是,身體被流沙承載而起,就像是在湍急的河流當中漂浮,這個感覺卻是真正能夠感受的到的。
狼先生帶他們下了大沙丘,三個人均拍乾淨身上的沙子,再左右看時,這裡幾乎跟沙丘的顏色完全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