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十五歲那年,農村剛剛施行了“家庭土地聯產承包責任製”。對當時的農村人來說那可是一件好事兒,多年來的生產隊生活,讓村裡人都沒有了啥乾勁兒,生活的也沒啥意思,整天像是驢拉磨一樣,枯燥無味,而且一年忙碌下來,依然是饑一頓,飽一頓的。
而今改革開放了,農村耕地包產到戶,這就等於是給自己家乾活種地,好好乾上一季兒,地裡莊家長的好,收成好,交了公糧後,自己就能留下不少,吃飽喝足不說,看著家裡的糧倉堆上一大堆糧食,那心裡也舒坦不是?況且閑暇時間裡,還可以乾點兒別的增加收入,例如上山打個野兔、套個狐狸、外出跑生意乾企業,改革開放嘛,大家都在努力賺錢。聽說人家有些開放早的地方,都已經有萬元戶了,我們村的人自然也眼饞的不行,齊齊乾勁兒十足,向往著早日奔向小康生活。
我們那時候年輕,至於說出去賺錢,連想都沒想過,不像現在的年輕人,那滿腦子都是生意經,想著如何創新搞發明賺大錢,時代不同,知道的少啊。
先前在生產隊的時候,我們一群年輕人經常是調皮搗蛋,想著法兒的偷懶耍滑,如今土地分給自家了,除了農忙的時候著實忙碌上幾天,剩下的時間裡,便清閑的要出毛病,於是我們幾個從小玩到大的小夥子便要想著法子打發閑暇的時光。
夏天我們一幫人摸螃蟹釣魚蝦掏鱔魚,也能賣上幾個零花錢,偶爾便可以買上點兒肉,打二斤酒,腐敗一回,日子過的也算是有滋有味。
秋天割完水稻,農忙完了,天氣一天天的涼了,再想抓河裡那點兒東西換錢已經不可能了,我們這幫人又閑得發慌了。偷了幾次雞,摸了幾次狗,村裡家家戶戶也都留心注意上了,沒有雞圈的弄了雞柵欄,在外面跑的狗也拴家裡了。
我們幾個年輕人徹底懵了,乾點兒啥?平日裡抽點兒煙,吃點兒喝點兒,總得花錢吧?要知道那個年代家家戶戶還不算富裕,哪有給我們這幫半大小夥子零花錢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群眾的智慧那可是偉大的、、、、、、
記得那年才入冬,天就冷的不行了,大雪可勁兒的下,進山的路早就被堵死了。嗖嗖的西北風就像刀子一樣割得人臉生疼,我們東北這嘎達有個說法兒就是“貓冬”大家也可能聽說過。基本上一到了冬三月兒這大街上的人就少的可憐。偶爾稀稀拉拉的走過幾個那也是家裡缺鹽少米的。你說誰沒事閑得在這麽冷的天出來閑逛遊。如果有那一準兒被認為不是傻子,也是腦殘的主兒。
吃過晚飯我們三個按照慣例都聚到了小胖兒家的老院裡。小胖兒他爹媽都住在新房那兒,這邊老宅院裡養了幾頭豬和一些雞鴨什麽的,小胖兒晚上便睡在老宅這邊兒看門兒,這也讓我們這幫年輕人有了個可以隨意撒歡的地方,這裡沒有大人管啊,晚上想折騰到幾點就折騰到幾點。
不大的屋子裡點著一根白蠟燭,爐火燒的火苗竄起半尺多高,暖烘烘的。俗話說溫飽思淫欲,一幫小夥子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雖然說不敢怎麽思淫欲,但這光坐著聊天也感覺到沒勁兒了。於是自然而然的就又想到了喝酒。
說起來喝酒,幾個人便把目光齊齊的看向了小胖兒,他爹是村長,家裡條件好,平時也就他身上有個零花錢,如今兄弟們各個口袋裡比臉上還乾淨,當然要讓小胖兒拿酒了。
我說:“胖兒,這哥兒幾個裡面就你們家有錢,你小子也算是個土財主了,想法子整兩瓶酒,成不?”
順子一聽我這主意也跟著攛掇起來。
小胖兒這家夥好面子,可手頭實在是也沒錢,又不好意思拒絕,就說道:“我倒是能從家裡拎出來酒,可咱喝酒不得有菜有肉麽?咱這啥都沒有,乾喝酒也不是個味兒,我看就算了吧?”
一想也是,就都有些黯然神傷了。
望著窗外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突然一條妙計湧上心頭,一拍大腿說道:“哎、、、有了”
“啥??”兩人一聽我有主意,頓時就來了興致,個個都耿耿著脖子向我湊來。
我嘿嘿一笑故作高深狀道“你們知道村東頭的二愣子叔不?”
“知道啊”兩人齊點頭道。
“那你們知道他是靠啥發的家,蓋起紅瓦房的不?”
小胖兒一聽這話先是一愣,隨即搖頭擺尾的白活起來道:“古人雲:“儉,德之共也;侈,惡之大也。勤能治國,儉能養家。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像“宋太祖趙匡胤教女儉樸不穿鳥羽衣”、“忽必烈的皇后察必以舊做新引領新風潮”、“周恩來總理與民同吃素”等等,這些都是歷史上著名人物,一個國家的重要領軍人物尚且可以做到這些,何況常人也。所以說這個養家和治國一樣,各有各的道。保不齊人家二愣子的老婆就是個過日子的好手,省吃儉用攢下來的唄”
順子一見小胖兒那搖頭擺尾的樣兒,就忍不住上前埋汰道:“哎呦呵、、、瞧瞧不愧為是村長的兒子啊,這嘴裡說出來的話就是不一樣”
小胖兒一聽有人誇他,這顯得更得意了,腰板還不由自主的向上挺了挺。
正沾沾自喜時,順子在背後又陰陽怪調的補充了一句道:“可你這語文課也沒見及格過呀”
這一句話雖簡單,但對小胖兒的打擊可是著實的不小,要知道那時候農村相對來說還是很落後的,素質教育基本沒有,“分數”成了衡量一個孩子好壞的標準。在我們之間吹牛、抬杠的底氣也更是仰仗於此。你說順子突然來了這麽一句能不叫小胖兒傷心麽?
但是這傷心歸傷心,小胖兒是何許人也,村長的兒子呀,臨危不亂“真人”也。只見小胖兒蘭花指一捏,媚眼一拋,小嘴嗲罵道:“好你個挨千刀的順子,竟揭我的短,看我不打爛你的狗嘴”說著就撲了上來。
這下給我和順子笑得差點沒趴下,直到眼淚都流了下來。
看著折騰的也差不多了,我趕忙把中指豎到唇邊做了一個“噓聲”的姿勢,示意大家安靜下來。抬頭看了看牆上的表,已經是夜裡九點多了,於是長話短說以免耽誤時間“行了、、、差不多了,笑也笑了,鬧也鬧了,該說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