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深藏井中,蔣婆婆也拿她不得,一時無計可施,而後雲開霧散,再無鬧鬼跡象。
我問:“紅繩怎不見了?”
“被人隱去了,放心,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蔣婆婆這話讓我重燃希望,她說:“只要找到維持這裡的能量源頭,將之摧毀便能出去。”
“源頭會是什麽?”
正在犯愁之際,管家帶著一隊兵出現了。
“叫你們別進來,偏偏不聽,看吧,染了一身汙穢!”管家見我們狼狽模樣後,責備道。
“管家,這就是你說的能人?知事大人派我來,不是讓我抓騙子的!”前面領頭那人,殺氣十足,黑臉。
“周隊長,他們說自己是茅山來的高人,我一介草民怎能辨真假,所以請大人來看看究竟。”管家說。
“你們私闖這裡,若是圖別的,休怪我銬起來帶回去拷問,說!你們到底見沒見鬼?”周隊長毫不客氣說。
蔣婆婆對我使了個眼色,讓我應付,我想了想說:“見著了,還交過手。”
“鬼呢?”周隊長急忙向四周看去,手下一眾也哆嗦了起來。
“本來馬上就收了的,可惜,周隊長一來,鬼就嚇得躲回了老窩,周隊長有殺氣,連鬼也怕你。”
“呵呵,這麽說也對,老子殺的人多!從不怕鬼!前日還三拳咂死了街口的孫惡霸,為民除害呢。”周隊長得意道,“對了,你說鬼回了老窩,在哪?”
“就在井裡。”我指了指那口井。
周隊長立馬拍手,“來人,將井給老子填了。”
這人做事衝動,蔣婆婆歎了聲,勸他道:“鬼無形,埋不住的,別浪費力氣了。”
“那如何是好?”他問。
“等鬼餓了,自會出來害人。”蔣婆婆拍拍衣袖,“先出去。”
離開了大宅,周隊長叫管家好生招待我們,他要回去稟報。
我親眼所見,襲擊我們的是女鬼,不是易容,也不是三輪師傅,我根本琢磨不透這之間的聯系。
我們並不餓,倒是管家一心記得周隊長的交待,硬要請我們去吃東西,但周隊長那人也賤,並沒有掏錢給管家,所以這頓飯還得用管家的血汗錢。
他平時隻吃饅頭喝白水,省吃儉用替兒子湊老婆本,這頓飯不知又要讓他多吃好多天的這些。
我說:“就對面那家餛飩店吧。”
管家其實準備帶我們去酒樓,見我們提出這種要求,也就松了口氣。
在間隙,我偷偷掏出手機看,竟然收到了一條短信,是那詛咒號碼發來的,這讓我很吃驚,短信內容:你們,終將被我的過往吞噬!
再看手機時間,已經是凌晨三點,離天亮不遠了。
我的心一下就揪了起來,夏笑,蔣婆婆跟著我卷入了其中,要是出不去,萬分內疚啊。
夏笑自打進入這裡,便遲遲沒有現身,我試著問她,卻沒有得到回應,不知怎麽了。
“阿秋嫂,來兩碗餛飩,味道一定要好,這兩位本事大著呢,是知事大人的貴賓。”管家與餛飩攤主說。
賣餛飩的是為中年婦女,穿一身白服,很是乾淨,雖然一天都和柴米油鹽打交道,但看得出來,是個很講究的人。
“好嘞。”阿秋嫂很熱情。
管家與我們坐下,說:“這阿秋嫂的餛飩,在這一條街是最好吃的東西,不比酒樓差,連知事大人也常派人帶回去吃。”
“別聽老趙瞎說,就是一杓高湯,十個薄皮餛飩,撒上一點蔥花,吃辣的放點紅油,不吃辣放點豬油。”阿秋嫂笑著說,從她口裡得知管家姓趙。
不多久,兩碗滾燙的餛飩就端了上來,阿秋嫂說:“小心燙,慢吃。”
“我不吃餛飩。”蔣婆婆卻是出乎意料的說道,她將餛飩推給了管家,“你吃。”
“那怎麽好?”管家說,“要不我再要一碗。”
“不,我不餓。”蔣婆婆執意說。
管家沒辦法,我說:“沒事,我師父本事足,三日不吃飯都成。”
“那厲害。”管家信了,便大口開吃,最後湯水都不剩下。
阿秋嫂過來說:“老趙,你聽說了嗎,今晚那作惡多端的孫惡霸,要被砍頭。”
阿秋嫂這話,讓管家嚇得,“阿秋嫂你又開玩笑了,那孫惡霸不是前日剛被周隊長打死嘛,死人怎會被砍頭。”
管家搖搖頭,小聲對我們解釋,“阿秋嫂啥都好,是手藝人,就是腦袋有些不靈光。”
吃過餛飩,離開餛飩攤,蔣婆婆背著管家,小聲在我耳邊說:“看出來沒有,賣餛飩的是鬼!”
啥?阿秋嫂是鬼?我知道這裡的人早已作古,但那是相對於我們那個世界,從這個世界看,這些人和活人沒有分別,至少在這個世界他們活著,蔣婆婆的意思是,阿秋嫂即便在這個世界也已經死了。
我恍如大悟,之前阿秋嫂說孫惡霸要被砍頭,其實孫惡霸早被周隊長打死了,阿秋嫂說的砍頭,是指他生前作惡多端,死後也被管事的判了砍頭。
“這裡的人無論生死,都被囚禁於此,他們很痛苦,你剛才吃了餛飩,啥味兒?”蔣婆婆問我。
我說:“苦!實在難以下咽,不知道管家怎麽吃的那麽香。”
“百多年時間,你我要是囚禁一個地方,早也食之無味了。”蔣婆婆感歎道。
我跟著歎了口氣,“唉,他們受製於這裡的力量控制,無法投胎轉世,活著的時候像死人,死後,也和活著的時候沒有區別。”
“對,這就是亂世當中的百姓,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當年的人就是這麽過來的,普通人哪知道什麽是鬼,什麽是人,在他們生活裡,都一樣。”蔣婆婆搖頭說,“不過,他們都沒有放棄,阿秋嫂還賣餛飩,管家拚命掙錢替兒子操碎了心,再苦再累,生活都得繼續。他們都能這樣,我們又有什麽理由放棄?所以,必須摧毀這個牢籠,必須回去!”
“對,必須。”我重重點頭。
我問管家為何只要兩碗餛飩,是不是為了省錢,他有些羞愧,說:“是啊,人家媒人給我那傻兒子說了門親事,是街口的老李家的閨女,人我見過,長得不錯,就是前日被知事府裡的人糟蹋了。”
我說:“既然知道被糟蹋了,幹嘛答應這門親事。”
他說:“說句不當聽的話,要不是有這一出,老李家哪兒答應這事,只是要我們湊夠一些禮錢,這門親事才作數。我的兒子我知道,除了這門親沒人肯嫁他了。”
我問:“還差多少?”
他笑了笑,“本來是夠了,哪知道最近那不爭氣的患了病,臥床咳嗽多天,我去藥房撿了些藥,他才動靜小點,不礙事,等他好了,聘禮錢也湊夠了。”
我們提出想看看他兒子,他欣然答應。
來到管家的家,房屋很簡陋,不蔽陰晴。門窗糊的紙大大小小都是洞,必定是外面下大雨,裡面下小雨,外面刮大風,裡面刮小風,哪是人住的。
“虎兒,有客人來了!”
我們進去一看,到處都是灰塵,畢竟管家分身乏術,一邊替人看宅子,一邊照顧兒子,根本沒有空閑打掃屋子。
“肯定又睡著了。”管家自己都笑了起來,“你說我這兒子傻吧,也不傻,也能嚼出味兒來,知道啥好吃不好吃,他這咳嗽病吃藥不頂用,前日我尋思給他弄點好吃的補身體,身體好了扛得住病,才能娶媳婦,一隻肥溜溜的鹵鴨,他硬是沒吃一口,我罵他傻吧,他還苦口婆心說,爹應該養好身子,天冷了,爹腿腳不便,唉,我愣是沒忍住,哭了一宿。”
我說:“都是你教得好,興許就是一般風寒,我們去看看是否能幫上忙。”
“好,在裡面。”說著,他就將我們引到了裡屋,“我替人看鬼宅,也有人說我傻,傻就傻唄,誰叫我們勸指望著那點工錢過日子呢。”
“虎兒。”管家喊了一聲,床上那人沒有任何動靜。
我想上前去看看,誰知蔣婆婆伸手攔住了我,她對著管家說道:“你兒子沒有得病。”
“啥?”管家一臉疑惑看著我們。
蔣婆婆接著說:“你兒子沒有得病,而是死了好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