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樂知道,青煙的話不可信,莫可舟害怕他上當,但青煙默然的眼神在他腦子裡一閃而過,他甩開莫可舟的手往聲音來源去。
“陳樂,陳——啊!”
青煙的聲音伴隨著一聲刀刺如肉體的沉重在慢慢消去的白煙中清晰入耳,陳樂看見得是青煙死死抱著謝南北的腿不放,謝南北一刀一刀落的在她背、脖頸、腰腹、手臂,她還是死咬著牙,呼喊著陳樂的名字。
軟劍不由分說纏上謝南北的銅臂,借著往後拉的力道幫著青煙躲過了這一刀,其實不過沒什麽用的一刀。
謝南北被陳樂纏上,沒了功夫在青煙身上,手裡的刀轉對這陳樂。
陳樂被殘忍得現場激發出無限的火氣,動作不知不覺狠厲了不少,軟劍在謝南北身上留下細窄的傷口,陳樂腦子就一個想法:現在殺了他!以後什麽都別管,現在殺了他!
動了必殺的心,陳樂當然不再顧頭顧尾,還是同那天一樣的招式。陳樂的軟劍纏住銅臂,莫棄的刀刃即將劃過謝南北頸動脈時還是偏著從鎖骨劃下胸膛。白衣瞬間被血染紅,那僅有的一絲飄逸倒像是落凡的謫仙,當然,這得叫一個不識他面目的外人來看。
“陳樂一一”
謝南北在陳樂再次提起莫棄時兩根手指捏著那個白色小瓷瓶兒,白皙臉龐上青煙的血在往下流淌,他笑得娟狂:“你想你的莫兄死嗎?哈哈哈哈哈,陳樂,哈哈哈哈!”
陳樂眼睜睜看著瓷瓶蓋子被打開,眼睜睜看著青煙趁所有人不備撲過來奪下瓶子,看著青煙抬起血手仰頭把東西喝下,看著青煙爬回角落,看著青煙把不大的瓶子在牆上磕成兩半,看著親眼把瓷片——咽下去!
“別、別過來!”陳樂分明看見青煙的淚把臉上的血衝刷出兩道顏色來。墓室裡還活著的,都站在陳樂身後驚得沒說一句話。他們一直把青煙當情敵當仇人當累贅,最後把青煙當臥底當叛徒,他們甚至腦海中在青煙站到謝南北那邊去的時候已經把這個女人千刀萬剮。
可是眼下!
因為青煙生命最後的舉動,他們腦海中都閃過不忍!
青煙不知是哽咽還是傷勢太重,說話斷續難堪:“陳樂,我、我這一生、到底活成、了什麽樣子?”
陳樂垂眸,什麽樣子,應該不是她希望的樣子吧!她熱愛自由,可出生就是棋子。他掙扎了許多年,擺脫了太子招上王爺,擺脫王爺又惹上了謝南北,謝南北這事還沒過去又沾上陳樂。
“我、最討厭像姐姐那樣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了,可她最後卻是為、我而死。到了如今,我竟然也、要附了她為了、為了你去死——”青煙似乎是說給自己聽的,後面她聲音越來越小,可是一直沒停下來,陳樂只能隱約聽到幾個音節。
墓室搖搖晃晃的塌下許多石頭來,青煙把目光投向陳樂,費盡生命最後力氣說出來的話聲音也還是不大,她說:“燒,走!”
信紙變成火焰落在青煙身上,伴隨著塌陷的灰塵的陳樂撒向她的燃粉。她身上衣物都是麻布的,很快變燒成一個火球。青煙一直沒有動,不知道死了沒有,也不知道是出血死的還是燒死的。
應該是謝南北離開的時候觸動了某個機關,墓室搖晃的厲害。他們是在一座瀑布高山的空殼墓室裡,如果不出去,他們就算困死在裡面也不會有人知道。
天搖地動之中幾個人慌忙原路往回跑,可能是慌亂之中陳樂路癡症一犯帶錯了路,他們直來直去的拐了幾個彎,在看見遠方一個光亮的時候都轉頭看向停下來的陳樂。
“我,也就是看著謝南北是從這個方位跑的!”
這光亮的終點就是瀑布,正中心的、最高的、瀑布頂端。這是個洞,但要是想夠著上面的鐵鏈是不可能的!
“跳吧!”
“那可不,我不是被摔死就是被砸死。小孩兒,其實我輕功真挺不錯的,抓緊了!”
“誰讓你跳水的,看見沒有,底下的石階。往那兒跳,最好能掛上面!你輕功沒我好!”陳樂狠狠在葉半凡腦子後面來了一下。
“莫兄,你先吧!”
“我帶著周秦!”
“還有影青呢!我需要你先給他們打個樣,除了你我沒人爬過石階,也沒人知道該往哪兒跳,沒時間了!”陳樂扒拉兩下頭頂的灰,沒控制住咳了兩聲。
莫可舟的輕功算是他們裡最好的,他以前的大理寺寺卿也是找了各種人教他,輕功無論在抓捕還是逃命上是最重要的一項。影青的輕功是暨陽手把手教的,皇家出品也差不了。陳樂與葉半凡都是憑借超高的悟性,不同的是陳樂找到了舉國文明的輕功師父學了半年,葉半凡是純自學。
總得來說就是上了補習班兒和沒上補習班的區別。莫可舟在下面落的很穩,他落下之後衝著上面招了招手。透過厚重的水幕莫可舟的身影有些扭曲,陳樂指給葉半凡看。
“那裡!”葉半凡點點頭後陳樂給莫可舟招了招手,莫可舟往下個台階穩當落下。
葉半凡從沒運著輕功穿水而過,沒試過,也沒底氣。
結果還好,雖然牽著所有人的心踉蹌了一下,最終還是穩住了身形。莫可舟再往下跳了一階,他跟著莫可舟一起給其他人騰地兒。
“影青,你先下!”
“閣主,你答應了莫大人——”
“別廢話,你不相信我?我靠——”
陳樂沒想到影青現在這麽狠能直接把自己往下推,推的時候還說了句:“不信!”陳樂趕緊用了全力在掉下去之前調整了放像了力度,運氣運得也很好,落的也挺穩,就是擱了一肚子氣!
周秦不明白為什麽他們這些輕功了得飛來飛去的人都喜歡揪人脖領子,但冷面無情的影青好歹實在跳之前跟他說了聲:“閉眼!”周秦多想告訴他自己不恐高。
以影青的本事是不可能落不穩的,但在空中被失重感折磨的周秦掙扎了兩下,以至於……周秦掉落了!
不僅周秦掉落了,因為下意識伸手阻攔了一下,陳樂和周秦一同掉落了!
姿勢那個優雅、“我靠”兩個字那個慘烈、落水時那個火花……
嘖嘖嘖!
……
京城與江南的官道上,大理寺寺卿黑著臉一路沒說話。周秦一臉焦急的往馬車裡瞅,影青在玩兒鴿子!
“怎麽樣了怎麽樣了?”這是周秦地六次湊近江太醫問他馬車裡人的情況,臉上的焦急一絲未少。
“周秦你煩不煩?都說了他沒事,就是受驚過度暈過去了,嚇的。你去趕馬車多顛兒兩下就好了!”
忽悠完周秦去趕馬車之後陳樂笑嘻嘻的縱馬擠到莫可舟和影青之間,影青撇了他一眼牽著韁繩走的快了些。
陳樂嘿嘿一下:“莫兄?”
事情是這樣的:陳樂落水的地方雖然很高,但是碰巧兩人都掉漩渦裡了。力量被削弱,陳樂拉著周秦在睡了饒了許久才爬上來。雖然是嗆了兩口水,雖然一上來確實沒缺氧沒站住腿軟跌到在莫可舟懷裡顯得柔弱了,但總歸他和周秦沒事不是?
結果陳樂還沒來得跟莫可舟說句話呢,喊了半天周秦名字的葉半凡一瞧見周秦濕噠噠眼神空洞喘著粗氣被陳樂拽上來,當時一口氣沒上來就暈過去了。他身後的影青也想著人不能好好的砸地上,蹭一下跑出去老遠。
那倒地的聲音比陳樂掉進水裡都大,現在一想那個場景陳樂都要笑出來。但是當著周秦的面他還只能忍著!
他們回到亂石村招呼上江太醫就回打點回京城,陳樂還惦記著謝南北講的清秋閣的事情。可是影青這一路上都在擺弄鴿子也沒傳出來什麽消息,老高給的消息也說一切正常!
帶著昏了的葉半凡和江太醫不能走近道,更何況他們都是代表朝廷來的,來的時候搞得滿城風雨,走的時候也得轟轟烈烈。
“莫兄~”陳樂深深感覺自己這個閣主當的好沒意思,並且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的人品。
“哎呀呀,我的莫兄就不是理我。啊呀呀啊呀呀,有的人動不動就鬧脾氣擺臉子,倒是難為了他老公得天天他們哄著~”陳樂扯著嗓子拉長了音調。
斜著眼睛發現莫可舟充耳不聞時終於泄了氣,他突然起身站在馬背上輕盈一點落在趕馬車的周秦身邊,整個過程中莫可舟都沒抬一下眼。
陳樂歎了口氣,冷不丁被周秦顛的把氣憋回去打了個嗝兒!
“您這淨挑好路走呢?”
“教頭、你、你不是說,說——”
“行行行,你顛兒——二吧!”陳樂眼睛在影青和莫可舟之間來回打轉,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周秦啊,我把你當親弟弟看!”
他這話說出來嚇的周秦手裡的疆繩都脫了,陳樂眼疾手快揪住之後再還給他:“慌什麽?我就想聽你說實話,你覺得我怎樣?”
馬車嘎達嘎達的響,周秦確認了莫大人決定聽不見後面說話才小聲到:“教、教頭,你挺、挺好的,但、但是,我更喜、喜歡葉半凡!教、教頭放心,你、你這個、條件要想、再找一個不難,但是、我、我覺得他們都沒、沒莫大人好,你和、和莫大人已經大婚了,而且莫大人、在、在皇上面前都說的上、上話……”
“得得得!說什麽呢你?我是那樣水性楊花三心二意見異思遷不要老臉的人嗎?”陳樂更是氣結,他根本想不到周秦能說出這話來。難道自己在他們心目中就是這樣的形象?不行、他得問問!
“我就是想問你一句,你覺得我人品怎麽樣?說話可不可信?水性楊不楊花?拜高踩不踩低?”要不是周秦架著車,陳樂就要掰著他得肩膀來回甩著問了!
過了一刻,周秦沒說話。又過來一刻,周秦沒說話。又又過了一……“你他媽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