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沿著河道往上遊走,太守大人和江太醫體力不怎麽行,陳樂和莫可舟也不好意思讓他們兩個舞文弄墨的頂著正午的熾陽往沒有任何陰涼的河道跟著走下去。
所以在半道莫可舟分了工,周秦和影青保護著兩位大人回去想辦法先治療村民的腹瀉,既然找不到本,那就先治標。也真不是莫可舟非要把人家一對兒分開,葉半凡那三兩下功夫實在是看不過眼。若真遇上什麽事周秦一個孩子護著三個實打實的大人,全身而退的幾率不大。
葉半凡是憑著一身尋蹤探跡的本事吃飯的,他留下或許有大用處。
莫可舟做出這樣的決斷陳樂就知道,他與自己想到一處去了。
若不是真認為這事兒是人為,莫可舟不會讓葉半凡這個電燈泡跟在身邊。他身為大理寺寺卿,自信自己的能力,也不抵觸有比自己能力強的人存在。他知人善任,他不盲目自大,他勇敢果斷……
陳樂笑著想,這樣的莫兄要沒因為多年前自己就過他一命,是不是就不會瞎著眼睛看上自己!
“如果在往上還沒有的話,那就真的是他了!”
他們已經走了很久,汗水一股一股的往下流,太陽沒有一絲要收斂的意思。陳樂已經基本上確定了,心裡也沒什麽難以接受的。
他們在找瘟疫的源頭,這一路上沒有看見死去動物的屍體,也沒有人的屍體,就連條魚都沒看見!
“魚……”
陳樂還沒順著這條線往下想點兒什麽,他們就看見了一處瀑布,陳樂快步靠近瀑布,越是接近路邊的雜草就越多越高,河流也肉眼能見的更寬。看著挺近的瀑布陳樂運起輕功行了半刻鍾才到,他身後莫可舟和葉半凡也運著輕功不緊不慢的跟著。
“你倆能不能考慮下我的感受,實在不行莫大人你運輕功的時候提上我也行,我這能跟上你們嗎?瀑布就在眼前,他還能飛了不成?”葉半凡氣喘籲籲的埋怨。
他一個半路出家的電競選手,自然比不得自小苦練的和師出名門的。
講真的,要不是出現了瀑布和逐漸加寬的河流,陳樂都要以為自己走在荒漠上了。
“莫兄,你怎麽看?”陳樂往嘩嘩下落的白色水花裡扔了顆石子。
“你之前不是怕謝南北趁著阿膠的亂做點兒什麽我們招架不住的出來嗎?十有八九這就是答案了!”莫可舟眼裡是憤怒,控制的剛好能讓陳樂看出來的憤怒。
葉半凡瞧著陳樂竟然點頭了,頓時覺得眼前的迷霧得找個人撥撥。他也抬頭看著自己啥也看不出來的瀑布:“我說,兩位!能不能照顧一下智障,這裡!不就一個瀑布嗎?你們看見謝南北藏裡面了?”
“倒也不是!”陳樂有些乏力,伸手搭在葉半凡肩上:“我們找這一路無非就是在給謝南北找理由,給自己找理由,找理由不相信這是他乾的。因為只要這事和謝南北三個字沾上了關系,那其中的難度可就不只是控制瘟疫這麽大了。
江太醫也說了,從水源上找問題。我們一路找到這裡,這樣清澈的河水卻連條魚也未見到。前面是瀑布,也就是說每天不斷有新的水匯入河流,如果沒有人在其中作亂,那這瘟疫早就該好了。
所以這瀑布上頭有什麽我們還是要去看看。”陳樂已經找過了,他們這邊沒有路。如果河道對面也沒有路的話……
“能下水嗎?水性可以嗎?”
莫可舟和葉半凡都點頭開始下水,陳樂不放心還是囑咐:“千萬小心別喝這裡的水,過到那邊也別輕易咽水,先漱口!”
三人一排往對岸遊,到了中間水流力度也大起來,陳樂能感覺這幾乎是一個形成漩渦的力度方位。他們三個不需要誰提醒都很自然的避開漩渦中心,陳樂往下看了一眼,水很清卻根本不見底。這可能已經形成了巨大的水坑,就像所謂水庫一樣龐大。
“看見沒看見沒,這地方其實還挺危險的,一眼看上去根本看不出什麽來。其實水流不斷地在把你往中心趕,力度又小又微不足道,不細心的人還沒發現呢就被卷入漩渦了。”葉半凡漱完口指著他們遊過的地方控訴。
陳樂漱過口習慣性的把手裡的水袋遞給莫可舟,等他還回來時才想起來人家也有。
“莫兄,你說這麽大點兒地方,這麽會形成如此大的漩渦。先不說該不該有漩渦,有也該是多而小的吧!”衣服鞋襪全都是濕的,貼在身上並不怎麽舒服。
陳樂摸了把臉揉揉肩膀,邊找邊問,炎熱的夏天從冰涼的水裡上來還是能感受打涼。
莫可舟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他有內力,衣物已經幹了大半。
“確實,如果是自然形成的漩渦,這樣的地勢促進漩渦形成的唯一源頭就是擁有強大衝擊力的瀑布。但瀑布衝擊力量單一方位固定。有漩渦也該是在那邊,而不是這裡。這裡,卻是可疑。”
找了一圈沒找到什麽上去的路,三人都有些氣餒。
“還能在這漩渦裡不成?”葉半凡席地而坐把鞋子裡的水倒出來,裡頭涼外頭熱的真不是個滋味兒。
陳樂不停地撿起石頭往石壁上砸,聽他們發出的聲音。葉半凡的話其實他也在想,可是哪裡又不對。他們既然能沿著河道走到這兒,就說明千古以來一直都有人能走到這兒。那他們難道不會有和陳樂一樣的好奇嗎?
有人的地方就有路,陳樂相信這話,這會兒更信。
在葉半凡和莫可舟已經把目標都投在漩渦上的時候,陳樂還執著於找路。他是覺得漩渦這種東西太危險了,他們三個雖說水性可以,可真正能夠潛在水裡的時間不長。既然這地方底下確定存在著其他東西,那就先看看有沒有什麽不確定的。
陳樂的一貫思維方式都是先確定周圍安全,能走好路就不去闖危險!石壁上青苔蔓延,陳樂心存僥幸想要發現類似荒山一樣的雲梯。
可是沒有,他越靠近瀑布河道越窄,再往前走就又要下水了了。
“別過來!”陳樂看著莫可舟跟過來的模樣腦子裡有一閃而過的東西被他抓住。
“莫兄,我現在站的地方原本該有嗎?”
該有嗎?河道有對岸是正常的。那為什麽他們在那邊找不到路,而到了這邊陳樂就能找到這塊不算厚實的石板?陳樂前面沒有路,沒有石板,只有水!身後是連著的石壁伸出水面的石頭。陳樂就是踩著這些過來的,此刻莫可舟也站在上面。
“你說?”陳樂深吸一口氣,方才他想的入迷了沒注意石板的厚度:“我腳下是水還是石頭!”
莫可舟知道,他說的是石板的下面。這是挺突兀的一塊兒石板,青苔不少,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滑倒。它一半嵌在石壁裡,另一半浮在水面上方。
“你先回來!”莫可舟往後退一步,誰也不知道這塊兒石板能承受多少的重量。
陳樂不甘心的突然回頭看看了眼瀑布,他也知道現在的處境,再扭過頭來時臉上卻帶了笑容:“怎麽辦啊?”
“什麽怎麽辦?回來!”
“我看見路了!”陳樂指著身後某一處,莫可舟並看不見。但他知道陳樂不會拿這個事兒撒謊。
“先別管其他,你先回來!”
“莫兄,如果天黑之前沒回來找你們,那就是我找到其他路回衙門了。我答應你,今天無論發現什麽都冒進前去查看,回去與你商量了明天再來!”
陳樂沒再回頭,其實沒人知道該什麽時候堅持什麽時候放手是對的,只是在那一刻突然就想堅持了,放棄也是一樣。
順著石板陳樂看到了一排石階,幾乎是每一階都是這樣橫插在石壁裡。
光禿禿的石壁不像翠峰林一樣長滿荊棘和大樹,有的只是浮生再上面綠油油的青苔。
起先陳樂的注意力還能全部集中在石階和石壁上,生怕腳下稍不注意踩空或踩滑掉下去。其實掉下去也沒什麽,這點高度在水裡其實受不了傷。他是怕莫可舟不讓他重來。
等青苔逐漸干涉稀少,陳樂發現自己已經離水面大概三層樓的距離。他深深吐出一口氣,然後再深吸……他不恐高,偶爾往下看的時候還是會害怕。
石階順著這邊的石壁一直通道瀑布的頂端,更高的同時也更靠近瀑布。他知道莫可舟一定就在下面看著他……
“我次……莫兄你上來幹嘛?”陳樂不敢大口喘氣。
“我不放心你!”
他故作輕松:“不放心我能上去還是不放心我會回去?”
“都不放心,專心!”
陳樂每一步都很小心,做這石階的人大概身量比他高些,陳樂需要步子邁的大些才能夠著下一階。石壁已經可以看到些藤條和小樹枝,雖然不結實,總歸是沒有青苔那樣軟滑的要命。
陳樂能借著它們的力道穩住身形。
靠近瀑布的時候不時有水珠濺到陳樂臉上,他顧不及抬手擦去。眼前的台階基本上已經算是垂直,手倒是有地方放了,高處那一階正好可以放手。沒有其他的辦法,防著瀑布帶來的影響外,他只能手腳並用爬上去。
陳樂上體育課從沒練過上杠,但他估計和眼下的情況差不到哪裡去。
他手臂已經累的酸痛,但也沒敢跟身後的莫可舟說話,怕兩人分心。所幸陳樂已經看到瀑布頂端不遠了。
最後的十幾個石階只有高低沒有錯落,間距越來大,以陳樂的身高是需要踮起腳才能碰到石階邊緣的。他沒有低頭往下看,扶著石壁替換著甩甩手臂深吸一口氣。莫可舟就在他腳下。
陳樂做了一個把命豁出去的決定,一個在爬山登頂最忌諱的決定。
他腳離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