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禁脫去身上的鎧甲，低聲說道：“宛城雖好，但長此以往下去，援軍未曾到達之前我們恐怕就守不住。我之前和麾下將領們商議了下，不如我們改守為攻，將全部騎兵調往出城，不斷襲擾荊州軍的糧道和城池。劉協家底不厚，長此以往下去，他們必然難以支撐，到那時，我們趁機追殺，定能大敗敵軍。”

  徐庶聞言沒有作聲，而是在那裡思考。

  於禁所說，確實有幾分可行性。

  他們兩萬士卒中，近五千人是騎兵。但在攻城戰中，騎兵根本發揮不出實力，但如果將他們全部灑在荊州的大地上，他們便可以如同狼群一般快速席卷，消滅劉協的有生力量。

  但徐庶的面子上卻有些過意不去。

  自己是大軍的軍師，是部隊的大腦。按道理，這些計策應該是自己想出來而實行。但眼下，自己什麽都沒想到，反倒是於禁搶先一步想出對策。他作為主將本來就有率軍攻伐的職責，眼下就連自己的出謀劃策職權也全部搶走，自己這個軍師豈不真的成了擺設。

  “這……不太好吧。騎兵乃是我們並州軍的立身之本，也是主公的命根子。你們若是深入敵境，被敵軍切斷後路，最終恐怕是難以逃脫圍困。你們若是有失，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向主公交代，這件事情暫時作罷，不要多想。”

  於禁有些驚訝。

  他沒想到徐庶居然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

  在他看來，這個計劃已經算是滴水不漏了。

  眼下荊州軍戰敗，正好是他們神不知鬼不覺混出城的最佳時機。以徐庶的智謀他不可能看不出來。

  但他卻不同意自己出兵，難道是自己的計策有問題？

  “胡鬧，這就是胡鬧。荊州軍並無太多騎兵，而且荊州地勢平坦，極其適合騎兵作戰。就算劉協想要圍困我，在完全沒有機動性的情況下，他們如何追的上我軍士卒的步伐。元直平日裡也算是極其聰慧之人，怎麽連這個也看不出來？”

  徐庶本來就憋著一肚子火，見於禁否定自己，更是火冒三丈咒罵道：“既然你要強行出軍，那我也不攔著你。城內的五千騎兵我給你三千，剩下兩千留守城中。”

  於禁頻頻皺眉。

  出征之前，他和徐庶在私下的關系還算不錯。二人年齡相差不大，且徐庶也不似一般的文人謀士那般脆弱不堪，平日飲酒比劍倒也算是極其快活。

  但現在，自己還真的有些看不透他。

  大軍征伐，只有勝負，豈能有什麽個人情感夾雜其中。

  若真如此，大軍不需出戰，勝負便已經可以預料到。

  “好，三千就三千，希望你們能夠守好城池，我軍侵擾之後，還望元直兄為我斷後。”

  “好啊！”徐庶的聲音提高了一個分貝，頓時引來了周圍不少士卒的觀望。

  於禁也不想浪費更多的時間，直接將呂布交給自己的印信全部暫時交給了徐庶，讓他率軍堅守宛城，自己則趁著黑夜快速率軍南下，襲擾荊州。

  於禁的離開，使得並州軍少了一個支柱，也讓宛城的防禦增添了幾分難度。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徐庶親自上陣，負責堅守四門。

  而城外的荊州軍在一夜修整之後，也一改常態，白日裡開始瘋狂佯攻。

  而且佯攻也從最開始的兩面城牆一虛一實，變成了四面城牆的真假難辨，進攻的頻率也開始大幅度的調整。

  一連兩天，東四南北四面圍牆都是保持著每一時辰進攻一次的頻率。

  城內的並州軍筋疲力盡，城外的荊州軍也亦是如此。戰鬥打到現在，已經不再比的是兩軍的戰力，而是意志和鬥志上的比拚。

  夜幕降臨，情況似乎沒有太大的好轉，城內的士卒少了三千，後勤的士卒也全部補充進了作戰隊伍之中。

  這也導致，飯食出現了延誤。

  餓了一天的並州軍，每個人都瞪大著眼珠子望著那冒著熱氣的鍋子，恨不得一口直接將鍋子都吃掉。

  徐庶縱然是親自領兵作戰，但對於士卒士氣的提升實在是極其有限。無可奈何下，只能吩咐給將士們多添一點肉食，以示鼓勵。

  就在鍋裡的飯已經散發香味時，城外的荊州軍先行一步完成就餐，攻城的號角聲再次響起，戰鼓聲喊殺聲響徹天地。

  “快，傳令各部將士馬上準備迎敵。”荊州軍集結的速度很快，眨眼間離著城池不過一千五百步的距離。而且如今進入了黑夜，能見度降低，若不是荊州軍的火把，他們恐怕連對方的身影所在都難以辨別。

  可惜，徐庶是真的不知道這些並州軍士卒的內心所想。面對飯食的誘惑，這些兵油子一個個坐在地上就是不肯起來。

  “都趕緊起來，準備迎敵啊！”徐庶直接拔出佩劍，指著眼前這些不聽話的士卒。

  之前的苛責現在也上升到了極點，不少士卒之所以聽從徐庶的話，那都是因為他是軍師，他是城中最聰明的人。

  但隨著於禁率軍出城打遊擊之後，他們這些士卒的內心深處再次發生了變化。

  對於徐庶的好感度也在不斷降低。

  “媽的，老子餓的要死了，你還讓我們迎敵，我今天就算是腦袋掉了，也得做個飽死鬼。”

  士卒中，尤其是新兵，入伍的目的，一方面是想要獲得酬勞，一方面也是想要獲得賞賜。有了賞賜，家人們也都能夠過上安逸的日子。

  “就是，我們都餓了一天，你總得讓我們吃個飯吧！”

  “這些當官的，自己吃飽了，完全不顧我們的死活。”

  “就是啊！”

  人群中有一個帶頭，後面本來還畏懼的士卒們頓時也壯了膽氣，盡皆賴在地上不肯起身。

  “造反了，你們這是要造反啊！”徐庶火冒三丈，朝著身後大聲呵斥道。

  “執法隊何在？”

  “在！”

  “把那些不聽指揮的士兵通通處死，一個不留。”徐庶下了死命令，不少將士還是怕了，拿起武器回到自己的崗位上。

  但還是有那麽一些不怕死的，料定徐庶不會殺人，這才端著碗蹲在鍋邊等飯吃。但很明顯，他們看錯了徐庶。

  “殺！”

  一聲令下，執法隊的武器直接快速朝著那些士卒砍了過去，頓時城池之上鮮血飛濺。一些有膽色的直接和執法隊纏鬥在一起，可惜執法隊人多勢眾，反抗僅僅維持了一會，就徹底被鎮壓下去。

  城上的並州軍雖然最終進入了作戰狀態，但周圍散發著濃濃血腥味不斷衝擊著他們的大腦世界。

  一個不為將士們考慮的軍師，真的值得他們擁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