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泚的藥效還未過,他在昏睡之際,被長孫有悔的驚喊聲驚醒。等他醒來時,長孫有悔滿臉是血,還未來得及說句話,已停止呼吸。
“王叔,”朱泚的嘶叫變成哭喊,他連自己也不知道,有多久沒流過眼淚。長孫有悔對他的重要性,比茹山對李懷光更甚。要不然隻憑他這腦袋,造反沒問題,絕不可能有如此風光。
李重殺完一個嫌不夠,還想去殺朱泚,被李倩擋住。李倩哭求道:
“二叔,你不能殺他。”
“滾開,”李重一把將李倩推開,被李默擋住。李默沒李重瘋狂,他還有讓家人逃出去的想法。特別是李倩,他眾多孩子中,最對不起的就是李倩。
“朱泚,讓他們備好馬車放我們出城,我們若是安全後,可以不殺你。”
朱泚還沉浸在悲痛中,沒有搭理李默。早一步趕到的單元衡怒瞪一眼朱朝陽,不再讓對方發號施令:
“我們答應你,我不相信你們,你們可以將我綁了,和皇上一起出城。”
單元衡以前是朱泚的親衛長,智勇雙全。朱泚因憐他的才能和忠心,讓他統領禁衛軍,這次算是朱泚回後家,沒將他帶來。
李默想了片刻,同意單元衡的請求,朝李自忠旁邊一個中年侍衛點點頭,將單元衡綁得結結實實,帶到他們身邊。
知道李重被壓力壓得有些失控,李默不敢讓李重挾持朱泚。由他和自己的中年侍衛、蔣六負責朱泚。這個中年侍衛是他的侍衛長,忠心自不用說,武藝不比李自忠差多少。兩把匕首架在朱泚的脖子上,他相信沒人敢亂來。
李重和李自忠押解不重要的單元衡,單元衡掙脫李自忠的手,來到朱泚身邊:
“臣無能,讓皇上受苦了。”
可能是聽到這話句,朱泚從悲痛中醒來,將目光從長孫有悔身上收回,對傻傻站在眾官員面前的朱朝陽說:
“無論朕有沒有事,以帝葬之禮送王叔,任何人不得有違。”
“遵皇上旨意,”一大群官兵拜完,趕忙朝外面退去。外面迅速讓出一條通道,義王府幾人終於走出廳門。
外面全是官兵,義王府上下早就被這些官兵清理乾淨。因怕對方以此傷害朱泚,大半被抓起來,只有小半反抗之人被殺。到這個時候連自己都保不住,李默兩弟兄沒管他們的侍衛和下人,押著朱泚和單元衡,小心翼翼走出義王府。
此時長安大半官員已經趕到,在外面的趙衛被一群更大的官擋在後面。當義王府幾人帶著朱泚出場後,他聽到旁邊一個同僚的細語:
“怎麽只有皇上和單將軍?宰相大人呢?”
他的心怦怦直跳,手心冒出一層汗。朱泚和單元衡被一條大拇指粗的麻繩反手綁著,比押上刑場的死刑犯更甚,在身上起碼纏了二十圈。再單元衡是了不得的猛將,也難以掙脫半分。
他對長孫有悔的詛咒還未過多久,恐怕已經靈驗了?當時要是說出來有人聽到,哪怕他養的飛鴿有百分之百的傳信成功率,也得一家陪葬。
天色已快落幕,在義王府大門口兩側,一個個打著火把的士兵排到大街深處。大道中間還有一大群妃嬪,要不是她們梨花帶淚,大家還以為是在這裡迎接什麽重要人物。
江則祥和陶林站在最前排,,江漢年之子江元倫就在他們對面。三人一臉悲傷,江元倫穿身一套紫雲盔甲,拿著一把長槍,看樣子隨時準備衝上去,也不知想要助攻誰。
圍在這裡的除了朝廷官兵,還有一大群太監宮女,雖各懷鬼胎,臉色大都差不多。義王府幾人走下石階,三輛馬車才緩緩馳來。在馬車前領道的人冷眼打量著李默,讓他心中一凜。
梁廷芬是朱泚的大將,智力僅在長孫有悔之下。某些方面和長孫有悔相似,是個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之人。
李默看了眼梁廷芬身後的三個馬夫,兩中一青,穿著普通。看不出有沒有鬼,他不放心,對李自忠三人說:
“讓他們離開,你們去將車趕過來。”
李自忠朝朱泚看了眼,看見朱泚脖子上孤零零的匕首,比李默更不放心:
“郡王小心。”
見李自忠三人走到馬車前,將三個不知是不是刻意安排的馬夫追下來,江則祥站出來:
“李默,你這卑鄙無恥小人,看來已經謀劃很久了,枉皇上如此信任你。大家不能讓他們出城,誰知道他們最後會不會放了皇上?這種小人不值得信任。”
“對,這種小人不值得信任,讓他們放了皇上才能離開。”陶林也不知出於什麽心思,站出來聲援江則祥。很快擠在義王府門口的上萬人,發出陣陣聲援,朱泚的幾個妃嬪站出來將路擋住,三輛馬車無法去接石階下面的李默幾人,李默又怒又急,手中匕首一緊,將朱泚脖子劃傷:
“趕快命他們讓開,否則現在就殺了你。”
朱泚看著面前為他憤怒呐喊之人,忘了脖子上的傷,也忘了死亡的威脅。他非常感動,感動得再次熱淚盈眶。長孫有悔的死,讓他有一種大廈將傾的絕望。
李默的背叛,讓他懷疑所有的降官都和李默一樣,都想將他置於死地。現在有如此多的人為他呐喊,這幾種負面影響消失大半。他知道自己還是大秦的皇上,雖少了個長孫有悔,手下能臣武將還在,他還未輸。
在旁邊被李重挾持的單元衡沒能掙扎開,轉過頭對李重怒聲說:
“放開我,我去勸皇上,讓你們早點離開。”
殺了長孫有悔那尊大神,李重現在已經清醒不少。再不怕死的人一旦清醒,都會生出求生欲。他們已經被憤怒的人群隔斷,拖的時間越長對他們越不利:
“好,你去勸勸朱泚別再拖延時間,否則有他相陪,我們死又何妨?”
單元衡好像在和李重作對似的,慢慢朝朱泚走去。好在他們相隔的距離不遠,單元衡走出第四步後,離朱泚只有米多的距離。這個距離對人說話已經很尊重對方了,他停下身子。
李默兩兄弟都以為他要開始勸說,他的身子突然向上升起,雙腳離開地面,右腳瞬間踢出。此時李默將大半的注意力放在朱泚身上,哪會防著他這一招?
單元衡的右腳一恍而至,李默連匕首刺朱泚脖子的時間都沒有,“哢嚓”一聲脆響,李默持匕首的右手仿佛從中間折斷,朝右側飛快揮出。手中的匕首因手腕被踢斷,再無法握住,朝右側飛出去。
單元衡的動作還沒完,他雙腳還未落地,在空中大叫一聲:
“皇上快跑。”
許多關注這邊的人都懵了,已經恢復信心的朱泚反應很快,比身體未綁時的速度更快,雙腳加足馬力,朝右邊站著的禁衛跑去。
在後面的李重顧不得殺單元衡,衝向逃跑的朱泚。此時單元衡的雙腳已著地,轉身就是一腳掃出,李重倒下。
“父親(老爺),”李默身後的李倩母女回過神來,一左一右準備去扶李默。一臉慘白的李默猛衝向朱泚,可惜已經晚了,右邊和左邊的禁衛都已經迎上來。功成身退的單元衡也在朝右邊跑。李默還離朱泚三四米遠的距離,衝在最前方的幾個禁衛已經接到朱泚。
周圍的官兵如蜂群一擁而上,沒幾個呼吸時間,將李默一家四人團團周圍。悔恨的李默兩兄弟被李倩母女拉到中間,四周的禁衛誰也沒動手,在中間留下一個七八米的真空。
李倩扶著李重,呆呆看著朱泚逃走的方向。沒過多久,從那個方向出現她想見之人。
“哈哈哈哈,我是九五之尊,豈是你們這些亂臣賊子能殺得了的?”朱泚的驚魂已定,牽著已被斷開繩索的單元衡走進包圍圈。
李倩放開李重朝朱泚走去,被幾把刀架在前方。她沒再前進,朝朱泚跪下:
“陛下,都是臣妾家人的錯。求求陛下放過他們好不好?臣妾願以命贖罪。”
得到解脫的朱泚看似一身輕松,心裡的怒火能融化一座萬年雪山。他走近李倩,看著李倩那張傷心絕望的臉,眼神說不出的冷漠。搶過旁邊一個禁衛的刀,冷冷地說:
“你這種反賊之女,命比一個乞丐更不值錢。既然你想替他們贖罪,我先殺了你再將他們凌遲。待抓到剩下的反賊,你一家很快能大團圓。”
朱泚的話說完,盯著同樣在看他的李倩,手向前一伸,一刀插入對方胸膛。
“倩兒,”李倩的母親一聲悲呼,被李重死死抓住。李倩輕輕哼了一聲,右手抓住透胸的刀,借力不讓自己倒下。左手反手指向她的父母,拚盡最後的力氣說:
“陛下,求你、放過他們。”
她的右手一空,刀一下子從她胸膛上抽出,一股鮮豔的熱血從胸膛和嘴裡噴出。噴灑在地上,像一朵朵盛開的紅梅。她再也無力可借,倒在地上抽搐起來。
“朕現在隻恨娶了你這個賤人。將反賊李默一家抓起來,就在這裡凌遲處死。下令追捕義王府余黨,抓住後一律凌遲。”
李倩聽完朱泚的答覆,雙眼大睜,身體漸漸停止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