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浩然笑了笑，正想用話擠兌馬四海，從堂外走進來一人。

  “娘，”馬冰三兄妹迎上去，除馬四海和馬長齡外，其他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進來的是個中年女人，雖兩鬢有些白發，面相一點不催老。臉上沒多少皺紋，目清面慈，身體有些發福，將迎過來的馬冰抱住，打量著何浩然，和顏說道：

  “久聞洛陽郡王大名，親眼所見才相信，居然如此年青，真是不可思議。”

  何浩然臉有些泛紅，馬冰三兄妹喊娘已知道對方身份。馬四海的妻子叫李素清，連不滿馬幫的袁成壽也說對方是個好人。不但得到馬幫上下所有人尊敬，連許多百姓也對她非常感恩。

  袁成幫將馬幫修橋鋪路、開倉救濟百姓的善舉，全推到她身上。面對這麽一個絕對的好人，他誠心向對方一拜：
  “馬夫人過獎了，我不過多知道一些東西、運氣好而已。要是馬夫人舍不得馬小姐離開，可以隨馬小姐一起去衛州。不說其它，在衛州一定要比在幽州清靜得多。”

  大家有些發愣，以為他要說舍不得馬小姐，就讓馬小姐留下之類的話。沒想到他的臉皮如此厚，毛遠峰兩人臉色發紅，微微將頭低下。

  李素清笑了笑，馬冰挽著她下坐到自己的位置：
  “我覺得幽州很好，沒什麽不清靜的。衛州現在雖是陪都，四周有不少敵人虎視眈眈，反而還不如幽州好。”

  “娘說得是，”馬冰瞪了何浩然一眼：
  “衛州是他的地盤，他當然要誇自己的地方。要不是靠運氣打了幾個勝仗，老窩也是人家的了。”

  何浩然掃了眼馬幫眾高層，心裡十分奇怪。按道理說他們商量這種大事，女人一般不會到場。就算是到場，也不會說話，還說這麽多廢話？這些馬幫高層馬四海不說什麽，居然馬長齡也沒露出一點不滿之色。

  他覺得李素清在馬幫的地位，比他想的更高，不敢隨便敷衍對方，說出一件大事：
  “有件事馬幫可能還不知道，我也是在幽州來得到的消息。朱泚用土豆、酒精等東西，和回紇、新羅、安南、南詔等數國結盟。”

  只有少數幾個人才臉露震驚，李素清歎聲說：
  “以前我還覺得朱泚做事有原則，起碼不會像李惟嶽那樣引蕃軍入關。唉！真要如此，我幽州再也不是清靜之地。郡王有什麽話就說吧！事已至此，無事不可談。”

  後面幾句話他聽懂了，心裡很有些激動，調好音量正聲說：
  “各位就算不全是幽州人，也是我大唐百姓。朱泚此舉的用意大家都能猜到，他不惜用土豆、酒精等珍貴之物去交好幾個鄰國，其意已明，想那幾國出兵幫他。過了這個冬天，天下的災難將會來臨，誰都會不同程度受到影響。我的想法很簡單，馬幫的兄弟組成一支軍隊保家衛國，配合朝廷外拒異族、內剿反賊。”

  他這個簡單的想法，讓一群人好一會都沒開口。等了很久才由馬長齡問：
  “我馬幫有幫規，不參預天下戰事中去。當然如果土蕃新羅出兵，我們不會坐視我幽州百姓受害。但我相信，那兩國不會來我幽州搗亂。”

  “馬老說得是，”應該過來的張秋正一臉輕松：
  “既然是朱泚請來的，范陽幽州都是他的地盤，怎麽可能來我們這裡搗亂？最多是從我們這裡經過。戰事一起，說不定我們的生意隻好不壞。”

  沒想到這些人有如此想法，他呆住了。費了好大的勁才將心中的怒氣壓製住：
  “各位馬幫前輩，賊進乞丐家也會抓把灰，你們就敢如此相信那些人不會在幽州亂來？我敢肯定，一旦兩國到來，最先倒霉的就是馬幫。”

  他看著李素清，可惜對方還在想事。馬四海不明白他的話：

  “此話危言聳聽了，我馬幫為何會先倒霉？”

  這些人太過自私，要是平時他已經轉身離開，哪會和他們說這麽多廢話。現在不是耍脾氣的時候，要是能多爭取一些兵力，他說上三天三夜的廢話也行。

  “我要是蕃國領軍之人，當然不會動盟友的軍隊。你們不是，你們只是些自私的商人。我大唐有許多商人在國難之時，能挺身而出，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你們不會，他們知道你是自私的商人，一心以賺錢為主，為自己而活，有奶便是娘。

  要是大唐許下很大的好處，或是以滅族之災來威脅你們。你們不可能還守著什麽“官事國家天下事，都不關我們的事”之類的廢話，你們很有可能會被大唐收買。要是范陽幽州一旦兵變，不說斷了他們的後路，只要將他們糧草斷了，他們也只有死路一條。你們覺得，他們會放著一個很有威脅的牆頭草不管，放心大膽將背後賣給你們嗎？”

  “你？”除李素清和毛遠峰兩人沒站起來，所有人都跳起來了，滿臉殺氣指著他。

  這番話說得簡直連他自己也佩服，罵得淋漓盡致，心中那股怒火消失得無影無蹤。一蕃話說完他再沒看這些人，坐回原位翹起二郎腳，慢悠悠品茶。

  好幾個老不死的快氣得不行了，馬四海身體好很堅挺，將不知要說什麽話的眾人打住：
  “你這混蛋簡直是目中無人，我馬幫雖不參預朝堂之事，但仁義二字從不敢忘。若他們來我幽州，我馬幫自會處理，不需要任何人指手畫腳。”

  他卑鄙一眼馬四海，剛才兩個代表才說什麽那些人不會動幽州、還想發國難財之類的話，還配談什麽仁義？他平生最恨這種掃門前雪的自私鬼，沒放過馬四海。起身也免了，翹起二郎腳直接問：
  “我想問問，聽說你們馬幫的幫眾有十萬之多，幽州總人數並不多，你們的幫眾怎麽會如此多？”

  現在馬幫的人對他又恨又怕，一時間沒人敢接話。站在李素清背後的馬冰兩眼閃著異色，小臉看起來很是激動，輕聲說：
  “十萬幫眾並不全是幽州的，范州、魏州、太原等一些地方也有。”

  他朝馬冰看去，對方接觸到他的眼睛，竟低下頭去，摸了摸自己的俊臉有些得意。沒朝這個可愛的妹妹開炮，轉向對方的老爹：

  “可謂桃李滿天下啊！那些人中想必有在大唐從軍為官之人吧？當然你們會說將他們全接到幽州來。那些人的親戚呢？他們的親戚要是被蕃國殺死？他們還會躲在這個安樂窩裡嗎？要是他們去報仇被殺，你們會如何對待？”

  馬四海怒瞪著他，照他這樣說，就算那兩國不來幽州，同樣免不了與對方一戰，他絞盡腦汁也沒想到如何反駁。一直沒開口的尚國慶站起來，問了個無關此時爭論的問題：
  “你們從魏州一路殺到馬縣，路途想必佔了不少城池吧？想來這些城池不可能全如馬縣那樣使計得到，我想問問，你們有沒有強攻過城池？攻的那些地方，死了多少人？”

  他有些慌神了，趕忙調過頭欣賞馬冰，對方又羞又怒的樣子很好看。沒讓他多看幾眼，一道怒聲將他打斷：

  “快回答。”

  不滿地看了眼氣得須發怒張的馬四海，咳了幾聲說：

  “不瞞各位，為了能盡快收復幽州，我們的確佔領一些城池。得到多數官兵的愛戴，幽州的百姓也深明大義，讓我很受感動。那些忠於朱氏的頑固份子並不多，目前我方一切還算順利，沒遇到什麽麻煩。”

  這番話終於引得佳女面帶笑容，馬冰強忍著沒敢笑出聲。其他人不賣帳，尚國慶冷哼一聲：
  “原以為你是個敢作敢當之人，沒想到也會藏頭縮尾不敢面對。我馬幫的兄弟遍及幽州，你們強攻的那些城池，定有我馬幫的兄弟遇害。今日你要是不說清楚，就算你大軍來了也走不出義馬莊。”

  他的腦袋一陣漲痛，這些人本就對他火冒三丈，要是趁這個借口，不說殺他，將他軟禁起來，外面有再多手下也不敢攻進來。想了想還是覺得難瞞住這些地頭蟲，說出實話：
  “一共強攻了三個地方，兩個縣倒沒死幾個叛軍。良才府的叛軍太多了，那裡的守將說什麽也不開城投降，隻好硬攻，死了些人才將他們俘虜。其中有沒有你們的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們殺的都是叛軍。”

  “好啊！強攻三個地方，他都這樣說了，不知被他們殺死多少人，其中定有我們的兄弟。幫主，不能輕易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