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注意力全在了四周的山脈上,仿佛根本沒聽我說,也可能是抱著半信半疑。
我轉頭看向其他人,每個人也臉帶疑惑,表情複雜的盯著那影子,也不吱聲。不過賀子峰很同意我的說法。他道:“你說的有可能,看著紫色水晶之中還有淺淡之分,顯然不是一個單純東西,似乎有高低高矮,而且四周還有刺,無法解釋是什麽東西,可能真的是建築。”
我心裡泛起一股奇妙的感覺,汪藏海把陵墓,修成了胎兒的形狀,難道是希望這座陵墓像妖怪一樣成精嗎?
這事情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匪夷所思了。
陳胖子道:“還是不要猜了,反正不挖出來,怎麽猜也都是猜,有這閑工夫,不如想個辦法下去。”
“那要是挖下去,看到的不是陪葬陵,而是一具真的巨型冰……”錢四有點害怕,牙齒打結:“那怎麽辦?”
陳胖子拍了拍他:“那你就留在上面,我們下去確認了,再叫你下來。”
我也道:“如果真是個紫水晶的棺槨,那真是天作的奇跡,能看到一眼也是值得的。”
賀子峰拍了拍錢四,道:“就你膽子小,學著點這幾位大哥……現在的問題不是去不去,而是怎麽下去?”他目測了一下冰的厚度。道:“用鎬子挖,半個月都不一定挖的到那裡。”
我們又不是來鑿冰的,在冰上作業完全不同於一般的地面。要考慮到非常多的因素,平時身手再好也沒有了。
陳胖子盯著腳下冰川中巨大的影子,對我們擺了擺手道,“這有什麽難的?就交在你胖爺手裡。”
我看他似乎有點眉目的樣子,心中好奇,陳胖子在隊伍中一直是充當急先鋒的角色,很少在技術方面發表意見,但是一旦他發表意見,所提出的東西就非常關鍵,說明這個人的心思其實相當的細膩。
我已經和他相處了這麽久的時間,深刻地感受到了這一點,這恐怕也是他如此貪財卻還能夠屢次化險為夷的品質之一。但是與胖子這個人說話需要技巧,他是屬於軟硬不吃的那一種人,大多數時候,激他比奉承他有用多了。
便是問向他道:“你能有什麽辦法?”
他果然就有點不爽,對我道:“什麽話,就許你大學生有想法?我去過阿爾卑斯山,阿爾卑斯上多冰,比這厚的冰川多的是,經驗比你豐富多。”
我笑道:“那你說出來聽聽。”
陳胖子就哼哼著和我們講了他當時的向導和他講過的,很多關於冰的故事。
阿爾卑斯的海拔比這裡要高的多,是真正的高山冰川,那裡的大型冰縫因為氣溫和山體運動會頻繁發生開裂,有時候裂縫中就會發現古時候奇怪的先民遺骸,甚至有人發現過凍在冰川深處的房子,但是這些東西都是坍塌的,只是殘骸。
他當時問為什麽這麽冷的環境下這些古代遺跡都保存不下來,那向導就對他說,把一座建築完整的凍在冰裡是不可能的,特別是木結構的房屋,遭遇冰崩或者雪崩的時候,肯定會先坍塌。
現在我們腳下冰川中的建築必然是修建在懸崖上的,這裡面的黑影看上去如此的完整,輪廓像極了一個紫色的棺槨,就說明下面沒有坍塌的跡象,不然那種架空的建築,一塌就完全不成樣子了。
所以,除非冰川中的不是陪葬陵而是石頭,不然,這陪葬陵凍在冰裡就肯定不是雪崩,而是人為造成的。
陳胖子的理由非常充分,我點頭同意他的說法,不過其他人並沒有聽出胖子這個假設的意義來,我的夥計問他道:“那又怎麽樣?”
陳胖子擺手道:“如果不是雪崩,那修建陵墓是在九百多年以前,按照道理,九百年累積的雪壓冰絕對不可能這麽厚,所以這些冰肯定是人為的,我們腳下肯定是一片非常厚的人工冰牆,這冰牆又不可能直接壓在建築上,那肯定有一個弧度,形成一個天然冰穹,壓在斜坡上,保護著下面的建築。類似於冰做的封土堆,冰沒有我們想象的厚,你看,這裡的冰透明度很好,也是一個證據。”
陳胖子一說,眾人嘩然,一個個都對他刮目相看,同時就突然感覺腳下不穩當了很多。
陳胖子還惦記著我剛才看輕他,又知道我是學建築的,就問我他說的說法可能不可能。
我點了點頭,說理論上解釋的通的,而且有可行性。用冰來構架房屋,世界上很早就有了。三國的時候曹操一夜城就是冰加稻草造的,愛斯基摩人也早就用冰來搭建自己的房屋,最近在丹麥好像還有現代的冰建築出現,說明冰的硬度在建築學上是絕對沒問題的。
不過曹操一夜城是在平原上,要在峭壁上搭建如此宏偉的冰穹,真的可以實現嗎。我又有點保留,畢竟是在一千多年前左右的時候,汪藏海就算能超越他們那個時代很多,也不應該牛叉到這種程度。
胖子聽我同意他的看法,馬上就得意起來,甩了甩頭髮,道:“瞧,胖爺我這就叫人才。”
錢四問我道:“張家小爺,那能不能根據建築學,算出這冰穹的可能厚度?”
我大學裡大部分學的都還給老師了。不過單位體積冰的重量我還知道。心裡默算,套用了幾個公式一算就出來一個數字,對他道:“如果像胖子說的,假設使用木頭的支撐結構,那我們腳底下冰層的厚度不會超過十米,不然自重太重,會自我坍塌,用什麽都撐不住。”
“十米。”幾個人面面相覷,潘子道:“我操,那也夠嗆了。這兒的冰和其他的地方不一樣,硬多了,我們沒專業設備。剛才我和郎風用鏟子用力敲過冰錐,敲了幾下,手都麻了,隻敲出幾個白印,要打穿十米恐怕得花上點時間,一個星期可能都不夠。”
重力冰和其他河床上的冰不同,河床冰的原料是河水,裡面有雜質而且含有大量氣泡。河床的溫度也不會太低,但是重力冰是給千年雪一層一層壓成的,不僅雜質少,而且雪層底下的冰溫可能有零下50多度,在這個溫度和純度下,冰的硬度和密度是非常可怕的。
陳胖子道:“我們不是有炸藥嗎?乾脆我們爬到石頭上去,再放個炮眼得了。”
賀子峰和我馬上搖頭,我想著剛才差點就死在雪裡,沒好氣的對他道:“你還真不長記性,剛才還沒嘗夠味道啊?而且,如果冰川是空心的,再小威力的一個爆炸,也可能把整個冰穹給炸裂了——如果你的假設是正確的,破壞力太大的方法來打洞就不能考慮,挖到關鍵的地方,可能連冰鏟都不能用,一旦弄不好就是連鎖反應。”
陳胖子對理論科學非常反感,道:“你這是本本主義,冰鏟都不能用,那怎麽辦?難道用調羹來挖?你不要仗著自己是大學生,在這裡危言聳聽,人為給咱們製造難題。”
我道我比你還急呢,但是事實就是事實,誰要是不信,大可以試驗一下。
一個問題想通了又來一個問題,一下子氣氛又沉悶起來,眾人都不說話,開始想解決辦法。
正猶豫不決,突然三叔拿著順子燒茶的無煙爐走到了我們邊上,往邊上一放,滾燙的爐身馬上和冰冷的冰面起了反應,發出啪啪的聲音,問我道:“這樣行不行行?”
我一看,心裡說哎呀,對啊,他娘都凍驢了,沒想到這辦法,用火不就行了嘛。
冰的硬度和溫度直接相關,溫度一升高,硬度就會下降,冰牆表面就開始變脆,冰鏟敲擊造成的連鎖反應就會減弱。我們可以一步一步來,先把表面的冰烘軟,然後整塊的敲下來,露出更裡面凍的嚴實的冰芯,然後繼續用無煙爐烤,重複直到砸通為止。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我們馬上做試驗。掏出自己的無煙爐,點起來放到冰上,一分鍾後用鏟子削冰。果然,書上說的沒錯,脆化的高溫冰會整塊的裂開。
不過因為四周氣溫太低了,這樣做的進展非常慢,我們輪流嘗試,直到將近三個小時,天幾乎全黑的時候,牆上才給我們搗鼓出了一個半米寬,七八米深的凹陷,下面冰層的顏色明顯變化,冰的純度也清澈了很多,已經可以肯定胖子的說法對了一半,絕對不是自然形成的冰。
陳胖子腰上綁著繩子雙腳撐在冰井兩邊,最後用無煙爐烤了一下井底的冰面,然後用短柄錘子一砸,想再砸下一塊來,沒想到‘啪’一聲,冰穹裂開了一條縫,一下子我們感覺外面的空氣湧向那個破洞,吹起了一陣風,溫度陡然就涼了很多。
胖子又一砸,將底下的冰塊砸碎,碎冰跌落而下,果然出現了一個洞口,下面是空的!
眾人都松了口氣。連胖子自己也驚訝了一聲,叫道:“還真給我猜對了。”
我們將他拉了上來,所有人圍攏到洞口,爭先恐後的拿起手電筒朝裡面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