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國公府。

  華燈初上。

  何玉柱已經在客廳裡等了三個時辰了，他的下手坐著一個女人，正是香奴。

  封德彝不在府中，管家說，是奉旨進宮去了。

  何玉柱雖然心急，卻也只能耐著性子在這裡等。

  三個時辰，何玉柱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茶水，反正是起身六次小解。

  直到天色黑下來，封德彝才回府。

  但是，封德彝回府之後，不知道又幹了什麽時候，墨跡了小半個時辰，才來客廳見何玉柱。

  封德彝的左腳剛剛踏進門檻，何玉柱就急忙見禮：“在下何玉柱，見過密國公。”

  香奴也跟著起身見禮：“奴婢香奴，見過密國公。”

  “香奴？”封德彝進門之後，絲毫都沒看何玉柱一眼，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香奴，嘖嘖讚道，“好，人好，名字也好。”

  封德彝大步走過去，坐在主位上，立即就有一個丫鬟過來，奉上茶水。

  啜了一口茶，封德彝將茶碗放下，擺了擺手：“坐吧。”

  “謝密國公。”謝禮之後，何玉柱坐下，但香奴卻來到何玉柱的身後站定。

  有封德彝在了，這裡就沒有香奴的座位。

  “嗯，懂規矩，看來何家主調教得不錯嘛。”封德彝看在眼裡，一邊捋著長長的白須，一邊點了點頭。

  何玉柱急忙說道：“多謝密國公誇讚，在下將香奴買來已有兩年，授以各種技藝，如今是琴棋書畫，無一不通。”

  “在下覺得差不多了，所以就給密國公送來了，還請密國公能笑納。”

  封德彝眯縫著眼睛，皮笑肉不笑：“這麽說來，何家主當初買香奴，就是給老夫買的嗎？”

  “是。”何玉柱急忙表態，“在下早就想拜訪密國公，奈何沒有能拿得出手的禮物，所以才會拖了兩年。”

  “在下視香奴為己出，此番將她送給大人，自然不能沒有陪送之物，這是雲頂錢莊的票據，五萬貫錢，還請大人一並笑納了。”

  五萬貫錢？

  外加一個天生尤物的香奴？

  縱然封德彝經歷了兩朝四個皇帝，也不禁有所動容了，何玉柱的手筆，確實很大，大到讓人生不出拒絕的念頭。

  封德彝眯著眼睛，淡淡說道：“香奴雖好，但老夫已經六十有一，恐怕是無福消受。”

  “這五萬貫錢也好，但何家主所求，隻恐不是小事，老夫豈能做那晚節不保之事？”

  何玉柱急忙解釋：“密國公誤會了，在下所求之事，並非是讓密國公晚節不保。”

  “而且，在下所求之事，也是想為密國公排憂解難。”

  “噢？”封德彝抬了抬左眉，“何家主，有話請直說。”

  “是。”何玉柱微微理了一下思路，“實不相瞞，犬子得罪了一個人，此人名叫李楓，想必密國公也知道此人吧？”

  “是他？”封德彝臉色微微一變，眼睛也徹底睜開，“何家主，你可知此人的真正身份？”

  提起此事，何玉柱就想哭，他要是早知道李楓被皇帝認了乾兒子，打死他也不敢再設計陷害李楓了。

  甚至於，何玉柱還會帶著香奴和這張五萬貫錢的票據，主動去李楓的府上，希望能和解。

  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事情已經發生，何奎已經被抓，何玉柱別無選擇，只能是一條道走到黑。

  何玉柱急忙說道：“回密國公，在下也是剛剛知道。”

  封德彝淡淡問道：“既然已經知道，何家主為何還要跟他為敵呢？”

  “須知，此人不但被陛下認為義子，已經貴為殿下，而且，此人才華橫溢，接連擊敗大隋第一才子黃聞堰，深得陛下喜歡。”

  “陛下跟前的紅人，跟陛下又是父子關系，縱然是老夫，見了他也得繞道而行。”

  “何家主，老夫勸你一句，將香奴和這五萬貫錢，送到那位殿下的府上吧。”

  “……”何玉柱登時一陣無語。

  李楓是嫉惡如仇的性格，從對吳天德等人的處置，何玉柱就能猜到，若他真的這樣做了，或許連李府的門都進不去。

  這麽一來，他把香奴和五萬貫錢帶走，也會把封德彝得罪的。

  何玉柱急忙說道：“回密國公，在下只是一介平民，消息有限。”

  “但密國公不同，位高權重，必然知道，這李楓是睚眥必報的性格。”

  “如今，犬子已經得罪他甚深，縱然在下想回頭，可那李楓也不會給在下機會的。”

  “密國公，請恕在下說句無禮的話，令郎也得罪過李楓，隻恐密國公想跟李楓和解，也是極為不易啊。”

  這句話，算是說到封德彝的心裡了，他微微動容，雙眼圓睜，冷哼一聲：“老夫伺候過兩朝四位天子，又有玄武門從龍之功。”

  “他李楓雖然頗被陛下喜愛，又認為義子，不過是仗著有些才華而已。”

  “此番，黃聞堰敗北，無力再起風波，他在陛下跟前的重要性也就失去了。”

  “再過一段時間，只等大唐和東突厥爭雄天下，戰事驟起，或許陛下就會忘記，他還有這麽一個乾兒子呢。”

  “像李楓這樣的人，也就是能寫出一手好字，做幾首好詩，會點醫術，能治病救人而已。”

  “至於治國安邦嘛，他就得靠邊站，陛下靠的還是老夫，以及老夫那數不盡的門生故吏。”

  “哼，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跟老夫鬥，絕對是死路一條。”

  何玉柱心中竊喜，他的激將法有了效果，隻消再添一把火，此事必成。

  “密國公，在下有句話，跟密國公有關，不知當講不當講。”

  封德彝微微皺眉：“既然跟老夫有關，自然是當講。”

  “只是……”何玉柱故意猶豫一下，“在下擔心密國公會生氣。”

  封德彝喝道：“隻管講來，老夫一把年紀，豈能輕易動怒？”

  “是，密國公。”何玉柱竊喜，“在下的長子何文，是長安丞，曾為化解何家與李楓之怨，找過李楓，卻被李楓所拒。”

  “文兒頗為生氣，就對李楓說，冤家宜解不宜結，你看不上我們何家不當緊，但密國公乃是當朝重臣，難道你也不怕嗎？”

  “那李楓說，封德彝身體早已朽木，一兩年之內必死，那封言道不學無術，無能成事，日後亦會死於他手。”

  “豎子敢爾。”封德彝大怒之極，一拍案幾，“老夫要讓他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