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天子這番毫不掩飾的嚴厲斥責,瞬間令方孝孺等儒臣慌了手腳。
皇上原本就對自己等人一直抱有意見,喜武厭文不是一句空口白話,如今又爆出這等驚天醜聞,天知道這位武德大帝會如何看待這滿朝文臣?
然而相比於當今天子對自己等人的敵視,他們更加惶恐不安的事情,反倒是河南隱瞞田地不報,將會造成的動蕩!
毫無疑問,這位皇上決定會派出天劍局局座,妖人左狂奴走一趟河南,將整個河南官場殺個血流成河,屍橫遍野,這樣才能平息他的天子之怒!
但是,事情不能這樣做啊!
方孝孺頂著巨大壓力,硬著頭皮高聲答道:“皇上,顧大人既已查清河南田地隱瞞數量,那全部收歸國庫便是,臣等祈請皇上……”
“呵,收歸國庫,你方孝孺說的倒是輕巧!這僅是河南一省之地,就敢隱瞞了三分之一的田地,那其他省份呢?朕倒是奇了,作為大明天子,竟然不知道天下有多少田地,你們倒是玩的一手好本事啊!朕都忍不住嘉賞你們了!”
“鬱新,你這個戶部尚書是吃閑飯的嗎?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做了!給朕滾去南疆布政!”
輕飄飄一句話,直接將戶部尚書踢出了朝堂,貶去了南疆布政。
群臣惶恐不安地俯首低眉,大氣都不敢出,唯恐給自己招來了橫禍。
戶部尚書鬱新聞聽此言面色慘白,卻是根本不敢反駁,顫顫巍巍地應聲道:“臣鬱新……接旨!”
“方孝孺、郭資、齊泰……你們這些內閣大臣令朕很是失望,昔年太祖高皇帝設立內閣,是為上佐天子下安黎敏,可你們呢?一群官官相護的狗東西!”
“自即日起,廢除內閣大學士,日後再敢有諫此言者,族誅!”
內閣,被廢了!
滿朝文武都沒有想到,當今天子竟然如此霸道,借助這個機會一舉廢掉了內閣!
因為考成法的原因,內閣由一個顧問機構開始掌控了權力,已經隱隱有位居六部之上的架勢,而內閣諸位大學士同時身兼數職,無一不是朝堂巨頭,內閣大學士的身份,更是令他們高人一等。
然而卻是在今日,直接被天子廢除,將他們打回了原形!
即便連方孝孺都未曾想到,皇上對於此案的反應竟然如此之大,大到令人心驚肉跳,脊背發涼!
“擢顧佐為聖命欽差,前往河南調查此案,天劍局左狂奴配合調查,務必給朕揪出所有的碩鼠老虎,查個清清楚楚,一個不留!”
果不其然,天劍局左狂奴,再次出馬了!
那個該死的錦衣衛余孽,天劍局妖人,再次對文人士大夫舉起了屠刀!
“此外,傳旨各省總督巡撫布政使,即刻清查各地州府田地,朕給他們三月時間,將隱瞞未報的田地如數上報,三月之後,朕會親自派人前去清查,一旦有所出入,嚴懲不貸!”
“六部百司,天下官員,敢有敷衍了事、隱瞞不報者,朕會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伴隨著一聲巨響,武德大帝猛地一錘案桌,隨即起身離去,留下惶恐不安的滿朝文武。
為何武官也會感到害怕?
因為侵佔莊田之人,不僅只是儒臣啊!
諸如傅友德這等帝國大將都免不了俗,更何談其余公侯!
總而言之,這對於天下官員而言,是一場致命性的災難,然而他們卻無法反駁,不得不依照聖命行事。
前腳走出正殿,暴怒不已的朱雄英便恢復了平靜之色,看得王鉞與三寶二臉懵逼,仿佛見了鬼一樣。
“行了,朕方才都是裝著嚇唬他們的,你倆去把方孝孺、郭資、齊泰、鬱新等人喚來禦書房,朕有話要交代!”
朱雄英淡然開口道,似乎頗為高興。
正殿中的大臣魚貫而出,卻是難免垂頭喪氣,如喪考妣。
鬱新面對好友關切的眼神,只能報以苦笑,搖了搖頭準備離開這個令人傷心的地方。
戶部尚書,與南疆布政使,這二者之間的差別,傻子都算得清楚這筆帳!
奈何河南那些畜生東西做出這種行為,他這個戶部尚書自然脫不了乾系,即便這是無妄之災,他也只能受著,更何況皇上還算是給了他一個體面,外放為封疆大吏,沒有直接將他鬱新下獄論罪,這便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正當鬱新即將走出宮門,卻是被姍姍來遲的王鉞攔住,直接帶走。
群臣見狀更為惶恐,倉皇離開了宮闈禁地。
半個時辰後,鬱新、方孝孺等人很快來到了禦書房,戰戰兢兢地進入了禦書房,等待著當今天子的二次斥責。
豈料進入禦書房後,卻見當今天子滿臉堆笑的看著自己等人,頓時有些懵逼。
你娘咧!
這個小王八蛋什麽意思?
怎滴還屬二皮臉的?
一轉眼就變了臉色!
“諸位愛卿,來來來,快坐,快上茶!”
一眾朝臣:“???”
還上茶?
你他娘的不會在茶裡下毒吧?
怎滴準備讓我們潤潤嗓子,再等著挨罵啊?
朱雄英見狀不置可否,對王鉞使了個眼色,後者立馬分發了一本小冊子給眾人,鬱新攤開一看,頓時陷入了沉思。
攤丁入畝?
廢除人頭稅?
直接按地征收賦稅?
這……這是……劃時代的變革啊!
眾人面面相覷,隨即低頭查看了起來。
鬱新最先看完,神情振奮地看著皇上,已經激動到說不出話來。
朱雄英示意他安靜,自顧自地出言道:“自太祖高皇帝開始,大明多次北伐解決了蒙元威脅,又出征東疆南疆,破日倭、平高麗、降安南、連收南疆五國,雖然取得了一系列輝煌的戰果,然而連年的征戰耗費大量財力再加上各級官員貪腐,比如此次河南官員隱瞞田地不報,導致老百姓的日子過得很苦。”
“你們不要以為所謂的天朝上國,太平盛世,就是百姓吃飽穿暖那麽簡單,他們本可以過上更好的生活,可結果呢?全部便宜了那些地方士紳,權貴豪強!”
“朕曾經經歷山東,於民間生計無不深知。山東省與他省份不同,田野小民俱系與有身家之人耕種。豐年則有身家之人所得者多,而窮民所得之分甚少;一遇凶年,自身並無田地產業,強壯者流離四方,老弱者即死於溝壑。”
“州府庫藏無所存,百姓家中無余糧,一遇到凶年便失去了這樣安穩的生活,只能嗷嗷待哺,糧食錢財盡在士紳手中!”
“所以朕才會先推行永不加賦的國策,固定人丁數量,減輕無地、少地農民的經濟負擔,促進人口增長,為攤丁入畝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