銃聲一起,伊萬便打了個寒噤,本能的將身體蹲低。
百步外火星一閃,數顆彈丸激射,呼嘯而至,穿著厚厚獸皮的數名俄兵栽倒,遠看便如同笨重的狗熊趴伏在地,不多時,黑血便從衣物中汩汩流出,一朵朵血花在厚實的積雪上綻開。
咒罵聲響起,明人的輪火銃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下,仍可擊發。
俄兵進攻的氣勢為之一滯,卻仍嚎叫著撲上去。
呸!
半數官兵手中的火銃啞了火,咒罵著放下火銃,操起長弓狙殺著雪地上,無處躲藏的俄兵。
“飛!”
箭矢中夾雜著幾顆銃子,極完美的呈現了西伯利亞戰場的局勢,冷熱兵器混用的時代,火器無法使用西伯利亞的嚴寒,長弓馬刀冷兵器是主戰武器,雙方動輒短兵相接,陷入慘烈的肉搏。
俄兵主攻,在無遮無掩的雪地上一個個被射翻。
明軍主守,以密集的長弓急射給俄兵造成了重大殺傷。
一個照面俄兵吃了大虧,半刻鍾後密集的箭矢變的稀疏,嚴愣揉著酸痛的胳膊,面色赤紅,遠處敵騎踏著積雪傾巢而來,讓他嗓子有些發乾,數百頑敵將兵力分成兩股,前頭的下馬步戰,後頭的尋機衝鋒,以人命來消耗己方的士氣,體力。
輕騎飛至,碾過狼藉的屍體。
石牆後一陣喧囂,混亂,青壯們紛紛抄起長矛砍刀,聚到官兵身邊組成一個個小隊,短兵相接無法避免了。
啐!
嚴愣咳出一口唾沫,學著一位軍爺將麻布包在手上,炒起長矛,手腳仍有些顫抖。他便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夫,在流寇軍中那些年,學了幾手莊稼把式,來了塞北又跟著官兵操練了小半年,平日裡三日一操,五日一練,練的也不過是就是列隊刺殺。
“槍陣!”
官兵們的嚎叫聲中,溫泉村民亂哄哄的以小隊集結,列成槍陣。
嚴愣身處鄉民環繞中,平端長矛,那一個個熟悉的身影,一張張熟悉的面孔,讓他心裡踏實了些。
砰砰砰!
五六杆未曾結冰的火銃,再次開火,一名敵騎身中數彈轟然栽倒,漫天的雪花飛舞,嚴愣看清了敵騎的長相,樣貌,那一張張猙獰扭曲的臉,胡子拉碴,胡子上,頭髮上都結了冰瞧著有些滑稽,卻讓他手腳有些不受控制的顫抖。
“殺韃子!”
激戰將起,村中突然衝出一夥人馬,數十個人影持刀弄槍,身背長弓打村子裡衝了出去。慌亂中,嚴愣和同鄉們回頭看過去,瞧見那一個個裹的嚴實,身量明顯矮一頭的人影,慌了神,嚴愣眼尖,混亂中瞧見一個蹣跚的身影,急了。
“妮子,回去!”
“混帳東西,作死麽!”
呵斥咒罵聲接踵響起,衝出來的竟然是一夥女子,都將自己包裹的嚴實,舞著刀,弄著槍,尖叫著衝上來助戰。一時大亂,嚴愣瞧見他家婆娘也在人群中,穿著鹿皮襖,蒙著臉,懷中抱著一杆長矛,心中一急險些仍掉了矛,脫離小隊撲過去。
“呱噪!”
“動搖軍心者,斬!”
啪,一刀背狠狠抽在背上,嚴愣疼的直翻白眼,下意識的平端長矛。
“刺!”
一騎飛至,連人帶馬越過半人高的石牆,一匹健壯高大的戰馬撞了過來,嚴愣驚恐的踉蹌後退,帶動了整個小隊都立足不穩。
“他爹!”
不遠處一聲淒厲的呼喚,讓嚴愣打了個寒噤,眼睛一閉將手中長矛刺了出去,如林的長矛紛紛刺出,那敵騎被刺的全身冒血,竟從嚴愣頭上高高越過,轟然落地,馬失前蹄如同一顆炮彈重重的落地。
敵騎飛至,卻被那道結冰的石牆阻擋,難越雷池一步。
雪地上,下馬步戰的俄兵嚎叫著撲上來,短兵相接,明人,俄人在極北之地,荒無人煙的北極圈南側舍生往死的搏殺。伊萬呼哧呼哧喘息著,暈頭轉向,尾隨輕騎越過那道要命的石牆,笨重的身影撲通跌落,起身時驚恐的睜大眼睛,依稀能看到面前有一點寒光閃耀,然後這點寒光好似流星,往面門刺來。
噗哧,盡管是在混戰中,張進的長矛還是準確的刺中這人的咽喉,矛刃橫在喉間,張嘴要喊卻喊不出來,伸手想要過去撕扯卻使不上力,張進猛地撤退收矛,這人喉嚨飆出一絲血線,扭曲著倒在了地上。 側面響起一聲嚎叫,張進不及轉身,雙臂一擺,將長矛一橫甚至沒有看目標在那裡,憑著聲音反手便是一記橫掃。
那鋒利的矛尖輕易割破外袍,嗤啦,一敵嚎叫著撲到,竟是被掃了個開膛破腹,橫死當場。頃刻間張進已經平矛在手,又是急刺,一聲慘叫戛然而止,一敵伸手捂住咽喉,“嗬嗬”叫著撲倒在地上。
“殺!”
隊官張進便如同一尊殺神,一矛在手,左衝右突,身處敵群竟不退反進,一聲嘶吼便挺矛前衝,長矛刺殺講究的是一往無前,有進無退,那身披紅色棉甲的身影未曾倒下,明人的村落便永遠不會陷落。
一敵當面,張進一刺竟刺了個空,那猙獰的敵兵一退,又是一進,一把彎刀斜劈而至,危急時刻,張進反而無比冷靜,順勢將腰一扭,滑步一閃,雙臂一擺反手便是一抹,矛尖直刺入那敵兵肋部,沒入一尺,雙手一擰。
這一擰那敵兵內髒破碎,連喊都來不及喊,一口血噴了出來,掌進手中長矛矛杆抬起,一聲嘶吼,神力爆發,竟推著那敵兵大步向前,那敵兵大口吐血,雙手亂抓,似乎想要抓到點什麽。
噗哧!
尖細的矛尖貫穿身體,張進棄槍,拔刀,面前竟是空空蕩蕩,一己之力殺透了敵陣。
後頭,嚴愣瞅準了一矛刺出,當面之敵同時被三把長矛貫穿身體,便如同一個漏了氣的皮球,緩緩呼出一口長氣,頹然倒斃,收矛,不顧官兵的訓斥便大步衝向他的婆娘,兵荒馬亂,那熟悉的窈窕身影被人撞翻,壓在屍體下也不知生死。
“吼!”
老實巴交的農夫紅了眼,嚎叫著撲過去,將一個凶惡的,胡子拉碴的,虎背熊腰的,野獸一般的健壯的敵兵撲到,瘋狂的扭打撕咬。